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没有不散之宴席,宣德殿宾主尽欢。
苏鲤‘技压群芳’,无人再敢置喙她不配赵昶。
虽然此刻时辰尚早,但宴席结束,众文武朝臣都觉得该告辞离宫了。不想南宫扶玉站起身直接走到大殿中跪下。
“陛下,扶玉有一不请之请,还望陛下成全。”
皇上轻‘哦’一声,“不知南宫公主有何之请?但说无妨。”
南宫扶玉轻声道,“传说中宁皇宫的御花园繁花似锦美不胜收,不知扶玉可有幸一赏?”
皇上闻言一时静默。
皇宫御花园在后宫深处,朝臣都是外男,自然不能进入。虽说南宫扶玉是个女子,但夜晚游园,自然也是诸多不便。可此时恰逢两国邦交,既然她当着众人提出此请,却也不好拒绝。
皇上看向太后,“没想咱们中宁皇宫的御花园如此出名,竟然让南宫公主都想慕名游赏。不知母后和皇后是否愿意与朕一起,带着众卿家夫人陪着公主到御花园一赏?诸文武卿家和南祥的使臣便在宣德殿用茶等侯吧!”
太后也是老于世故,听了皇上了话,目光意味地瞟了瞟跪在下面的南宫扶玉,轻淡地说。
“既然公主有此雅兴,哀家自然愿意随着皇上陪公主一游。咱家御花园确实不同凡响,南宫公主想一赏,也是能理解。”
于是,太后皇上皇后一起离桌,南宫扶玉谢恩后也站起来。
此时宣德殿内的众夫人都是要陪着一起去的,苏鲤自然也不例外。
可她觉得,南宫扶玉有此请,绝不简单。
突然想到她来中宁的目的,而皇贵妃所隐居的冷宫就在御花园北角,她一下子醒悟,急忙看向赵昶。
“难不成南宫扶玉的意图在皇贵妃?”
赵昶早已想到,阴着脸,“恐怕她是想观察下地形,以图后算。”
“那我必须得跟着。”
苏鲤说着提着裙子就站起来。
“我随你一起。”
赵昶也站起身。
赵熠自然而然地牵住了他俩的手。
众人随着太后皇上皇后向殿外走,众文武恭送。
随后宴席撤下,内侍们奉上茶,众人便在宣德殿里闲闲地品茶。
苏鲤的心隐隐不安。
南宫扶玉提出此要求太过唐突,皇上不可能察觉不到她的意图,却也是爽快地应允了。
南宫扶玉若真想对皇贵妃如何,今晚绝不是好时候。
众人随着皇上悠然地走在宫中,一路之上,整个皇宫都挂起了宫灯,将整个宫室照的如同白昼。
除了御花园,中宁的皇宫在四国之中也是最大最雄奇的。青砖黛瓦,廊沿殿角,处处透着精致奢华,显得雄伟壮丽,大气磅礴。
就如人心。
皇上的宽厚和睿智在四国也是出名的。
太后和皇上并未坐轿辇,和大家一起缓步而行。南宫扶玉走在皇后侧后,苏鲤虽看不到她的脸,却看到她挺直的腰身,显得也有些不自然。
众夫人并不知南宫扶玉的心思,自然不提防,只道南祥的公主有些小家子气,吃饱喝足了,还要逛人家的园子。心里头都暗笑。
苏鲤的目光始终不离南宫扶玉。
南祥的使臣都被留在了宣德殿,南宫扶玉身旁只有成碧一个侍女。苏鲤想不透,她究竟要干什么?
就在快到御花园的时候,南宫扶玉突然转身瞅了苏鲤一眼。
苏鲤心一醒,顿时警觉起来。
赵昶立马感受到她情绪变化,“怎么了?”
苏鲤沉着脸,“刚才南宫扶玉的眼神很让人不安,我怕她另有企图。”
赵昶一听,立马对负责护卫的焦三虎打了个手势。
焦三虎一怔,随后点头,转身又吩咐下去,加重了护卫。
苏鲤此刻才想起,今晚的宴席,秦相未参加。
宫里的德妃娘娘和二殿下秦侧妃也未曾到场。
她不由惊疑地问赵昶,“今日国宴,秦相身为百官之首,为何没参加?”
赵昶低声说,“听说是为避嫌。”
“避嫌?”苏鲤惊奇一声,都想笑了,“就因为秦昭曾与南宫戬勾结,今日国宴,他就推脱不来吗?”
