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就是如此无奈,国人天xing如此,想要凭借一己之力改变,就算是全身都笼罩着穿越光环也不行。
当晚间庞煌与县丞李锐、典史高昌三人对坐而酌,渐渐弄明白了大家的心思,才不禁心里有些失望。
按照大明官场的规矩,地方官员就要住在衙门之内,高昌一直住在县衙,而教谕李锐被庞煌召为县丞以后,也住在县衙的西苑,今ri开会的时间比较长,除了庞煌所制定出的罚款之外,还布置了一些chun耕前的准备、和大家商量了保安团的存留问题。
中午县衙管饭后,又到了下午申时末才算结束,很自然的,怀柔县的三大巨头要碰碰头,互通一下今后的情况。
当庞煌有些疑惑的说出罚这么多钱,为什么没有人心疼或者表示反对时,高昌倒是没有说什么,倒是历经六个知县的李锐,说出了其中的缘故。
首先庞煌低估了怀柔县富庶的程度,由于钢材的大量生产,带动了军工产业,而军工产业则是最能带动地方产业的行当之一。
可以想象的到,火药可以带动烟花爆竹的发展,钢材可以带动农具、民用设施的发展,而制造兵器的器械、各种淘汰下来的工艺,又可以带动手工业的发展。
就拿当初庞煌为了加大炼钢炉所设计的风车、水车,现在已经广泛的用在了农业上面。根据炼钢炉,改造了琉璃的制造工艺,加大炉温后再尽量提纯原料,所生产的玻璃已经成了怀柔县最大的支柱产业之一。
总之,种种类类,十分熟悉怀柔县情的李锐掰着指头给庞煌讲了半天,把当事人说的都有些惊讶,他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给怀柔带来了如此大的变化,这一点是他没有想到的。
不过是以前想做富家翁时的无意之举,谁知道造就了如此多的产业,杨老太爷怪不得不心疼,区区一千五百贯,只是当时庞煌为官前抛售自己名下的产业,杨老太爷收购之后的获利的十分之一还不到。
估计杨老太爷就拿这点钱当做还人情了!庞煌苦笑着想。
其次,庞煌低估了人xing中的投机xing,这当然不是李锐说的,而是庞煌根据李锐的话进行的总结。
当初庞煌身在京师,大明的通讯又是落后不畅,难免会让人心惶惶,刘大叔莫名其妙被抓、三个儿子也被抓走、怀柔出现jiān细、怀柔商会被封、清华义学被人告发,这一系列的事情下来,大部分人都以为知县大人大势已去,不知道得罪了哪方面的大人物,要整死庞煌。
再加上北平府的知府大人亲临,要是人人都还能安安静静的呆在家里,那才叫做一个怪事呢。
就算是没有什么用心,就算去旁敲侧击一下大概的情况,也要去拜见一下知府大人吧。
说到这里,算是饱读诗书的李锐仿佛也有些不以为然,他和高昌都去拜见过知府贾大人,当然也例行孝敬了东西,不过价值不高而已,但是也没有逃脱庞煌的责罚,照样处于三倍的罚金,包括怀柔商会在内,包括柳若秋在内,谁也没有跑掉,被知县大人突如其来的一棒子统统打翻在地上。
而且在闲谈中,对于庞煌这种不管老鹰只抓小鸡的行为,显得极为不服气,在公堂之上,可以说要顾忌上官的面子,但是下了公堂,在闲谈之中,一向比较耿直的李锐就直接说了出来。
自古以来,就算是朝廷严惩贪污腐化,也大多是处理官吏,很少问及送礼之人的,除非是出了大问题,比如说有了利益的出现,比如说是谋反篡权、比如说是买官鬻爵。
但像是知府大人驾到,众人纷纷前去拜见,带一些小礼品那也是人之常情,庞煌如此做,真的有些公报私仇的嫌疑。
李锐虽然没有说,但是从他和高昌的表情上,可以看出对于知县大人这么处理事情的方法感到有些不妥。
庞煌只好再次陷入了沉默,穿越的光环虽好,但唯一的坏处,那就是不能什么事情都说明白,因为你越说越不明白。
不过心里还是暗暗下了决心,至少暂时在怀柔县,非要把这股子风气刹住再说。
沉吟了一下,说道:“二位也许有些误会,但是本县却真的不是那么想的。”
李锐、高昌同称:“不敢!”
庞煌知道他们所谓的“不敢”和“不是”完全是两种概念,遂也不做深究,问道:“怀柔多土地,但是本县所产粮食,除去税赋之外,也仅仅够自给自足,这一点本县说的可正确。”
“不错,怀柔地多人少,且粮食产量偏低,一年一季的粮食,终比不得江南的一年两季,甚至福建、两广有些地方的一年三季。”
这是李锐回答的,所谓读书知天下,作为读书人的李锐当然要对大明的现状要了解一些。
庞煌趁势问道:“既然仅仅够自给自足,那么刚才两位说怀柔富庶,请问这富从何来?”
