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空的意志,是一个玄之又玄的存在。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无处不在,从另一种角度来说,他又根本不曾存在。
在绝大多数时候,除非那意志愿意与你沟通,否则你就是绞尽脑汁也难以洞悉到他的存在。诸如鬼谷子,便是最好的例子。
哪怕是曾经的帝君,以及此刻已经稍稍触摸到神之领域的监视者,与星空意志之间的联系依然是出于被动的局面。
而徐寒却是一个例外。
他这具躯体从诞生那一刻起便是为了替星空万域收回那股力量的存在,二者之间隐隐存在着些联系,一旦他将这身躯与十九的灵魄链接,那星空意志与他之间便会开出一条通道,以供那些想要被星空万域收回的力量前行。徐寒吸收了所有的帝君之力,那冥冥中与星空的联系被打开,徐寒却固守住了自己体内的力量,不让其被星空的意志拉扯而去,然后锁定了那个通道,切断了肉身与十九的联系。
这个过场说来话长,但在诸人看来,却不过一眨眼的功夫,然后徐寒便在他们诧异的注视下,朝着诸人淡淡一笑,便猛然转过了身子,他身后的空间在那时一阵扭曲,一道幽深却又闪烁着星光的扭曲洞口浮现,徐寒的身子走入其中,还不待诸人发出惊呼,那涌现的洞口便在那时一阵扭曲,然后连同着徐寒的背影,一道消失不见。
……
完全的帝君之力绝非寻常人可以承受,或者说除了信念崩塌以前的帝君,无人能够承受这样强大的力量。
饶是拥有这天生就为了承受帝君之力的肉身的徐寒,也不例外。
通往神秘的所在的通道绵长而幽暗,徐寒驱动着体内的力量,不断的加快速度,但这漆黑的通道依然看不见尽头。但他的肉身却开始出现了崩坏,就如帝君与鬼谷子一般,徐寒的皮层上出现了一个个破口,浓水开始顺着那些破口流下,或许他根本走不到这通道的尽头,便会因为肉身的崩坏而死去。
徐寒了解这一点,但他的眸中却是目光坚定,没有半点退缩的意思。
卑微的活,还是壮丽的死,这个问题,在很久很久之前,徐寒便已经做出了选择。
他的速度快到了极致,在他双手已经布满创口之时,前方的尽头忽的亮起了一抹星光。
徐寒的心头一震,他知道,他到了。
他不顾肉身崩坏速度加剧的风险,再次加快了自己的速度,不过数息的光景,他便冲入那道星光之中。
眼前的景色在那时一变,不再是狭长又幽深的通道,而是一片广袤无垠的空间,无数星光闪烁,将这空间照耀得近乎璀璨夺目,虽然从未到过此处,更不知道这里到底是哪里,但徐寒还是确定了下来,这里便是星空意志的所在。
他立在了那不分天地,不分东南西北的空间中,四周是闪烁的星光,就像是在一个四面漆黑的房间中镶嵌了无数明珠一般,煌煌壮丽之余,又有神秘莫测之意。
徐寒肉身的崩坏还在继续,那些伤口顺着他的手双手已经蔓延到了他的肩膀,漆黑的浓水几乎将他的整个手臂染得漆黑,但他却并不为此生出半分的恐惧与焦虑,反倒目光平静的打量着这处世界。
他就这样一直看着,哪怕肉身的崩坏已经开始从肩膀蔓延到他的胸膛,似乎只要他等待的“人”不出现,他便会一直这样站下去,直到死亡。
而就在这时,星光开始闪烁。
“你不怕死吗?”一个声音在漫天星光的闪烁中,从四面八方传来。
与想象中的不同,那声音既不厚重,也不威严,反倒稚嫩无比,像是一个三岁的孩童。
徐寒也不免微微一愣,但还是在数息之后回过了神来,他点了点头,没有一点的迟疑应道:“怕。”
“既然怕,那为什么还要来?”星光又是一阵闪烁,稚童的声音也随即响起。
那声音中疑惑的语调真切,不似作假。
“正因为想要好好的活,所以才冒死前来。”
星光再次闪烁,却没有如之前一般,再发出声音,整个空间都在那时陷入了沉默。很显然,这声音在主人在认真的思索着徐寒的话。他明白了徐寒话里的意思,却又生出更多新的疑惑:“你所谓的活,与我之前所说的活,似乎不是同一种东西。但无论你想要怎么活,你得明白的是,你不会是我的对手,或者说得更直白一些,我们之间存在的差距并非力量可弥补的,是规则的差距,我们根本不在同一个维度。”
维度?这是一个对于徐寒来说很难以理解的词汇,他姑且将之当做形容二者差距的一个量词。
徐寒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皮层的裂纹已经在那时蔓延到了他的颈项,只是伸手触碰,便有大片的浓水附着在徐寒的手掌上。
“我快要死了,我们能不在纠结于我的生死吗?聊一些,或者做一些更有意义的事情,不好吗?”徐寒甩干净了自己湿漉漉的手掌,然后耸肩说道。
“可这很重要,我所知道的生灵,大都害怕死亡,当然也有主动赴死之人,但他们大多带有某些极为强烈的目的。譬如……”星空再次闪烁,一位女子的身影在星光中被凝实。
甄玥!
