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眼中透着爱不释手的欢喜,像第一次触碰这个世界一样,触碰着唐柔,不一会便把她的头发弄得乱七八糟。
颤动着蝶翼一般的睫毛,薄唇抿了抿,想凑近,又克制住。
动作轻柔地将她的头发梳理好,收回了手,露出一丝有些腼腆的笑。
唐柔也对着他笑,笑得少年羞赧地垂下了头,像个小鹌鹑。
她终于有精力看向身旁的宋伊娜,“宋副主任,你怎么会在这里?”
宋伊娜一双眼睛通红,像受了委屈,直勾勾地盯着她。
“你离他远一点。”
唐柔疑惑,“为什么?”
宋伊娜红着眼,低声说,“他是我男朋友。”
说完,抬起眼皮去看少年,可少年只是固执地看着唐柔,仿佛那双靛蓝色的眸子除了她再也看不见别人。
至少没有反驳不是吗?
宋伊娜挺起胸,有了些莫名的底气。
唐柔笑了,“他看起来不认识你。”“他比较腼腆。”宋伊娜知道他不会说话,理直气壮起来,“我们之间什么关系需要你插嘴?你又算什么?”
唐柔忽然想起什么,“忘了说,恭喜你脱离危险,这条胳膊是义肢吗?”
宋伊娜按住自己右侧僵硬的胳膊,感觉快站不住了。
她这条胳膊就是因为唐柔那只该死的水母中过毒。
唐柔也没打算多废话,她不是喜欢叙旧的人,尤其是曾经跟她有过节的宋伊娜。
可宋伊娜在她身后喊,声音发抖,“唐柔,你不能什么都要从我身边抢走,我……只剩他了。”
街道上的人不多,导致这句话格外清晰。
“可他不是你的。”
唐柔没有回头,声音传过来,“宋伊娜,如果我是你,永远不会忘记差点夺走我性命的生物是谁。”
“什么意思?”宋伊娜脸色发白。
唐柔却消失在街道尽头。
少年垂眸看着手上的厚重橡胶手套,嘴角的梨涡清清浅浅没有下去过。
他不在意去哪里,能跟着她就好,
过了一会儿,又忍不住勾她的手指。
唐柔回头看他一眼,看到了他脸上的欢喜,没有说话,任他牵着,但心情始终烦躁不安。
刚刚进酒馆打探一圈,发现这里的人一旦进入这个地下世界,就再也没有上去过。
这里规模完备,是个供人生活的地下世界,想要出去还是要从交易市场上去,如同城市一般有无数层建筑的交易市场,连接着唯一通往地上的通道门。
网络瘫痪,与地上世界脱轨。
电量供应全部来自于纸迷金醉罪的交易市场。
唐柔拿着从酒馆里顺来的纸质地图往前走,来到拍卖会边界。
一个赌博场所,里面不乏西装革履的有钱人。
他们坐在云雾缭绕的卡座间,头顶霓虹流转,看台上有人抓着钢管跳热舞,下面有人一掷千金开壕酒。
唐柔藏匿在暗处,看转时机抓住路过的人,捂着对方的嘴面无表情地打晕了一个侍应生,换上衣服,顺便给少年准备了一套。
少年看起来不高兴,抿着唇,但还是乖乖听话,把衬衣和马甲套上。
只不过皮肤太白了,穿着有些情趣的紧身侍应服,怎么看怎么涩情。
唐柔垮着脸,只说了一句,“尽量走暗处,别被人发现。”
少年怔怔的,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
这个场所里的侍应生大都打扮得奇奇怪怪,为了迎合那些有钱又年纪大了爱找刺激的人。
绝大多数侍者打扮成兔女郎,兔男郎,还有各种夸张鸡毛猫耳网眼面纱,像打开了纸迷金醉新世界的大门。
所有水源的供应,也都来自于交易市场。
唐柔端着盘子,装成侍者的样子,一路向下寻觅。
她的心里有些怕人鱼,但现在身陷囹圄,她第一个想到的也是人鱼。
纳西索斯,唐柔垂眸默念这个名字,他总能给她安全感,让她安心。
因为戴着面具,没有人过多在意唐柔,她带着同样穿着一身黑色侍应生制服的苍白少年一路往地下走,走到了一个大约十平米左右的房间。
看起来有些粗糙,存着蓄水池,向上供应水源。
唐柔让少年坐在旁边的小板凳,以免他身上的毒素会影响水池里的水,拿起小盆对着他从头到脚淋下去。
少年手脚修长,半跪在地上,安静乖巧,莫名有些情涩感。
接触到水,唇角的梨涡又浮现出来。
那双漂亮的靛蓝色眼睛,不会眨动,乖乖地仰着头,沁满了水。
像是被洗涤过的蓝宝石。
唐柔笑着说,“小月,闭眼。”
少年眼睫飞快颤抖,因为这个称呼而错愕,随后听话地闭上眼。
可没过两秒就睁开,固执地朝向她,仿佛不把眼皮睁开,她就会消失。
“奇怪,你不是不用眼睛看吗?”唐柔不理解他固执的形式主义。
几盆水下去,很快,他就湿透了。
唐柔给他浇水简单粗暴,少年丝丝缕缕的银发贴着脸颊,让人不敢多看。
她清了清嗓子,背对着少年趴在蓄水池边上,小声嘀咕,“纳西索斯,你能来接我吗?”