这样的避嫌,也太可笑了。
赵昶淡淡一声,“父皇允了他的请奏。”
“秦相这样的避嫌,可真是开了古人先河了。自古相勾结,从不会摆在明面上。他这嫌避的,可真是叫人无语。他不会是想将皇上一军吧?”
赵昶笑笑没说话。
苏鲤又问,“那德妃娘娘呢?她在后宫不是很强势霸道吗?连皇后都不曾放在眼里,今日这国宴她又为何没到?”
赵昶幽幽地道,“听说病了。”
苏鲤轻呵一声,“那二殿下和秦侧妃呢?难不成也病了?这样的国宴,与秦相相关的人一个都没到场,不会真是巧合吧?”
赵昶咂了下嘴,“二皇兄和秦侧妃被父皇禁足了。”
“禁足?为何?”
“上次秦佩闹的那一场,父皇把我俩禁足了,二皇兄和秦佩也未讨到好。父皇直接下旨怒斥并禁足。好在玉姗肚子里的孩子无事,否则,恐怕二皇兄吃不了也要兜着走。皇家子嗣凋零,父皇最忌残害皇嗣。”
苏鲤闻言沉默,半晌才道,“这一切未免也太巧了!”
赵昶叹息一声,“心胸狭隘者,登不上高位。秦相自恃当年有从龙之功,所以多年来眼高于顶。德妃仰仗父兄,在后宫也是霸道至极。如今的二皇兄,自恃聪智,其实心胸犹如小肚鸡肠。始终不得父皇喜爱。
所以,不管他们有何谋算,二皇兄都难登大雅之堂。”
苏鲤想到了太子,“所以太子殿下即便身残,皇上也未废黜他。只因太子乃有君子之风,又有治国之能,是二殿下远不及的。”
赵昶颔首。
苏鲤又道,“中宁自古传嫡传长不传幼,太子的苦心,怕是也不容易。”
赵昶点头,“太子哥哥会是明君,坐那位置名正言顺。”
苏鲤点头,“我一定会把太子殿下治好的。”
赵昶闻言扭头看她,“我相信你。”
苏鲤瞅着他一笑。
御花园近在眼前,一股花香扑来,苏鲤举目望去。整个御花园郁郁葱葱,果然繁花似锦,美不胜收。在大红灯笼的映照下,整个御花园美的如同仙境。
有很多夫人都是第一次来,见此美景,都不由惊奇欢喜。
皇上显然心情也是极好,侧过身对着南宫扶玉道,“中宁的京都四季分明,许多珍贵的花木都能生长的极好,朕的御花园,囊括了天下奇花,希望能值得南宫公主一赏。”
南宫扶玉闻言对着皇上恭谨地一礼,“陛下厚德载物,扶玉感激。”
皇上笑着手一挥,对着皇后道,“皇后代朕陪着南宫公主游赏吧!朕和太后便在八角亭里等你们。”
皇后俯身,“臣妾领旨。”
苏鲤抬头看向御花园中的八角亭,那里是整个御花园最高处,周围种植着各种名贵牡丹,亭亭玉立,景致相当不同。
“阿沾和阿熠随朕去八角亭歇息,琼华夫人便同皇后一起陪着南宫公主游赏吧!”皇上随后又看向赵昶和苏鲤道。
苏鲤俯身,“苏鲤领旨。”
赵昶牵着赵熠,转身意味地看着苏鲤,“八角亭地势颇高,站在亭中可观赏整个御花园。”
苏鲤意会,对他点点头。
苏鲤便不远不近随在皇后身后,随众夫人一起陪同。
苏鲤眼睛观察着四周,南宫扶玉每一个动作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大概走了三盏茶的功夫,南宫扶玉似乎很没有目地的走,皇后温言笑语地陪同,众夫人欢喜地谈论着,气氛很是融洽,可苏鲤却感到越来越不安。
突然皇后停住了脚步。
目光瞅着一个方向,脸色有些苍白。
苏鲤举目望去,那是御花园的西北角方向,那里古木参天,一片暗影。
可众人却闻到了一股不一般的香气。
清清淡淡,幽幽远远,沁人心脾,似乎带着魔力,让人不由自主就想寻着香气的来源走去。
那里是冷宫,皇贵妃隐居的地方。
苏鲤的目光绽着金芒,把那古木参天暗影处看了个清清透透。
那是座宽阔的宫殿,宫墙高耸,宫门森严,漆黑死寂。一簇簇繁茂的繁红花从里面延伸到墙外,匍匐在整个宫墙上,那枝条强劲地探出宫墙几乎都要披落在地面上。
远远看去,伴着幽香,就象美人扒在宫墙上。
苏鲤看得真切,那是一朵朵紫红色的小花,开的妖艳,馥香浓郁,几乎见花不见叶。
苏鲤倏地扭头看向南宫扶玉,果然,她也在怔怔地瞧着那个方向,象失了神。
皇后有些不自然,急忙收回目光,笑着对南宫扶玉道,“我们走的太远了,好象已经到了御花园的边缘,公主,我们回八角亭吧!皇上和太后还等着。”
南宫扶玉却站着没动,眼睛有些直,嘴里喃喃,“皇后娘娘,那就是我姨母居住的宫殿对吗?没想,竟如此偏僻。”
皇后心里有些暗恼,真晦气,一时没觉察怎么就走到这个地方来了呢!
