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皇后杨氏交谈过后,朱标回到寝宫内想了很久的时间,突然的提醒,使他觉得自己错过了很多很多,也许是亲情之间的制约像根刺般的卡在他的喉咙中间,使他不吐不快,控制住大局之后,又纠结于整个东亚的局势,高丽内乱、日本内乱这些通过锦衣卫得来的情报使他产生了一举将其抚平的心思。
殊不知,自己却错过许多事情,就比如为旧臣平反这样拉拢人心的机会也没有去注意,担心一旦文人主政就会千方百计的阻扰自己统一大明的大业,所以一直刻意纵容着朝堂之上的分化,使其不能统一语调。因为经过父皇的杀伐,朝廷的鹰派人物基本上丧失殆尽,手里有个极富野心的朱棣却又不敢使用,这才造成了他行事有些小心翼翼。
但是却没有想到,有更好的办法让这些朝臣们忙碌起来。
高丽李芳远派出的使臣进京,原本以为要经过一番的周旋,未曾想到,乍一进京,便受到皇帝的接见,高丽使臣李舒第一次登上了象征着大明权力顶峰的奉天殿,这是高丽使臣很多年没有享受过的待遇,放在以往,他们也就是在鸿胪寺被接待,能见到礼部尚书官员已经是烧了高香了。
李舒认为这是一个好的开始,也暗自佩服主子李芳远的眼光独到,其实在道衍等人利用李芳远牵制辽东都司兵力的同时,李芳远何尝不在想着利用这次机会获得大明朝廷的承认呢。父亲李成桂和哥哥李芳果多次求而不得的明朝册封,还有头上那顶“权知高丽国事”的帽子,李芳远也急切的想变成高丽国王。
现在眼见着北平成不了气候,但是大明的时局又不免的动荡,趁火打劫的勾当,对于高丽人来说,是再也平常不过了,按照他们的推测。就算是现在北平不成气候,大明为了尽快平复国内动荡,对于他们这些属国也肯定会采取怀柔政策,而李舒现在的待遇似乎更加印证了这一条。
而更加认为自己高丽卡住了所谓天朝上国的咽喉。内乱不休,外忧不止,这正是很多儒家学说中的内容,李舒有些得意,看来明朝的皇帝要拉拢高丽了,心里盘算着是不是多加一些筹码,换取一些更大的利益呢。
谁知道完全不是李舒想象中那样,进了奉天殿,行了三跪九叩之礼后,还未能平身。李舒就遭受到来自不同层次官员的责难,最后皇帝让燕王为其讲解道理。
朱棣只好出列捏着鼻子为李舒讲解了关于嫡长子继承制的一些道理。
讲明了,李旦退位,应该由长子继承,长子既毙且无子嗣。那就应该顺位由李芳果继承大统,李芳果暴毙,且不论死亡原因,但说继承权,也应该有李芳果的嫡长子李烁继承权知高丽国事,因此,大明不承认李芳远的正统之位。
朝廷上的大臣们窃笑着听朱棣将事情说了一遍。知道皇上的用意,所以也没有人前去打断,这基本上是朱棣所说的话第一次没有人来反对,对于其心中如何感想,谁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滋味。
李舒张口结舌,惊讶万分的说不出话来。心道:“你不承认李芳远的正统,还召见我做什么呢?”
重头戏马上就出来了,皇上诏谕:鉴于属国动荡,朝廷将在高丽半岛东北面之南端恢复设置铁岭卫,以铁岭北东西之地。其土著军民女直、鞑靼、高丽人等,辽东都司统之;铁岭之南五十里处属高丽,人民悉听本国管属。直接将边界跨过鸭绿江,推向高丽半岛。
李舒申辩说:“铁岭迤北,历文、高、和、定、咸诸州以至公山佥镇,自来系本国之地。”接着叙述了睿宗时如何讨东女真,和州等地如何被元占领的过程。
李舒倒是有颠倒是非的天赋,首先掩盖了中国渤海、辽朝时,其定、长一线长城之北不属于高丽这一事实,也掩盖了高丽睿宗攻占曷懒甸为时不到两年,此后这一地区一直由金、元两朝管辖的事实。
但是李舒仓皇应战,那里是早有准备的大明君臣对手,不到片刻,便理屈词穷,有些可怜的又施展老伎俩。提出:“伏蒙陛下度扩包容,德敦抚绥,遂使数州之地,仍为下国之疆”的要求,在那里摇尾乞怜。最后又说是太祖高皇帝允许的代管咸兴之地。
方孝孺马上出来给于了驳斥,负责修撰《太祖实录》的他,马上翻出先皇在给高丽国王敕谕中所说:“数州之地,如高丽所言,似合隶之;以理势言之,旧既为元所统,今当属于辽。高丽之言,未足为信。”给予反击。表明了先皇对于铁岭以北土地和百姓持有的明确态度。
