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定了这一切,朱标才腾出手来,将锦衣卫再次归入自己麾下,由叶孝天主内,傅雍主外的锦衣卫模式开始形成,原来四个处不变,一些太监被宫女换下,任内廷女史,宫正司正五品宫正,掌管内廷女官的“六局一司”。
在没有搞明白庞煌真正的目的之前,朱标对其还是不愿意公开的使用,毕竟,一上朝堂,以庞煌的能力就可以纠集一方势力,这正是作为皇帝最为顾忌的。而朱标早就筹备的审计司,却因为即位时间太短,官场人心不稳的因素,犹豫了很久,还是暂时放下了。
没有想到种下的是芝麻,收获的却是一个西瓜,为人本来就细心周到,虽然开始就任之初,以文人自居的他,被安插个军职。还是之前被自己所不齿的锦衣卫指挥使。而且,在皇帝登基之初,大家都认为是接任兵部尚书的最佳人选,而兵部侍郎是正三品,锦衣卫指挥使也是正三品,如此以来,以东宫旧属之身,只是平调,虽然比之兵部侍郎显得手中有了实权,但却没有兵部侍郎管辖的范围广泛。
连朱标也有些担心会不会心里感觉不甘的时候,却是兢兢业业受皇命行事,拿出一种要做就做好的势头,在三个月内,调动了所有可以用的力量,按照皇帝的意思,先拿高丽、日本等东面等国作为试点对象,在九月,发生了一件比较轰动的事情,终于使朱标明白了那迁往北平的江南富户所组成民团动向。
洪武三十一年九月,权知高丽国事李成桂因年迈生病,其五子靖安君李芳远,早就因其父立幼子为继承人积怨成恨。趁机发动政变。
当时李成桂正在病中。李芳远的府邸在汉城俊秀坊,坐落在景福宫西门迎秋门附近。李芳远不知道从哪里请出的一支约为五千人的私兵,采取了先发制人的手段,召集私兵和守卫景福宫的禁军,杀入宫中。冲入世子东宫——资善堂,乱刀砍死了李芳硕,然后从景福宫南门杀出,袭击大臣郑道传。郑道传的家宅号为叫百子千孙堂。在汉城寿进坊。那时郑道传正在家中同世子李芳硕的丈人沈孝生进行欢谈,乱兵杀进门来,遭受意外袭击一同身亡。
掌握政权的李芳远对郑道传非常仇恨,将他的住所没收改成宫中饲养马匹的司仆寺。神德王后所生的另外一个儿子李芳蕃也同在此变中被杀,李芳远冲进宫中,宣布“李芳硕、郑道传谋反,图谋杀害王子”。在李芳远操纵下,李成桂被迫让位。神德王后康氏被李芳远从宫中赶出,搬到了判内侍府事李得芬家,随即就神秘地“因病”死去。
而失去了王后康氏和儿子芳藩、芳硕之后。李成桂患了一种象火一样堵塞喉咙说不出话的疾病。怀疑是被李芳远毒哑,事情正在调查当中。而此刻,李芳远正在收拢高丽国内的反对势力,试图掩盖真相,然后布置好一切后。向大明请封。
当消息被皇帝公布于朝堂之上时,引起了轩然大波,高丽王子公然造反,虽然不在大明境内,但是基于礼制教化都是仿大明所定,那郑道传更是和京师中不少文人有所来往,仰慕大明文化。要说他会造反,朝堂之上,十个认识郑道传的人有十个人都会说绝无可能。
期间,朱标特别恩准李芳果、燕王朱棣等随朝听政,闻听此时,四十余岁的李芳果虽然早知道有此结局。但是在大明百官面前被揭开,还是觉得无比羞愧。
朱标命百官在高丽李芳远派出的使节到达京师之前作出对策后,宣布散朝,意外的召见李芳果在御书房问对。
御书房中,朱标神情专注地翻阅奏章。御书房里静得只听见翻动纸张的声响。李芳果局促不安的看着看着,皇帝的双手在微微颤抖,抽搐的两颊如同乌云密布的天空下滚过声声沉雷。
“啪!”朱标怒不可遏,拍案而起,道:“李芳果,你到现在,还是不肯对朕说实话吗?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那李芳远所要做的事情?”
佯作盛怒的朱标其实真的不记得高丽还有这档子事情,现在江南富户所组成的民团明显参与其中,而且根据锦衣卫密报,在李芳远的身边,出现了一个老和尚,忽然失踪了很久的道衍,心知肯定有朱棣支持,但是李芳果之前始终只是说朱棣和李芳远交往不错,并未说出道衍的去向,和自己被朱棣带来京师的原因。结果出现了新的情况。
要是不将李芳果彻底折服,那么自己插手高丽事宜就师出无名,怎么也是一个藩属,你可以训斥,至于动兵趁机控制辽东,恐怕肯定会遭到一部分朝臣的反对。
御书房里鸦雀无声,没有一个人敢看皇帝一眼。李芳果更是连大气也不敢喘,伏在地上,只是默不作声,原来面前的这个皇帝还是储君时,已经不把高丽众人放在心上,现在做了皇帝,脾气越来越大,显然是如果今天不说出点所以来,自己是出不了皇城了。
“启奏皇上,”传谕太监走进御书房跪禀道,“解缙、张信二位大人奉召求见!”
