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还会派谁过来,但是傅友德和徐辉祖两人,一个是年岁已老,一个是未经历过战争,所以我们只要提出要求,并做出退兵的模样,相信在盛庸的前车之鉴下,他们不敢随意和我们翻脸。而且,我们在北平还有内线,知道一个消息,那就是明朝的皇帝到了北平了?”
帖木儿精神一振,高兴地说:“这么说来,本汗就明白了,贵使说的是,在他们汉人皇帝的积威之下,那个叫盛庸的要被杀头的情况下,那些将领们肯定要做出一些模样,但是还不敢承受巨大的损失,以免想盛庸一样被杀头?”
来使点点头,做出了肯定的答复,然后又说:“王爷说了,甚至可以直接向皇帝提出和谈,只要那个汉人的皇帝一松口,他的臣下们立刻会照着咱们的计划行事。”
帖木儿一直很注意听来使的说话,当听到蒙元残余用前途做赌注,来糊弄大明的皇帝时,心里颇为不以为然,但是听着听着,觉得来使的话有着很深的含义,难道自己还没有想过征服蒙元残余,而蒙元残余却想自己臣服于他吗?
否则为什么一切都要以蒙元残余为首,他没有在来使的话中找到自己的影子,难道自己几十万大军还不值得蒙元残余重视?
来使好像是看穿了帖木儿的想法,十分恭敬的站起身来一礼,然后说:“大明比较排外,自古以来就有‘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说法。这倒不是我们蒙古人轻视大汗,但是有很多事。如果由我们做,召至的反对也会小一点,皇帝不承受那么多的压力,答应的也肯定会爽快一些。”
帖木儿的脸色有些发青,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心事很重导致的,在那里沉吟不语,蒙元残余的计划很简单。就是一切以蒙元残余为首,帖木儿作为蒙元残余请来的援兵,暂时保持对大明边境长城的压力,然后由蒙元残余出面,向大明皇帝提出议和,松懈对方斗志的同时,积极的寻找内应。然后只要进关,那就可以平分天下。
计划很合理,也很妥当,但是帖木儿戎马一生,怎么甘心到老了,成为了别人的枪柄。自己是来侵略的。发动的是圣战,怎么到头来处于了次要位置。
他心里有些乱,匆匆的结束了这次谈话,哈里负责招待来使一行。
几日后,来使离开帖木儿大军驻扎地点。回到了辽东贵军行营,在帖木儿的请求下。蒙元残余还要再行筹集一部分粮草,以维持帖木儿大军的生计。
哈里秘密的觐见,几日来,他千方百计的通过各种渠道对于蒙元残余的实力做出刺探,结果是令他吃惊的,蒙元残余不但拥有兀良哈地区的大幅面疆土,而且拥有高丽为后勤基地,广阔的辽东作为驰骋地点,据说,一个叫日本国的岛国,终于坚持不住明军的侵略,国土尽失,现在也依附了蒙元残余。
所以蒙元残余十分从容的布置着局势,他的力量虽然不能反攻大明,但是足以和大明相持一段时间了,而且大明对于火器的秘密有着非常的控制,蒙元残余也只有一批老式火器组成的神机营,所以帖木儿向其购买的目的不可能达到。
现在帖木儿的选择不多,要不就听从蒙元残余的意见,暂时退居到幕后,作为威胁用处,要不就要回师征伐蒙古,为大军筹措粮草,要不,现在只要蒙元残余断绝了粮食援助,那后果是不堪设想的。
漫长的补给线,给帖木儿造成了太大的困惑。而且不止是漫长,而且是充满了危险,到现在为止,帖木儿还没有搞清楚,到底是大明还是蒙古派出的小队骑兵,袭扰自己的补给队伍,使他们的补给运输到宣化一代的数量不到三成,这样长久下去不是一个办法,一定要有一个出路。
秋天到了,帖木儿似乎已经能感到秋风的峭寒,这预示着,他们没有多久的考虑时间了。蒙元残余不急,也没有目的没有达到就翻脸的迹象,可是帖木儿却不能再等下去了。
长城外面的帖木儿陷入了两难。
而在南京,盛庸跪在皇帝行宫的御书房内,正在等着皇上如何处置自己。居庸关虽然保住了,但却曾经失陷在他的手里,而且对于宣化等地的失守,他有着不能推卸的责任。
朱元璋没有说话,只顾处理着近日发来的急件,日本虾夷已经彻底被困死,在那里没有熬多久,丧失了耕种来源,足利义持就没有统治下去的决心,他也害怕自己的手下慢慢的失去信心,然后转而投向明朝,所以很快的就带领着部属按照蒙元残余提供的路线,往辽东而去,那里虽然苦寒,但是毕竟还是可以耕种的。
安南的战争已经开始了,还算是顺利,由于大明将士不太适应雨林中作战,所以要安排征募蛮兵,也就是说,要征募一些少数民族的武装前往安南打仗,凡是有功勋者可以授予汉籍。享受汉族人的待遇。
但是沐家的渐渐坐大,使朱元璋心里十分不舒服,在另一个时空的历史中,沐家把持云南,终大明灭亡,也没有人能撼动其的位置,所以显得极为骄纵,这次对安南的用兵中,显示了和大明都司之兵卒有些格格不入。
朱元璋不怀疑沐家的忠心,毕竟沐英是自己的义子,虽然沐英已经病死,但是也不想这种忠心阻扰自己的思路,当初云南都司建立,沐晟毫无异义的做了云南都司的主官,难道自己还要保持着像是对沐英一样信任的心态吗?沐家该动动位置了吧?