徐寒的双眸一凝,一眼便认出了那身影。
“我并非有意戳中你的痛处,只是我觉得这样的讲述更容易让你理解。”稚童的声音这般说道,并无歉意,却又让人挑不出他此言终的毛病,“她是为了你死的,她选择死亡,为的是让你活下去,我无法完全理解那种名为爱慕的情绪,但确实是这样的强烈愿望才驱使她自愿走向死亡。”
“再譬如……”
又有数道身影在虚空中凝实,而这些无一例外都是徐寒认识的人。
大黄城的老将军林守、他的师伯墨尘子、苏慕安的半个师父元归龙、。
“他们为的是同类,这是一种我更能理解的情绪,牺牲自己,完成族群的传承,就像父母为了孩子,不过他们这样的情绪似乎比起后者更为强烈,也更为容易引起同类的共鸣。”
“可你呢?你来做什么?我觉得这个结局对于你,还有你的朋友都很不错,甚至这就是你一直追寻的结局,你还想要什么?”
星空中的声音喃喃自语道,而语调中的困惑他更是毫不遮掩。
徐寒微笑着说道:“我很满意我们的结局,但对于有些人的结局,我却并不太满意。”
星空之中凝实的那几道徐寒认识的身影朝前移动了一段距离,那稚嫩的声音响起:“你是指他们吗?其实只要那位监视者接受新的神只的身份,想要复活他们并非难事……”
“不。”徐寒却摇了摇头,“不是他们。”
“那是谁?”
“帝君、鬼谷子。”徐寒嘴里吐出了两个名字,而也正是这两个名字,让星空中的意志再次陷入了沉默。
过了好一会光景,他的声音方才带着比起之前更加浓烈的困惑响起:“他们?不是你的敌人吗?”
“他们自然是,也自然该死,但却不该这么死。”徐寒说道。
“我明白了,你的逻辑。”稚嫩的声音中涌出了恍然之意,“你是在害怕,害怕有朝一日,我会像算计他们二人一般算计你们,像抹杀他们一般抹杀你们。”
“居安思危,这很不错,但有个词你应该也听过,杞人忧天。你们中,除开那位被我选中的监视者,并没有任何人能够活到可能的这一天到来的时候,这一点我可以保证。”
稚嫩的声音如此说道,不知为何徐寒竟隐隐从他的此言中听出了些许规劝的味道。
“鸟儿需要的是可以翱翔的蓝天,而不是美丽的囚笼,鱼需要的是可以畅游的江河,而不是晶莹剔透的鱼缸。谎言编制得再好,终究也是谎言,而我想要活在真实的世界,而不是被人早已安排好的棋局中。我要自由的活着。”
徐寒语气坚定的打断了星空的“规劝”。
而在说出这番话的过程中,那些皮层上的伤口已经顺着徐寒的脖子蔓延到了他的脸颊,这代表着他肉身已经到了濒临死亡的边缘。
“可你就快死了,谈什么自由的活着?”星空这般问道,语气中并无嘲弄之意,倒是充斥着由衷的疑惑。
“一个生灵,活着的过程,是从生到死,我不能选择自由的活,但却能以自己的意愿而死,这…也是自由。”徐寒这样说着,嘴角已经开始溢出黑色的脓血。
星空再次陷入了沉默,然后再次问道:“所以,你废了这么大的气力,来到这里,就只是为了向我表明你的意志?”