说实话,这种行为有些羞耻。
她忍住心中的异样,继续说,“我被困在这里了,两天了,你来救救我……。”
像个神经病一个对着水池喋喋不休很久,羞耻得她脸都憋红,没想到没等来人鱼,反而等来了一堆持枪雇佣兵。
门被人暴力踹开,无数个拿枪的人头从走廊后涌出。
“就是他们!我看到他们鬼鬼祟祟的进来!”
“他们还打昏了我们的人!”
不知是谁通风报信把人引了过来,数量很多,制服一角露出拍卖会的标志,唐柔瞬间了然,这些人是冲着月来的。
她扔了水盆往外跑,忍不住看了蓄水池一眼。
后面的人多此一举的大叫一声,“别跑!”追逐上来,场面一度变得混乱。
唐柔确信刚刚下来的时候没有被人发现,她抬起头向墙顶看去,也没有任何监控摄像头。
那么一定是有谁故意告诉了这些人。
唐柔垮着脸,和少年一前一后跑进了人群里。
缭乱的灯光在纵情声色的客人间划过一道又一道绚烂的流线,他们口中的香烟把这里熏得云雾缭绕。
唐柔压低身影,少年跟着她俯下身体,穿梭进人群里。
他很慌张,神情严肃,不想碰到别人,也讨厌别人碰到他。
唐柔扯下空桌子上的桌布裹在他身上,对他轻轻的说,“别怕,你可以控制自己,刺丝胞是可控的。”
少年陷在布料里,慌张失措的抬眸看她,空洞的眼眸甚至不能倒映出她的身影。
唐柔拉着他藏在最角落的空桌子下,隐匿身型。
隔壁卡座开了豪酒,其中一个兔男郎造型的侍应生正在几个人搂着脖子,捏着下巴强制灌酒。
穿着马甲衬衣的细腰被人拧了又拧,还有人趁机摸上了侍应生的屁股。
唐柔和少年躲在桌子下,视角得天独厚,看到侍应生一脸愤怒,转而又忍着开始陪笑。
倏然,同桌一个男人忽然站起来,动静大到差点撞翻桌子,脸色涨的通红。
他急躁的伸手抓向侍应生,将清瘦的侍者生生从桌子另一侧拉过来,酒瓶被子摔了一地,把人粗暴的按在桌子上,去抓对他的腰带。
男人额角的青筋涨得通红,急切的想要发泄。
唐柔皱紧眉,“小月别看,闭眼。”
这里这么混乱吗?
少年乖乖的闭上眼,反正他也不靠眼睛看。
该好奇还是好奇的。
那个人对着侍应生的脖子啃咬了几口,忽然一把把人推开,自己掐着自己的脖子,在爆出血管的皮肤上抓出一道道血痕。
身旁的人吓了一跳,慌忙躲开,撞翻了酒。
场面更加混乱,甚至引起了不远处保安的注意。
刚刚还坐在桌子上抽雪茄的人,倏然之间变得像一头狂躁的野兽,他抓挠了自己几下,发现有人逃跑,红着眼将对方一把抓过来。
布满青筋的手握住那人的脖子。
唐柔还在惊愕地看着,下一秒,脸上溅上了一些粘液。
是血。
那个人扯断了同一桌上人的脖子,啃咬着断裂处。
像……发生变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