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纱只知道把自己薅出来的是个男人,她连对方的脸都没看清就被他扛在肩上。
男人转身就要跑,森纱也不知当时在想什么,就在他转身的时候,伸手把掉在座位上的金能晶抓在手里。
男人是个练家子,扛着森纱一口气跑了百米都不喘,百米外的公路边藏着一辆造型酷炫的超跑,男人把她往车里一丢,立刻发动车子,在丧尸反应过来之前逃离现场。
森纱瞪着眼坐在副驾上,一手抓着能晶,一手抓着枪,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来的时候备受打击,满心绝望,觉得整个世界都是凄风苦雨,就算死了也无所谓。
可是突然间,尸群消失了,空气新鲜了,她死里逃生,原本仿佛跟血液胶着在一起的心脏也重新开始跳动。
森纱缓过劲,也回了神,她抱着手臂,后知后觉的发着抖。
要是烟花晚来一秒,这世上已经没有她这个人了。
看到她苍白的脸,开车的男人说道:“‘亡灵呢喃’有强烈的致郁效果,你还没死真是个奇迹。”
森纱终于想起身边还有个男人。
男人面容俊秀,眼神清澈,年纪成谜,看不出是二十还是三十。
他穿着最简单的T恤衫和牛仔裤,十根手指却戴满了亮闪闪的钻戒。
她确定自己不认识这个人,哑着嗓子问:“你是谁?”
男人没看她,只是腾出一只手,在她头上稀里呼噜乱揉一通:“我是你的何叔叔。”
森纱隔开他的手,有些呆滞的说:“我没有姓何的叔叔。”
男人苦笑一声,摇摇头:“苦命的娃。”
森纱认出这是去T盟的路,当下也没再说话。
她的肾上腺素在上集消耗得所剩无几,实在支撑不住大起大落的情绪了。
这位自称何叔叔的男人一路畅行无阻,一直把森纱送到T盟的停尸房外。
森纱下车,他从车窗里探头,说道:“我不喜欢欠人情,你救过我一次,我还你一次,这下我们就两清了。”
说完,这位何叔叔一打方向盘,潇洒的开车走了。
森纱站在停尸房外看着那辆车,感觉跟做了一场梦似的。
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森纱回头看见是方慕辽,还没开口,这个从小到大没动过她一根手指头的方慕辽就铁青着脸扬起手,“啪”的扇了她一耳光!
森纱完全没想到他会对自己动手,挨了一耳光后,整个人都懵了。
方慕辽站在她面前呼哧呼哧的喘气,气得浑身发抖,两眼通红,比她这个挨打的还要生气:“森纱!你太过分了!你要是不想活了就跟我说一声,我们一起死!你一声不吭的丢下我,什么意思?啊?我不配跟你一起死是吗?”
脸上的疼痛让她有了活着的感觉。
森纱走过去,拉起方慕辽的手。
他比她抖的还厉害。
他这双小嫩手就没拿起过比电脑更重的东西,扇了她一巴掌,她脸只是有点疼,他的手却肿了。
方慕辽用力吸了一下鼻子,忍着眼泪告诉她:“大家都在里面。”
森纱咬着嘴唇,长睫毛挑着两颗很大的眼泪珠子,一眨眼就砸到他们握在一起的手背上:“嗯。”
亲眼见到大本营被夷为平地的时候,森纱已经接受了大家的死亡。
方慕辽又用自己的衣袖给她擦擦脸,用手指给她梳梳头发,这才推了她一把:“进去吧。”
森纱沉默的走进停尸房,掀开白布。
轰炸发生的时候,大家还呆在大本营里,他们不是被炸死的,而是被炸塌的工事活埋的。
T盟正好有人目睹了这场袭击,他们在袭击过后立刻将遗体抢救出来,免于丧尸的祸害,这才有了现在完整的遗体。
方慕辽已经清洗过遗体,口鼻耳朵也洗干净了,还给大家换上了新买的军服,让他们走得干干净净,体体面面。
他不敢让森纱看到他们被泥沙封住、活活窒息而死的样子。
森纱一个个走过去,捏捏这个的鼻子,摸摸那个的头发。
这是跟她朝夕相处的家人,也是和她生死与共的战友。
他们把她惯的没大没小,无法无天。
他们走了,谁惯她?
没人惯了。
最后,森纱走到森团长跟前,拿起他的大手,搁在自己的额头上,说:“爸,我再也不喝酒了,你不让喝,我以后都不喝了。”
大手沉重而冰凉,一动不动的贴在她的额头上。
森纱说:“爸,我没想到你还给我攒嫁妆,我说少那是故意气你的。”
森团长生活简朴,总是穿着半旧不新的迷彩服,现在终于混上一身干净笔挺的新军装,胸前的编号上写着“森家佣兵团”。
森纱说:“爸,你不让进编制,我也听你的话。”
她把他的手在胸前叠好,给他整整衣服。
一个深呼吸后,她的眼神冷下来。
“但是,你不让我跟基地打交道,这我做不到。”
“我绝对不会原谅对你们开火的第六基地。”
“欠债还钱,杀人偿命。”
“血海深仇,不共戴天。”
十二个兄弟,一个父亲。
既然她没死,那就没完。
方慕辽听到她的话,冲进来抓着她肩膀,拖泥带水的哭叫:“别闹了,森纱!我们斗不过他们的,你能不能听一回话?”
昨天他还有个大家庭。
一夕之间,他的亲朋死绝,只剩下一个森纱。
清洗遗体的时候,他几次哭晕过去,就是因为念着森纱,他才没有抹脖子。
基地杀团长都易如反掌,森纱跟基地作对,根本就是以卵击石!
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去送死!
森纱抬手擦去他的眼泪:“男子汉动不动就流泪,真没用。”
方慕辽一把抱住她,哭的嗓子都哑了:“别去,森纱……求你了。”
“行,不去,总得把大家的后事办了。”
“办完也……不能去。”
森纱推开他,麻木不仁、明明白白的告诉他:“大家不能白死。”
她露出这样的表情,方慕辽就知道劝不住她了。
方慕辽一向做不了她的主。
既然劝不住,他把心一横,也豁出去了:“那你去的时候……叫上我,呜嗝……我是你哥哥,遇到危险……你可以躲在我后面……”
森纱点点头,但并没有这样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