徐寒沉默。
而星空中的意志似乎很享受这自他诞生以来第一次与人对话的感受,他趁着徐寒还未咽下最后一口气,继续言道:“况且就算你做到了,又能如何?”
“我是星空万域的意志,也是星空万域的规则,我在才有日月交替,才有生死轮回,没了我星空万域便会陷入死寂,归于湮灭。你唯一能做的就是替代我成为新的星空意志。”
“就算你跨越了你我之间的鸿沟做到了这一点,那之后,剩下的生灵他们不也同样活在你的囚笼之中?迟早也会有人如你一般,来反抗你,这是一个无止境的轮回,是永远得不到答案的命题。”
“你讨厌我,但想要除掉我,就必须成为我。你想要自由的活,代价却是让别人继续活在牢笼。这也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裂纹已经在这时布满了徐寒的脸庞,黑色的脓血侵染了他的全身,让他整个人在那时看上去都极为狰狞可怖。
“我快要死了。”徐寒张开了嘴,语调虚弱的喃喃自语道,看模样似乎已经无力在与那存在于这方世界中的意志再做争执,此刻的他,嘴里吐出的每一个字眼都变得如此的艰难。
“我死之后,我体内的帝君之力就会再次化为无主之物,飞散开来,按照你很早很早,或许早到与帝君达成协议之时便种下的契约,这些力量会飞射入你的体内,被你同化。一旦拥有了这份力量,你就不再只是一份只能在冥冥中左右世界的意志。这样强大的力量足以让你拥有化作实体,行走于星空的能力。”
“这是你在选定帝君之后便早已算计好的东西,对吗?”徐寒的语调断断续续,又虚弱无比。
“嗯?”星空中的声音忽的一变,在那时陡然从稚嫩的童音化作了低沉又阴柔的古怪强调。“你是如何知道的?”
那声音这般问道,尖细的语调从四面八方传来,让徐寒的耳膜有些发疼。
“我曾在观看过他的记忆,猜到了一些蛛丝马迹,他不断的毁灭世界,看似在履行自己的职责,实则却更像是在为你收集力量。”徐寒的声音愈发的虚弱,就像是夜风中的烛火,随时都有可能熄灭一般。而说道这处,他还有意的顿了顿,脸上的神色有些惨然:“而你方才的反应显然证明我猜的似乎并没有错。”
星空中的声音在短暂的诧异过后,再次响起,这时他的语调渐渐恢复了平静,又化作了那稚童的声音。
“我是星空的意志,但我却并不了解星空,我看着世上的生灵从出生到死亡,从相识到分离,一遍又一遍,但我始终难以了解到真正的他们。不了解生灵,也不了解那些让他们痴迷的事物,美景、佳肴、爱情、友情又或者金钱、色欲、权势作为一个旁观者,我都无法真切的感受,所以我想,若是我能化身为生灵,在人世间走上一遭,或许这些答案就可以揭晓。”稚童这般说道,语调平静无比。
“就为了这个,所以你欺骗帝君毁灭了那么多个世界?”徐寒的面色冷了下来,可周身的气息却也在那时愈发的孱弱。
“那么多?”稚童反问道,“你知道星空万域如何辽阔吗?每一天都有新的世界的诞生,也有亿兆的生灵出现,我所杀死的不过是沙堆中的一刻尘土。而这样的牺牲,却让我有了在世间行走的机会,这样一来我便可以更加了解那些生灵。你们的世界有一句话叫什么来着?因材施教,对吧?”
“那些小小的牺牲却让我可以更好的引导生灵们朝着正确的方向进化,这样的牺牲,不是值得的吗?”