她笑了笑,撩了撩额前的发,微低着头,目光闪烁着,“公主有所不知,这里是宫中的禁地,那繁红花有毒,十丈之内吸了香气,便会全身麻痹,三日内,若不得解药,必死无疑。公主,我们还是快些离开这个地方吧!”
众夫人闻言,都惊的变了脸。急忙慌张地后退几步,似乎急着想远离那个地方。
南宫扶玉突然看向苏鲤,“琼华夫人都到了此处,就没有别的想法吗?好歹姨母也算是你的婆母,瞧你脸上连丝恭敬都没有,难道你就不想走近给她嗑个头吗?”
苏鲤也板着脸,“公主是没听到皇后娘娘的话吗?这里是禁地,墙上爬满了繁红花,香气有毒。公主此时激我走近,是想要我的命吗?我知中宁重孝道,可孝敬公婆,也不该是公主这种孝敬法子吧?孝意在心,不在表。”
南宫扶玉哼一声,“琼华夫人真会狡辩,你的孝意在心,怎么才能让人看到呢?光嘴上说可不行吧!”
苏鲤有些恼了,“公主是想让我用命撞开这冷宫的大门吗?公主今晚游御花园的目地,就是这冷宫里的皇贵妃娘娘吧?”
此话一落,皇后立马变了脸色。
她急忙催促南宫扶玉,“公主,虽然中宁和南祥签了停战合约,但今晚公主确实僭越了。皇上仁厚,能应公主来游园,却不代表公主可以随心所欲。今日时辰已经晚了,众夫人都还陪着,公主还是请回吧!”
南宫扶玉闻言,也不争辩,对着皇后深深一礼,转身就原路返回。
“什么人?”
苏鲤突然暴喝一声。
众人心一跳,急忙转身。
即便此时冷宫的方向阴森一片,可众人还是看到了,在冷宫和御花园之间的花丛处,真切地站着一个人,他就站在距离冷宫十丈之内。
而那人明显看着是个男人。
皇后立马变了脸,手抚在胸口,象是被惊得喘不过气来。
众夫人吓的一起拥向皇后,好象聚在一起,才不会害怕。
苏鲤撩起裙子就走向那人。
“琼华夫人......”皇上胆战心惊地唤了一声。
苏鲤回头。
皇后咽了口吐沫,又看了看四周,“还是等侍卫们过来你再过去吧!”
苏鲤脸上倒是很平静,这世上没鬼,只有人吓人。
她眸光瞟着南宫扶玉,“南宫公主都说了,我做为儿媳,是应该走近向贵皇妃娘娘嗑个头的。皇后娘娘不必担心,请你立马着人唤来侍卫。再者,我是医师,自小尝药,这繁红花的毒一时也不能耐我何。”
说着,苏鲤再不看南宫扶玉,转身就走。
皇后有心唤住她,张了张口,终没出声,立马着身边的侍女赶紧去唤侍卫。
她与众夫人也不敢离开。
南宫扶玉脸上一片冷寂,见苏鲤过去,并不见惊喜。反而有点患得患失。
苏鲤走到那人身前,漆黑的暗影里,看不清他容颜,但的确是个男人。她抽出袖中的药巾蒙在鼻间,再不避讳,直接眼放金芒。待看清那人容貌,她顿时变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