可怜李舒以一人之力对抗整个大明朝堂,纵使他是孔明转生也不足于狡辩,这么多人,就算是黑的也能说成白的,更何况所陈说的都是事实呢。只得谢罪,并说自己只是使节而已,待立即返回高丽请命,但请皇上给予宽容罢了。
朱标定下了基调,第一,大明不承认李芳远的合法性,第二,必须还政于李芳果嫡子李烁,第三,置铁岭卫一事无可避免,高丽上下必须给予配合。
其他就不在多言,宣布让李舒退下,休要妨碍朝政之后,李舒狼狈而出,顿足长叹,没有想到大明皇帝突然变得十分强硬起来,也是现在李芳远他们未曾料到的。
而大臣们面对着皇帝的突然变脸,也是有些暗喜,看高丽,而可想北平的下场,只是今天燕王在朝堂之上的表演,让他们也觉得有些凄凉而已,想不到以雄才大略著称的燕王,现在会落得个如此田地,希望能在说服高丽的同时,也能说服自己吧。
大家都在期盼着皇帝对于北平的强势,过了几日,张信、尹昌隆从日本出使归来,言道,日本国王足利义满答应协助追拿袭扰大明海疆的倭寇,并称皆是大内氏唆使家臣所为。请大明皇帝原谅不察之过,请请求和大明恢复通商之利等等。
散朝后,张信被单独接见,问及朱标单独交代其去办的事情。张信却是请罪不已,原来朱标让他见到足利义满之后,设法说服足利义满,由大明出兵,两面夹击的办法,彻底消除隐患,但是老奸巨猾的足利义满那里肯答应,只是推搪,最后张信只好铩羽而归。
朱标本来也没有想到过成功,只是像一个可能性而已。其实出兵协助足利义满打仗,不过是一个借口,寻个机会控制日本的部分地区才是真的。既然足利义满不上当,那以后再说,反而更使朱标有了借口出兵日本。
遂安抚了张信几句。调其往礼部为员外郎,协助筹备太祖高皇帝的三年之祭。
大臣们等待皇帝对北平给予定性,但是等到四月十五仍然没有半点消息,而已经去世三年了的朱元璋,却迎来了他自从登基以来,到死也没有尝到过的大团圆。基本上直系子孙全部到齐,除了北平的朱高炽之外。皇子皇孙们都来到钟山皇陵祭拜太祖高皇帝。
其中的隆重和奢华就不必多说,礼部为了宣扬这次大祭,使用了诸多手段,南京城内一片素白,京师至钟山的官道两旁都有被驱来的百姓做哀伤状,停止了全城的酒肆茶寮和一切红白之事。只为了彰显此次的隆重。
因为三年代表了一个里程碑,三年不该祖制,可谓之孝道,过了三年之后,就可以适当的施展自己的主张了。因为皇帝无论是纳妃还是一些事情,总是把孝道挂在嘴边当借口,而这次适逢诸王齐聚京师,而先皇过了三年大祭,要是不作出一些举动,群臣会大失所望的。
再想起皇上对北平的容忍,难道是为了在先皇的三年大祭后爆发,诸臣如此想。
果其不然,稍后几日,准备召开宗室会议之前,朱标降旨,大意是这样的:鉴于北平之事,燕王世子不遵皇命,不吝百姓疾苦,在规定的时间内,一直狡辩于诸多原因不肯回京,皇上在无奈之下,废除燕藩,同时,赦免周、代、齐等诸王之罪,允许其参与宗室会议。
也就是赦免诸王,独留朱高炽一人不赦。但原燕王朱棣,功在国家,北平之事与其无涉。但即令废除燕藩,遂改封朱棣为勇王,改封次子朱高煦为勇王世子。岁禄亦为万石不再削减。也没有提及封地之事,皇帝既然不说,那么也就没有人敢出声问及。未及多久,又颁布诏书,夺朱棡晋王之位,册封晋王世子朱济禧为晋王,而改封朱棡为智王。岁禄依据勇王朱棣惯例。
不过这次的诸王齐聚京师,也是前所未有的大事了,为此,朝廷上下出动了大量的人力、物力来进行控制,因为谁也猜不透皇上的真实用意,只想着最坏的打算。
诸王的亲卫已经被控制在采石矶大营之中,不允许随意外出,就算是家在京师周边的,亦不允许回家省亲。进京藩王居住在各自的府邸之中,一应仆役、丫鬟皆是由宗人府重新安置。安全方面则是抽取羽林军中将士充任。
宗人府特别发出信息,未得圣旨或者宗人令的批准,诸王不得私自相见,出府要实现报奏,得到批准后才能成行,比之前朱棣、朱棡在京师中严格了很多,严禁京师中官员前去拜见诸王,就算是姻亲关系,在宗室会议没有召开完毕,也不允许走动。
看那个架势,诸王不是进京开会,而是进京做囚犯而来,中间引起了几个王爷的怨言,但随即被家人制止,现在既然进京,就不妨光棍一些,高姿态一些,一面落人口实。
其实这也非朱标所愿,不过这件事情太大了,不得不让朝臣们心惊胆战,就连先皇在时,也不允许这么多藩王同时进京,何况现在的新皇,所谓的法不责众,但凡能就藩的王爷们,谁在藩地没有一点势力,现在把所有的藩王聚集在一起,控制起来倒是好控制,但是要是犯了众怒,使诸王齐心的话,就连皇上也要顾忌三分,所以他们加倍的小心起来。