稚童这样说着,周围的空间中星光剧烈的闪烁,将此刻那稚童内心的剧烈动荡展现得淋漓尽致。
“是为了让我们朝着你希望方向进化吧?”徐寒强撑着最后一口气,咬牙问道。
“那又如何?我是超出你们想象的存在,我所能看到的远超出你们的理解,能得到我的指引,不应该是你们梦寐以求的东西吗?”星空怒斥道,天地间的光彩亦愈发的夺目。
但转瞬那光华又归于了寂灭。
“你真的要死了,很遗憾,你是个很有趣的人,古往今来那么多生灵像你这么有趣的也不过四人,就在今天一下子便没了三个,剩下的最后一位,若是可以我想带我转世为人,我应该会与他好好玩玩。”稚童的声音在那时渐渐变做了阴翳的笑声,在这星光璀璨的天地间回荡,渗人无比。
随着他此言一落,徐寒的肉身在那时终于彻底崩碎,就一如鬼谷子与帝君一般,他的身躯化作了烂泥,朝着这方天地间无垠的虚空中下坠。
而随着这样的变故,他体内的黑色气息,也在那时破体而出,宛如一道失控的洪流,在这个天地间来回乱窜。
星空忽的闪烁,一道身影在星空中凝实,他生得巨大无比,却并有具体的相貌,更像是一道由无数星光组成的巨大人影。
“孩子,来爸爸这里。”那身影呢喃道,漫天的奔涌的黑气在那一瞬间就像是得到敕令一般,开始翻涌着奔向那巨大人影。人影的大嘴张口,露出的咽喉之后不是血肉,而是无敌的黑暗,而随着那些黑气的涌入,他周身的星光渐渐暗灭,身形也开始缩小,皮肉在那星光退去之处慢慢形成。
他似乎就要在那时化为人身了。
呼。
数息的光景之后,漫天的黑气终于被那巨大人影完全吞噬,他的嘴里呼出一口浊气,沉闷的声音在这方天地中来回涤荡,久久不息。
而随着那黑气被吞噬干净,他身上的星光也彻底散去,取而代之是一幅赤裸的不便男女的身躯。他的浑身光秃秃,模样也生得极为寻常,只是那双眸子中闪动的星光却是那般的深邃。
他抬起了自己的双手,目光闪烁的看向自己浑身各处,而后他又缓缓的抚摸着自己的皮肤,那种真实的触感让他的脸上露出了愉悦的潮红。
“这……这就是生灵的感觉,美妙、美妙至极!”他喃喃自语道,身子因为脑海中涌出的翻涌的愉悦而开始轻微的颤抖。
轰!
可就在他享受着这一切的时候,他的身子却忽的猛然一震,那抚摸着自己身躯的手也在那时僵住。
旋即他的眸中浮出了恐惧之色,他抱住了自己的脑袋,面目狰狞的吼道:“谁?是谁在我的体内!?”
但空荡荡的天地间却只有他的声音在来回响彻,除此之外并无任何人对他的怒斥作出答复。
可是他脑海中的剧痛却也在这时开始愈发的浓烈,他佝偻下了身子,嘴里开始不断的发出一声声痛苦的低吼,旋即他的身形在这样的低吼轰开始变得缥缈了起来,似乎有一道残影从他的体内涌出,二者分割,又合拢,合拢,又分割。
终于,在一阵绵长的低吼声后,二者的身影彻底被拉开,这样一具身体,便在这时,化作了两具完全不同的身形。
赤裸人影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然后似乎是感应到了一个身影站立在自己的跟前,他缓缓抬起了满是汗迹的脑袋,看向那身影。
入目的景象却让他心头一震,他的面前站着的是身着一身白袍的徐寒,此刻对方正居高临下,面带笑意的看着他。
星空的面色一滞,他站起的身子在那时下意识的退去数歩,嘴里更是不可思议的喃喃自语道:“怎么可能?你怎么还活着?”
他方才可是看得真切,徐寒在他的面前化作了一滩浓水,怎么会又在此刻活生生的出现在他的面前。
徐寒眯着眼睛笑道:“我当然死了,不过死去是我的肉身,我的意志却随着那帝君之力,有幸一道融入了这星空意志之中。”
“嗯?”星空的脸色一变,他的心头浮出了恐惧之意,这是他以往从未感受到过的情绪。当然这并非单单因为这天地间无人可以威胁到他,更因为未有获得人身之前,他根本不可能生出这些情绪。而很快恐惧便化为了不可思议,他再言道:“这怎么可能,除了那诸如监视者那般强大存在,哪有人能够将自己的灵魄依附在力量之上。”
“阁下怎么这么快便忘了,徐某本就没有灵魄,我是一副肉身在帝君之力的滋养下,生出的纯粹的意志。”徐寒眯着眼睛,极有耐心的与对方解释着事情的来龙去脉。
“说起来还得谢谢阁下这般伟大的存在,在我性命将要不保的最后时刻为我解惑。你看,现在你我的意志都存在于这副肉身中,你所谓的维度的差距不再存在,我们现在是同一起跑线上的对手,谁能取得这副肉身的所有权,谁就是新的星空万域的主人。”
星空化作了赤裸人影在听闻这话之后,脸上的神情狰狞,方才获得肉身的他并不善于将心中的情绪掩埋,反倒是尽数写在了脸上。他狞笑着言道:“就凭你?你那点微薄的意志连这帝君之力都无法驾驭,如何与我斗?”