朱标喘了口气,终于轻松了一点,自己装白脸这么长的时间,剩下的事情,就看解缙和张信二人怎么表演了。
不说李芳果是否就范,于此同时,北平燕王府却是气氛沉重,燕王世子朱高炽正与王府文武属官一起,商讨如何应对此次高丽李芳远的请求。
朱高炽阴沉着脸坐于在上首,座前案上便放着李芳远准备呈送给京师的奏疏和亲笔给燕王写的私信。高丽政变的第七天,道衍便送高丽赶回,带来了李芳远动手的消息,朱高炽当即惊的半晌说不出话来。
没过多久,李芳远遣使李舒带着成石璘、南在、李居易、姚仲和等人就赶到北平。接过私信奏疏,朱高炽一时胸堵气闷,同时又感到无比恐慌。“父王还在京师呢!”这个念头占据着他的大脑,让其坐立难安。可是无奈木已成舟、米已成炊。
“李舒,高丽藩国之事。你们就准备这样向皇上交代?”
李舒心中一紧。他是李芳远早期的幕僚,侍奉靖安君已有数年,燕王与靖安君的亲密关系他自然知晓。今日一进东殿,李舒心中便忐忑不安。此燕王却非彼燕王,看着其不悦的表情;若招式说了其中内情,恐怕这个年轻的燕王不知原委,但若是不说,谎话在奏疏上写的明明白白,这个年轻的燕王为什么要问呢?
本来他已打定主意,一个字也不说。可是现在燕王问起,他不可不答。李舒咽下一口唾沫,小声禀道:“李芳硕、郑道传谋反,图谋杀害王子。燕王身居北平,靖安君为求自保,不得已为之,现在或是或非,恐都少了依据。唯恭请圣裁便是。”
“本世子还不是燕王!!!”。
朱高炽很奇怪的看了道衍一眼。难道这些高丽人来之前都不打听一下北平现在的形势吗?竟然连自己是谁都不知,直呼燕王,但是这个称呼倒是让朱高炽感到隐约间有些惬意。
道衍也是暗暗皱眉。李舒这话他也十分无奈,不过那些高丽人一向都是坐井观天,夜郎自大,好行一些自以为是的主张,现在傻子都知道。燕王留在京师,现在北平是燕王世子做主。自己刚从高丽回来,又是引荐之人,看到世子的表情,道衍也十分恼火。
何况所谓的李芳硕、郑道传谋反。仅是一个借口,只要李芳远做主高丽半岛。到时间和燕王相互呼应,至少可以多了一个盟友,而且道衍也有另外一个想法,现在北平不缺兵马,最急需的倒是水军。高丽水军虽然不怎么的,但蒙元时的战船大都出自高丽人之手,也是有可取之处的。
“世子,高丽李芳远大逆不道,想篡位而已。那李旦身为权知高丽国事,尚且在位!郑道传何来谋反,李芳硕、李芳番又有何辜。如此,我大明只有讨罪问责,何来还要见我皇上要求赐封。李旦未亡,赐封何人?世子可不理之,以免朝廷怪责。任其自往南去,皇上自当秉公而断,重议其罪,以正藩属之风!”
燕王府伴读余逢辰大声禀道。余逢辰儒生出身、素来忠于朝廷,且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故有此番慷慨表态。
“放肆!”
在一旁不语的道衍突然说话,道:“李芳远是何人?你知道吗?高丽世子,何为世子,乃高丽宗国继承者,为何要大逆不道,事急从权,昔日皇上为太孙时,那蒋瓛谋反,不是皇上临机处置,将其擒获,难道皇上也会篡位吗?”