非但如此,齐泰还建议召集大明军事学院的学生暂时作为京师拱卫。被朱标拒绝了,第二批学员入学尚且时间太短,而且现在有少了傅友德、冯胜和耿炳文等人的压制,用的好了还行。要是万一有异动,倒是比一般兵卒更难控制。
定*已经悉数拍前往保定、真定府沿线威逼北平,而时值现在,兵部倒是不敢乱调遣兵卒在京畿附近驻扎,奏报请示皇上,朱标也有些为难,遂命锦衣卫指挥使齐泰总领京畿防卫,调傅雍为为五城兵马司指挥,暂时将神策军并入五城兵马司,主要负责京畿之内的防务。在宗室会议召开期间,禁绝一切兵马调度,违反者以谋反论处。
朱标不想示弱于诸王,也不能示弱于天下,而且现在大明基本没有什么外患。特别是在江南地区,连倭寇基本上都很少上岸,沿岸原来依据倭寇存在的海商们,正逢多事之秋,当然小命比赚钱更重要,也基本少了很多的动作。
就算是在北方,由于定*和方明谦的水师两面合围之下。说一句实话,只要山西、陕西等地的兵马没有异动,而在辽东加上傅友德和冯胜去到之后,基本上对北平完成了合围,现在就算是朱棣回道北平之后,也无礼回天了。
纵然这样。朱标仍然示意勇王朱棣写了一份类似声明的文书,刊印出来运至保定附近,由耿炳文负责发放,同时正式向北平发出最后通牒,朝廷将在一个月后展开攻势。在此期间,但凡悔过者,可自去真定投诚,包括朱高炽在内,过一个月,也就是景泰三年的六月,将会不接受任何形式的投诚,皆视为同谋者论处。
同时,朱棣给朱高炽发出了在皇帝授意下的最后一份家书。
先不说北平接到消息之后的慌乱,高丽使臣李舒无奈之下急速返回国内,将大明的态度告知了国内,李芳远终于再也坐不住了。在和众院君议事时宣称:“本国东北地方,自公崄镇历孔州、吉州、端州、英州、雄州、咸州、等州,俱系本国之地。”
更宣称,自己的祖先生活在明朝的东北地区,自己的祖坟还在东北地方,言下之意,大明在铁岭设置卫所非但不对,而且等于入侵,高丽更有权力要谋求对东北地区的主权。因为东北也是高丽的。又恢复到他父亲李成桂所推翻的高丽王时的论调,派兵开始北扩,既然大明连自己的身份也不承认,那就趁着现在大明内部矛盾、统治不稳定,无暇顾及女真地区之机,利用高丽、女真两族在文化上相似的优势,大力拉拢和收买女真部族,收为己有,使其孝忠于自己,并企图能过获取一种“女真各部实际上的宗主国”的地位,加大了对女真诸族的绥抚工作,向高丽半岛东北部和鸭绿江中上游一带女真地区极力拓展领土,逼迫该地区的女真人臣服于高丽。
或武力镇压征服,或者授予官职招安怀柔,于是咸兴等辖区的部分女真人相继归附归附高丽,这样以来,则引起了辽东都司和在朵颜三卫那里进行安抚老将傅友德、冯胜的注意。在接到朝廷在铁岭复设卫所的正式圣旨后,遂开始筹备过江事宜。
而方明谦此时接到锦衣卫传来的消息后,遂率领水军继续北上,直逼鸭绿江入海口,驻跸獐子岛,准备随时沿江而上,进驻镇江堡附近,展开对高丽的威压和准备掩护大明军队过江。
不过这并未使一时疯狂的李芳远收敛,因为他连权知高丽国事的职位也不能得到大明的承认,而且在这种情势下,有心之人,也就是锦衣卫外事局的人,利用之前建立的情报网,在高丽内部进行大肆的宣传,声称大明只承认李芳果之子李烁为正统,否则就会大军压境,这个传言等于在烧热的油锅上撒了一把盐,顿时高丽内部动荡起来,李芳果两年的高丽王当然也积蓄了一定的人望,在大明军事压境的同时,让李芳远下台的呼声越来越高。
这一切怎么能不让其疯狂,为了增加自己的军事实力,也为了有拖垮明军的实力,因为李芳远坚信大明不可能在高丽半岛长期驻扎,只要支撑两年,大明将会不战而退,所以存在一丝侥幸心里,扩展自己的势力。由此,引出了一个人来。
这个人叫猛哥帖木儿,正是在另一个时空夺取大明江山,建立清朝的努尔哈赤六世祖,清朝尊其为肈祖,当时的猛哥帖木儿和他的族人,还居住在高丽半岛,因为那里在历史上本是中国的领土。
其实辽东都司成立后,特别是女真胡里改部首领阿哈出之女,嫁给朱棣为妃之后,看到同族有这么的待遇,使很多居住在高丽半岛上的女真人都有重新回归的想法,但是李成桂对此控制很严,他们要重新回到大明,就只有放弃故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