“哪怕是同处在一具肉身之中,这十成帝君之力你能动用几分?负隅顽抗罢了。”
不知是不是化为人身的缘故,此刻星空意志话语间的戾气与之前相比简直就是天壤之别,言语间充斥的杀意更是毫不遮掩。可是虽然他的话语令人不悦,但所述的事实却似乎无可争议。虽然徐寒此刻也融入了星空的意志中,二人之间不再受到星空的规则的限制。虽然看似于了同一水平线上,而星空中所蕴含的帝君之力在这时便成了决定胜负的关键,而显然,在驱动帝君之力的能力上徐寒远不是眼前这位星空主宰的对手。
想明白了这些的星空意志在那时渐渐冷静了下来,庞大的帝君之力开始被他催动漫天的黑气涌动,在那时铺天盖地的涌向徐寒所化的虚影,帝君之力所包裹的力量足以穿透无谓的表象直击徐寒的内里。
在那样强大的力量面前,即使徐寒有心催动起自己所能调集的帝君之力与之对抗,但这也只是杯水车薪,很快他的身子便在那漫天黑气下节节败退。
星空的嘴角露出了狞笑:“我说过,你不会是我的对手的,凡人。”
这样的说着,漫天的黑气愈发的汹涌,似乎是想要一举将徐寒抹杀。
徐寒的身子再次败退,俨然已经退到这方天地的边缘,可就在这时,徐寒猛地咬牙,他的双眸瞬间变得漆黑,背后一双巨大的黑色翅膀张开,萦绕在他周身的帝君之力随即磅礴的几分,虽然不足以反败为胜,但也稍稍为他止住了颓势。
星空一眼便看了出来,徐寒是在透支自己的意志强行驱使了他难以承受的力量与他对抗,而这样的后果也显而易见,徐寒的意识所凝成的灵体上开始出现一道道如毒蛇一般的裂纹,要不了多久这个给星空带来麻烦的家伙便会因为无法承受这伟大的力量而彻底湮灭。
“就凭你,也想挑战星空。”星空嘴角的笑意更甚,他很享受这样的感觉,看着一个人在自己的手中渐渐化为灰烬,这种前所未有的愉悦让他的脸色浮现出了近乎妖异的潮红。他高声言道,语调张狂,神色扭曲。
“不是我,是我们!”可就在他以为自己胜券在握的时候,徐寒低着的脑袋忽的抬起,他漆黑的眸子直视着星空,在那时高声言道,但吐出的声音却不再是他的声音,而更像是几个不同的语调糅杂在了一起。
星空的脸色一变,他在那时清楚的看见徐寒的身后再次浮现出两道身影,一位身着宽大黑袍的老者,一位与徐寒生得一模一样,却面色阴桀的少年,二人的手在那时纷自按在了徐寒的背部,那一瞬间,萦绕在徐寒周身的力量猛然成几何倍的放大。
啊!
徐寒的嘴里发出一声怒吼,他一头长发在那时高高扬起,浑身的黑气翻涌直冲穹顶,好似要将这方星光笼罩的世界彻底撕破。
星空感受到自己所驱使的帝君之力开始朝着徐寒那边涌动,这意味着胜利的天平开始倾泻,但这时的星空却并没有心思去细想这些,他瞪大了自己的眼睛,看着徐寒背后的那两道声音,眸中写满了不可思议,他喃喃自语道:“怎么可能,你们不是已经死了吗?你们怎么还活着,怎么会联手!”
“他们确实已经死了,但他们的执念却附着在这帝君之力中,就像那些附着在帝君之力中生灵的怨念一般。”
“还有,死敌是不可能联手的。”徐寒身形暴涨,赤裸的上身上布满诡诞又生涩的黑色铭文,庞大的帝君之力裹挟在他的周身,不断的朝着星空压去。他如此说罢,微微一顿,然后他的嘴唇再次张开,以一种近乎嘶吼的语调言道。
“我们是在反抗各自的命运!!!”