“自然是商业使然,怀柔商贾众多、作坊林立的结果,那是大人您统御有方,才能使怀柔如此富庶?”这是高昌,回答问题也忘不了小拍一下马屁。
“那我们去年上缴府衙税赋的比例如何呢?”
“商业税五成、农税三成,其他诸如矿税、盐税等各种税赋两成。”这又是李锐的回答,去年的这些事情都是出自他的手笔,自然是很清楚明白。
“官营盐铁二税,尚且比不过商业税三十税一的半数,这一点就可以得出一个结论,我们怀柔的商业已经及其发达了。这一点你们可有意见?”
李锐和高昌一起摇头,表示没有意见。
“那两年前呢?”庞煌问道:“可能你们没有注意,但是本县却是翻看过,数额上先不说,但从比例上看,农税为五成、商业税为两成、其他盐铁等税占三成。”
“这样的数据代表着什么?你们知道吗?”
李锐和高昌对视一眼,有些真的不明白了,这样代表着好事啊,怀柔发展了,显示出了知县大人的政绩,又能让老百姓过上舒服的ri子,能代表什么呢?
但明明眼前的大人并不是在表功,他们也搞不明白,所以也不敢乱回答了。
“发展的太快,容易使人产生错觉!”庞煌叹息道:“甚至有些人会以为,只要有了钱,就什么都能买,什么都能去做!”
“应该不会吧!”李锐有些狐疑的问道。
“不会?”庞煌自嘲的笑笑继续说道:
“去年三房六班的推举,就有人叫嚣着有钱什么买不到,不过那是本官还不是知县,而这么说的人毕竟还是少数,虽然有些作弊行为,只要纠正过来,暂时就影响不了大局,但是经过三房六班的这个甜头,本县相信,明年的换届推举三房六班,只要本县宣布延长三房六班的任期为三年到五年,恐怕就会有人出大堆的银子出来卖了,首先咱们要防止这种事情出现。”
“还是去年,蓝都督引兵救援怀柔,击溃蒙古骑兵之后,竟然有大户联合起来,想要犒军,送出去一些鸡鸭鱼肉、粮食美酒,甚至还有些银钱,别以为本县不知道,蓝都督都已经告诫我了!”
李锐有些茫然,但是高昌却是低下头来,当初的犒军,他也参与了其中,不能不说有些欠妥,事后才看了邸报,洪武六年,南京沈万三助修南京城墙、申请犒军,被皇帝流放了。
怀柔这点事,虽然比不上南京城那么轰动,但是真的让有心人告了状,那还真说不定会不会触怒皇帝,也幸好蓝都督和庞大人的关系好啊!
庞煌没有理会个人心思,继续说道:“知府大人来了,大家都知道送上财物、礼品,那样就算本县真的倒了,也不会连累到他们,而如今,看到本县回来了,明知道做了本县不喜之事,还是准备借钱消灾,看来很多人都以为,钱真的什么都能买到了。”
这席话,说的有些狠了,特别当着两个送过礼的人,李锐和高昌都曾经带着礼品去拜见过贾道。
听闻此言,连忙想要分辨,庞煌却摆摆手,说道:“你们不用解释,本县知道那时事态不明,两位也是想打探个虚实,真的有所图,那么也不会就带那么一点东西!”
“两位的情分,本县记下了!至于罚金,本县也替你们拿出来,毕竟你们也不宽松,听说李县丞送出的,是你恩师赠给你的字画,有机会的话,本县会替你拿回来。”
两人连称不敢有劳,却又纷纷站起谢过。想来送礼加上罚金,的确给二人带来了一点困惑,有人帮忙解决的话,那自然是好的,而且这个县太爷,原来在当官之前,可是怀柔有名的富贵人。
庞煌含笑不语,对于两人的情况当然了然,要不也不会说出这种话来,但是罚金还是要交的,就连柳若秋送的一些礼品,也折成了价值,翻倍了罚金,更何况眼前这两个展示的左膀右臂,更要做出点表率呢。
不过心中一动,又说道:“最近本县有些想法,暂时还不成熟,所以就不说了,如果能行,那么本县所有的公务人员,将会再增加一些养廉的银子,那么诸位就不用再为了升斗小事烦心,可专心为朝廷办事了。”
两人自然再次谢过,看看天sè不早,庞煌吩咐两人回去休息,明ri还要陪自己去怀柔义学办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