一切既已约定好,清风再不犹豫的走到早看好的位置,而后纵身向下一跃,双臂展开迎着逆向的风,恰如一只从容振翅的蝴蝶。
单脚触及树干的刹那,他利落的收起双臂,作一个漂亮转身,仰头朝阿婉招呼:“好啦!现在你可以下来啦!”
“诶,就来!”阿婉说着亦走到清风之前站立的位置,但还没来得及往下跳,一股斜刮的强风就险些把她掀落悬崖。
在下边的清风见状,半条命都吓掉了。只怕她出了什么意外,耽搁了接下来计划的进行。他不敢出声,仰头盯紧了上边的阿婉,似乎这样就能为她输送源源不断的力量。
但目光的支撑只是清风的一厢情愿。此刻的阿婉感觉不到任何依傍,没来由的疼痛已严重超出身体的荷载。一刹那,什么恩怨、仇恨、过去、未来,她统统的抛在脑后,只隐忍、艰辛的调动着全身的感知,来承受这犹如洪水、绵绵不绝的痛击。
“快停下!不要动!”眼见着阿婉紧闭着双眼,一只脚滑向断崖,清风再无法保持冷静的朝她大喝。
但一切已然太迟。阿婉失去了平衡,整个身子趔趄着扑向虚空。
说时迟那时快,清风抖出如意编金绳抛向阿婉。
“缠!”
一字还未落地,编金绳已陡然长出百十丈,如灵蛇识路一般缠上阿婉的腰肢。
不过,在古树上的清风就没那么幸运了。伴随着他咒语的喊出,编金绳的另一端顺着他的手掌缠在了他的胳膊上。
阿婉急遽向下坠落,弯曲的绳子扯成一条直线,带着她身体的重量和下落暴增的速度,齐齐超着绳子另一端的清风发力。
咯——吱!
饶是清风早有预料,已把全部的力量都灌注在这条胳膊上,但这突然的力顿,还是险些把他那条胳膊生扯下来。
“松……手!我……才不要……拖累你!”阿婉的五脏六腑被绳子勒的挤作一处,一股热意随着她的嘶喊喷涌而出;一时间,满衣襟斑斑点点的金色,看着异常触目惊心。
“不可能!”清风牙牙切齿的答应一声,低头开始把胳膊上的编金绳缠在树上。
“你可是我喂流光的活饵!我怎么能坐视你出什么意外?!”他小声咕哝一句,而后开始一点一点把阿婉往上拉。
一场惊险过后,阿婉终于完好无损的被拉到了古树上。
清风抬头看看天色,又稍作歇息,才重整旗鼓,开始接下来的行动。
下了古树,顺着编金绳一溜往下滑动,不知穿过了多少紫色的迷雾,碰落了多少碎石,久到忘记了时间和此行的目的,他们才终于到了崖底。
“这……终于到了吗?”清风顾不得解开绳子,就兴奋的四下里打量。
碎石、荒草、深涧、活水,浓的化不开的雾气,还有正东方向明亮耀眼、颜色深重的紫光。
“在那边!”他忘乎所以的往东而去,直至腰间猛然扯动,这才想起编金绳的防护。
“诶,叫你准备的‘胳膊’备好了吗?”他三两下解开绳结,又主动过去帮助阿婉。
其实,他只是客套虚问一句,于他而言,备没备好都是一样的结局。
“好了呀!”阿婉说着,斜躲开清风的手,“你别动,我自己来就好!”
阿婉的话音未落,从她的身体正中又钻出一只手来。
三只手?这特么什么玩意儿?
清风虽然听闻过二郎神的三只眼,但从未亲眼看见过这种手是三只的怪胎,更何况还是以这种猝不及防的方式出现的。
他受到了巨大惊吓,猛的向后一跳,身上的鸡皮疙瘩都抖落一地。
“嗤——”阿婉轻笑一声,“你怕什么呀?这不就是你提前叫我准备的胳膊么?”她边解开身上的绳结,边摇晃着左胳膊。
“这……这个是……是假的?”清风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连带着受到的惊吓也顾不得追究。
“不然你以为我是棵树啊,说岔枝儿就岔枝儿的!”阿婉又晃自己的胳膊。
哎呦,我的天,吓死老.子了!清风拍一通胸脯,这才慢慢平静下来。
他挑剔的盯着阿婉的左手转一圈,细致的肌肤,清晰可见肌理和毛孔的手指,甚至是饱满圆润的指甲,每一处都看不出破绽。
“美则美矣,只可惜……”清风摇一摇头。
“只可惜什么?”伴随着阿婉的疑问,她的两只胳膊同时空托于胸前。
“啊呀!”清风再次被吓了一跳,那惊悚的模样,恨不能自戳双目,哪里还记得之前阿婉提出的疑问。这太吓人了,怎么那假手还动起来了?
“你……这你是怎么做到的?”
“还能怎么做到呢?当然是在假胳膊里添几根拉扯的线喽——就像皮影那样——只是我的这个胳膊是用来吃的,里边用到的‘筋脉’要多一些,材质也更讲究一些。”阿婉说着,又叫左手五指活动一下。
好吧好吧,即便如此也挺好的,多一层保障,多一层安全嘛。清风对此不愿再多说什么,转身带着阿婉朝紫雾深处走去。
“待会儿接近灵泉泉眼之后,你一定要跟紧我的步伐。我走你走,我停你停……如果我还未找好藏身之地,你一定不要过去招惹那只游光。”
?!阿婉故意装作惊讶不已的模样,“怎么可能是我招惹?不该您去用手臂投入泉眼吗?”
“我怎么能去?虽则你已花费心血制臂,但那些细节性的操作,不也只有你会操作么?”清风从容为自己辩解,“如果换我操作这个手臂,一动不动的和木头无差,那游光又怎么会相信?”
好像也是这么个理儿?阿婉似被说服,终于勉强点一点头,“我去投那只手臂也可以,只一点,咱们那个对半儿分得改一改!我七你三如何?”
“这个……好吧,就依你吧——谁叫你干的多些呢!”他故意做出一副犹豫再三、忍痛割肉的模样,实则心里想的是:七三分如何?八二分又如何?即便是全给你,也要看你有没有命消受呢!
“太好了!如此——我就放心了!”阿婉似无所觉,笑嘻嘻的点一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