此言一落,宛如敕令,帝君之力愈发狂暴的翻涌,如龙蛇一般呼啸而去,在徐寒怒吼的余音中,将那星空的身躯彻底淹没。
……
天地静默,无边的幽暗之中,只有星光闪烁。
浑身赤裸的徐寒立在这星光之中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他的周身庞大的帝君之力在萦绕不息,像是孩童在萦绕自己的长辈,漫天的星光之中,一道道晦暗的力量也在那时奔涌而来,将徐寒包裹,那是星空中的规则在拥立新的君王。这是不可逆,也不可拒的仪式,那意志已经被徐寒所击碎,此刻他便是这方世界中唯一的主宰,也是星空万域中唯一的主宰。甚至因为前任遗留下来的帝君之力,徐寒只需要花些时间便可用帝君之力凝聚出新的身躯,以一个人的姿态降临世间。
徐寒感受着那些不断涌入自己体内的力量,目光却平静而冰冷。
“你做到了。”
“你杀了我,取代了我,可之后呢?”
“你成为了我,所以也会有人在无尽的岁月后成为你,会有和你一般的人前来挑战,前来冲破他们想要冲破的牢笼,一切还是回归了原样,这是一个无止境的轮回。”
脑海中那星空参与的意志在不断的叫嚣,那只是强弩之末,徐寒很清楚,对方会在之后的时间中慢慢消散,对他构不成任何的威胁。
但徐寒还是想要与他说些什么。
所以他言道:“不会的。”
“是啊,不会的。”死去的意志尖声笑道,“你有了我留给你的肉身,你可以降临到任何世界,毁灭任何可能存在的威胁,你的统治会延续更久,但你得记住,这世上从来没有真正的永恒。”
“每一个事物从诞生开始,便注定了他们的死亡。”
“你会有那么一天的,一定会有的。”
徐寒听着那尖锐的声音,却是面容沉寂,无喜无悲。
过了好一会,直到那声音的叫嚣停下,徐寒方才再次说道:“我和你不一样。”
“不一样?这世上没有……”那声音再次言道,却又在下一刻戛然而止,他的语调陡然高出了几分,厉声问道:“你要做什么?”
他感觉到,星空万域在这不知几何光阴中凝结而成的巨大力量,开始被徐寒割裂,震碎,那股力量不断的被细化,甚至渐渐化作细小的碎粒,但饶是如此那碎粒所蕴藏的接近世界本源的力量依然足以让这个世界生灵所垂涎。
而虽然这些力量如今已经与他没有了任何关系,但目睹这样的场景,他依然免不了震惊,更难以理解他这么做的意义。
徐寒却不语,他继续不断的震碎那些力量,知道他们完全化作了一道道细微的光点萦绕在这个空间中,他方才停滞。
然后的目光一沉,空间的边缘开始不断出现一道道裂口,顺着这些裂口,他可以抵达星空万域的任何一处所在。
“你说得很对,只要被统治就会有反抗,没有人有资格去决定一只鸟的生死,一颗草木的枯荣,所以,我决定将这样的选择权交还给众生。”
他这样说着,那些裂口猛然张开,比星光更璀璨的光彩从那裂口中射入,将这方幽暗的天地照耀得恍若白昼。紧接着那些已经被徐寒分解的本源之力开始飞速冲向那些裂口,涌向每一个世界。
“我要让山有山灵,水有水神,让世间万物都能有自己选择自己的意志,从此以后,星空万域没有神只。又或者说,万物都是神只!”
“你疯了吗?”那声音怒吼道:“你打碎了本源之力,这里便只剩下规划世界运转的规则,而你呢?没了本源之力的支撑,你也会随即消散,你这是在找死。”
徐寒却面色平静的言道:“每一个事物从诞生开始都注定灭亡,这是天道。没有个体能长盛不衰,只有生灵能繁衍不息。”
“阁下,我们的故事在这里结束,而星空万域才刚刚。”
徐寒微笑着说道,他神色平静的在那时缓缓闭上了眼睛。
那时漫天的金光照下,将他的身躯映衬得宛如神只,而就在这样辉煌的光芒下,他的身躯亦在那时,顺着朝着各处飞遁而去的本源之力一道,化作光点,彻底散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