朱元璋想到这里,把目光移至在跪着的盛庸身上。同样的,盛庸如此惨烈。却得到了朝野的一致口诛笔伐,就连内阁的意见,也是弹劾盛庸的玩忽职守,要严惩。
知道不关盛庸的事情,就算是徐达重生,放在盛庸的位置上,也是同样的结果,做的不一定比盛庸好。毕竟是以半个都司对抗帖木儿的几十万大军。但是受到朝堂之上的压力,对于盛庸肯定要做出决断,这次就算是皇帝有心保住他,也很难了。
是不是将盛庸调到安南战场之上,来牵制沐家呢,做好接替沐家离开云南之后的事务呢?朱元璋这样想。
十天之后,遵照诏令。盛庸因罪被贬为云南都司佥事,协助云南都司讨伐安南,而傅友德临时被赋予北平都司总督之责,调沐晟长子沐斌为北平都司副总督,协助老将拱卫边关。
当沐斌从云南赶至北平,已经是洪武二十九年的五月间了。朱元璋走这一步。也标志着沐家要逐渐离开云南,号称黔中王的沐家,估计等沐斌积功之后,慢慢的就要改成别的了。不过此时没有人想这么远,只是觉得沐家在圣上的心中依然宠隆依旧。都觉得十分羡慕。
因为傅友德已经六十有余,就算是大明此番大败帖木儿。抚平蒙元残余的叛逆,战事一毕,也是回京师颐养天年的宿命,而沐斌这个副职早晚会被扶正,那么他们父子二人一北一南,把持都司大权,端的羡煞旁人。
天下精兵,精锐尽在辽东、西北,南方也就是云南都司的士卒在沐英的调教下,可以以火器与这两处抗衡。但是同时把持在两父子手中,也不由不使大臣们有些担心皇上的举动,不过战事吃紧,暂时谁也不会说什么。
整个冬季,长城一带都是出奇的平静,皇上出乎预料的放过了进退维谷的帖木儿,这让许多武臣们都十分不解,不但如此,还开始了和蒙元的谈判,双方进入了相持的阶段。
傅友德已经老了,再加上皇上的旨意,于是开始有些心不在战,只在保存自己的实力。只有在战争的危险迫在他的头顶上了,他才出兵应付一下。
平时,任凭长城外旷日持久地困在强大的骑兵包围之下,他也按兵不动,整天也就是例行的巡视军务,沉湎在这不可多得的平静之中。
而徐辉祖就大不一样,他是年轻一代的后起之秀,父亲徐达是北平都司的老人了,在辽东都司上是子承父业,按照大家心中的念想,徐辉祖回到北平,保卫这一方水土,对他来说,辽东具有更深切的感情。
何况他辽东都司所负责防御的边境,现在基本上都落入了朱棣的手中,如此下去,如果拖到他卸任,恐怕他就要抱憾终身了,因为辽东都司在他手中失去,虽然是奉旨后退,但他们徐辉祖怎么能忍受这种屈辱呢?
徐辉祖可是将门世家,可说从小开始,就被父亲培养成军人。这种根深蒂固于他精神中的军人风骨,到了现在快三十岁年纪,就更是弥深弥坚了,所以他一心只想反攻辽东,夺回属于辽东都司的辖地。自皇上命他北上以来,他一直在寻找战机,在谋划开战的方略。
转眼就是近半年过去了,日思夜想,心绪不宁的徐辉祖,常常心如烈日下的禾苗一般焦燥难耐。每当这时,他总是轻衣简从,悄悄离开闷热的总督府,到周边的营地里走走,跟一些陌生的部属闲聊。没有一定的对象,也没有一定的话题,但常常谈得十分轻快,十分投机,使他的烦恼淡释,有时甚至还意外地得到某种启迪。
这天黄昏时分,他喝了几杯解渴的淡酒,脸上带着微微的酒意,唤了一个贴身随从,趁兴之所至,一路穿过营地,顺着一条光亮的青石板路走了去。
渐渐夜幕四合,暗蓝色的天幕上,斜倚着一张弯月。这时清风悄起,将路边的小树摇出阵阵的凉爽。弯月的微光,将路径照出朦朦的光亮。
徐辉祖的心情一时轻松下来,胸怀中隐隐搏动着一种常年公务操劳不曾有过的轻松。他觉得这月色,这清风、这小路如画如诗。他也算是个读书人,也曾有过种种儒雅的爱好。但为着建功立业和皇上的信任,他将自己最美好的时光。消磨在马背之上。
如今快到了而立之年,身子里充满了劲头,心想着再不建功,还待何时啊!他伫立树边,仰望着苍穹之上的月牙,在内心里发出一种无奈的叹息。
许是过分的宁静,他那并不十分灵敏的听觉,却分明地听到了水声和人的欢笑声。这声音吸引了他。也打动了他。他的双腿很自然地朝那方向移动了,没有什么打算,只是好奇。倒是随从慌了。
因为已走得太远,又是黑夜。他追在后面,担心地喊:“大人,回吧!”