这番话说的含糊,道衍利用大明之人不关心高丽诸事的优势,将李芳远说成是高丽世子,又把此时和当初朱标抓蒋瓛之事牵强起来,余逢辰到底是读书人,你听到提及皇上为储君时的事情,一时有些脑筋转不过来弯,愣在了那里。
“道衍,你只是寺庙主持,世子允许你参与会议,已经是莫大的恩典,岂能有辱斯文?且朝廷决策,做臣子的尚且不能揣测,而你并无官职在身,枉议皇上之前是非?请你自重!”葛诚身为王府长史,哪能容得姚广孝左右局势,当即含怒驳到。
看到葛诚怒目圆睁,道衍正欲回击,列于大殿右侧的燕山中护卫千户丘福已跳了出来道:“葛长史,道衍大师乃是燕王尊崇之人,连燕王呼之都冠以上师之名,你只是王府长史而已,难道比燕王还要尊贵吗?”丘福是从小卒做起,靠着军功一步一步爬到现在,正是出于朱棣和姚广孝的提拔,听到葛诚反驳,他又哪里能忍。
葛诚不能反驳丘福,因为他虽为长史,但只是负责王府内事,丘福是朝廷所封的千户,自己不便指责,低了头想息事宁人。哪知丘福虽年过不惑,脾气却是不小,且他向来最听道衍的话,扭头看到姚广孝使个眼色,当即疾步上前,一把将弱不禁风的葛诚扯到大殿中央,硬要和他说个清楚。
大殿内顿时大乱。姚广孝冷然而立,站在朱高炽身侧。朱能和燕山左护卫指挥佥事张玉等一干武将也只是立于班中冷冷望着。朱高炽并未发话,观察着事态的发展。其实这般燕王的忠臣部属对于葛诚早有怀疑。别的王府长史都留在京师编撰《洪武大典》。葛诚却是随朱高炽回到北平,这正是大家都感到奇怪的地方,所以平时都很自觉的排斥着这个长史。
“世子,下官有话说。”大家看时。却正是北平参议景清,徐增寿费劲周折弄过来的东宫旧属。这个人的面子可不能不给,也是父王极为推崇的一个人。
“都给我住手!”只听得“啪”的一声,朱高炽拍案而起,厉声喝道。虽然也只是二十余岁的年纪,但是燕王离开已经近一年的时间了,在众人中也是很有威信。
人群立刻分开。朱高炽一眼瞧去,葛诚已是蓬头散发,身上的五品文官袍子也被扯烂。
“丘福于殿堂重地侮辱王府官员,念其往日有功。免了军棍,拉出去,闭门思过十日,罚俸半年!”
“葛长史可有伤着?”朱高炽转过头来,语气温和地问道。
葛诚儒家门生。今日算是斯文扫地,不过此事丘福也受了罚,他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道:“臣未受伤,谢世子关心。”
“丘福粗人,不懂礼仪,尔不要和他计较。不过……。”朱高炽话风一转。沉声说道:“道衍上师乃是父王敬重之人,这一点,葛长史需牢牢记住!”
经丘福这么一闹,反而将李舒等高丽人晾在那里,但是此时已经商议不下去了,再看到道衍和景清的眼神。便挥挥手叫众人散了。他才慢慢的向殿旁的议事阁走去。道衍、景清二人紧跟其后。
三人在议事阁站定,道衍行了个佛礼,微微笑道:“世子,丘将军这一闹,于世子却是有利无弊。”
“哦!此话怎讲?”朱高炽奇道。
“方才殿上议高丽李芳远之事。其实已入死局!”道衍引朱高炽至上首坐下,自己也寻了把椅子坐了,然后道:“世子之意,终究是遵从王爷的意思,将高丽人保护进京师,然后说不定还能伺机引起皇上的注意,放燕王爷回归,而李芳远此举,恰好触动读书人之习性逆鳞,恐也不会相让,两方相争,既伤了上下之间和气,继续议下去,反而会使王爷被抖出来。若让有心人听了奏明朝廷,王爷处境恐更为不利。丘福出来这么一扰,万事俱休,岂不更好?”
朱高炽不由一愣,细细一想,倒也确实如此。苦笑道:“还是上师看的清楚!只是这高丽人行事时,上师也在,为何会在这时,难道上师不知道父王还在京师,北平这里我做不了主吗?上师认为,应不应该遣兵送高丽人进京呢……?”
还未说完,道衍就传来一连串的咳嗽声,才想起了景清还在旁边,刚才似乎有话要讲,忙转身道个歉,问道:“景参议,刚才您不是有话要说吗?”
有些郁闷,自己就像是被忽视的透明人一般,到现在才问及,不过总归是燕王世子,景清上前一步,道:“世子,刚才下官想说的,和道衍大师基本一样,不过下官认为,既来之,则安之,高丽人此次前来,自然是做好了万全的说辞,世子不妨先行奏明朝廷,等候朝廷决断,期间,只要招待好这些高丽人即可!”
“就这个?”啜了口茶,道衍冷静的看了景清一眼,徐徐再道:“老衲意见则和参议大人不同,事急从权,这是古来之语,如今藩国内乱,必须用最快的速度解决……。”
说的这里,道衍突然转脸朝景清道:“参议大人,还有事情单独向世子禀报吗?”
景清正听得出神,突然闻听此言,知道这个和尚有什么事情不愿意让自己知道,于是抱拳行礼出去了。
看着景清消失的背影,道衍摇摇头,也不再提及,对朱高炽却是又耳语一番,听的是连连点头,便又问道:“既如此,父王怎么办?”
“朝廷也非无能,相信那小皇帝已经知道了高丽之事,老衲在汉城时,曾经遇到许多不明身份的人窥视,想来应该是锦衣卫的爪牙吧。依着新帝的性子,若知此事,必定会在朝堂之上宣布,让大臣们讨论,届时,大臣们知道了,燕王也会知道。”
朱高炽倒是很有默契的接到:“父王只要知道,肯定会做出反应,到时间,大师也该知道了…….。”
两个人相视一笑,道衍低声念了一句“阿弥陀佛”,悠然的说道:“纪纲也该回来了吧!”
两人正在谈着,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太监不召而入,急促的说道:“穆肃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