“别担心,你快点走吧!”徐辉祖应了一声。双脚走得更快了。他好久没有这么轻松过了。
前面不远处是一条河,那声音就是从河边传来的。这是一条小河,只是金水河的一条不出名的支流。河面不算宽,但在淡淡的月色辉映下,河面发出粼粼的波光,岸边人影交错。
现在北平。一般来说虽然没有实行宵禁,但一入夜也不会有多少人,徐辉祖饶有兴味地想:这是些什么人呢?在这里做什么?而且有这么多人?
“总督大人!”刚刚走进,就有人认出了他,很恭敬地向他行拱手礼。
“免礼。免礼!”见向他施礼的是位气宇轩昂的年轻人,有些眼熟。便随意地点了点头。问道:“你属于那一部分的?”
那人谦恭地答道:“小人姓傅,是颖国公的护卫,今日我们侯爷在钓夜鱼,所以在此护卫。”
听了“颖国公”三字,徐辉祖才想起来,怪不得有些眼熟,现在北平,所有的兵权并不在燕王手里,而是集中在傅友德的手中,可能是见过这个年轻人,在脑子里留下了印象,忍不住沉吟有声:“哦,颖国公?!”
“你去帮我通报一声,说徐辉祖想加入夜钓,不知傅大人可否愿意?”
“小人正是奉我们家国公之命,来请徐大人的!!!”
徐辉祖随即释然,一方总督在外面,警戒肯定会有的,老早就发现自己了,不像是自己,带了一个随从就出来了,心里嘲笑着傅友德年老胆小,在北平城还怕什么呢?难道还害怕有奸细行刺不成?
不过也不对,怕行刺,半夜三更的来钓什么鱼,他还真的有那个闲情逸致。
点了点头,示意那个年轻人带路,这时,一身便装的北平都司总督傅友德已经亲自迎出来了。
这是小河边的一座凉亭一侧,傅友德着家厨已经准备好了下酒好菜,圆月将凉亭照成一片银白。凉亭是杉木皮盖的,虽简陋,却很别致。亭内四处点着红烛灯罩,那红红的光焰与银色的月光相辉映,显出一种淡雅。
加之清风徐徐,更给人一种似仙似幻的感觉。
两人寒暄了一番,面对着在石桌两侧坐了下来,看着小碟里的菜,小杯里的酒,和在月色中摇曳的烛光,徐辉祖有种傅友德在此地等着他的感觉,顿时有些浑身都不自在了。
他不明白傅友德唱的是那一出戏,关外紧锣密鼓的谈判,伴随着双方近乎七十万的大军对峙,而皇上现在昔日蒙元的皇宫之中都不得清闲,傅友德这是想做什么?
徐辉祖的表情,早看在傅友德的眼里。没有说什么,只是淡淡的笑了一声,最近徐辉祖在各方的激烈言辞,让他明白徐辉祖的心情如何,所以安排了这次巧遇,目的是想开解一下这个经验尚少的总督,其中还有皇上的意思。
果然,没有说几句话,当傅友德谈到最近边关的形势时,徐辉祖有些沉不住气了。放下酒杯,说道:“颖国公,按照辈分,下官是晚辈,颖国公当年和家父一起为大明征战天下时,下官年纪尚小,所以现在有些事情想请教颖国公。”
“既然自称晚辈,那今晚只有世交,没有官职爵位,贤侄,老夫托大一声,喝了这杯酒后,咱们谈一些家事!请贤侄先干了吧!”
傅友德说完,徐辉祖马上就明白是什么意思,忙举杯喝了杯中之酒。酒刚刚消失在口腔里。就附和道:“世伯言重了。晚辈不过一个粗人,还要世伯的提携、栽培,晚辈在此替家父再敬世伯一杯!”
傅友德大笑道:“贤侄过谦了!那咱们就痛快地喝酒,不许讲客气。”
说完,傅友德朝着四周的护卫挥挥手,他的亲卫们迅速的就散入了黑暗之中,而跟随徐辉祖而来的那个随从,也被徐辉祖暗示离去,直至五十步意外,凉亭方圆百步之内,已经不可能有人存在了。
两人端起了酒,碰了一下喝下,徐辉祖说:“世伯,这规矩我做得到,我这人最大的毛病就是不会讲客气。”
傅友德笑道:“那咱们就先喝酒,再说事。”
徐辉祖正要举杯,突然眉头一皱,停住了。
“怎么,是不是嫌酒味淡了?”傅友德这么问。
“酒是好酒。”(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