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募集了这么一大批的货物走私,企图嫁祸于二皇子朱允炆,但又故意留下一些痕迹?
军镇的兵卒路过凉州正好帮忙,真的可能事出偶然吗?赵保是在为谁效忠,暗地里却又是为谁效忠呢?郑隆去那里了?是被灭口,还是被隐藏起来做最后一击?
这一切的一切都成为了谜团,正如之前的朱尚炳遇刺一案,在背后涉及了很多人物,他们好像是在挑战朱标的耐心,也好像已经看清楚了皇帝不想杀人的心思,于是更是胆大一些,直接动用了很多人力、物力。想要用舆论的力量迫使皇上做出一些事情。
朱标太明白了,这种事情在历朝各代以不同的面目不知道出现了多少次,但是诸如此类的事情却永远不会杜绝。
就算是自己废除了宦官制度又怎么样,现在只是一代而已,新兴的势力集团已经在大明朝堂之上出现了,自己的三个儿子后面,各有自己的追随者,而每个追随者后面都有自己盘根错节的关系网,牵一发而动全身,这句话在此时作为总结是最为恰当的。
历史可以证明很多事情,但却很少能拿来作为借鉴对象,因为那都是一些失败的案例,记得朱标翻阅《洪武大典》,在朱元璋的一些思路里面,隐隐看出了他对国家大事的焦灼不安,他借鉴了唐宋时丞相成了权臣的历史弊端,费尽了心思割除了丞相的职司。但是却将所有的国家大事集中在自己身上,使自己成为了历史上最勤勉的皇帝之一,但是子子孙孙却不能继承他的勤勉。还是要将国家大事托付给另外的人,于是造成了宦官之祸还有党争之局。
再比如,朱元璋借鉴隋唐、蒙元时的藩镇之祸,于是大力的推封自己的儿子为藩王,谁知道自己尸骨未寒,就爆发了所谓的靖难之役,而在百余年后。皇室后裔又成了国家的一大财政负担。
国家大势,根本没有一个完美的解决方案。
就算是繁华经济的背后。总是隐藏着阵阵的痛楚。也根本没有给朱标任何可以借鉴的东西,以至于朱标甚至在某种程度上,还不如朱元璋这个没有念过书的皇帝。
因为朱元璋没有任何顾虑,可以一直按照自己的喜好去做事。比如说剥贪官的皮,做成稻草人挂在衙门旁边作为警示,比如说屡屡操起大刀,砍向一切可以威胁到他的地位和大明江山的人,哪怕是有一点点可能,朱元璋也不会放过。
没有人敢忤逆朱元璋的意思,包括凭空多了六百年历史经验的朱标也是在其的威势下默默不出声。对其不敢有一点质疑。
但是朱标不同,他从小的儒学所受到的教育使他不能轻易的拿起屠刀,而且在一定的程度上。废除了很多酷刑,曾经还想到过废除死刑,将死囚全部都发往海外岛上做劳工。趁着也可以开发新的疆土。要不是反对之人太多,可能已经成功了。就算是这样,朱标仍是诏命,死刑只适合于谋反、叛国之罪,其他死囚皆改做流放海外。
虽然回到做了那么久的皇帝,在很多事情上。朱标仍然遵循着仁君的规则去做事。不过有很多事,在集权的统治下。更加容易实行了而已。
也就是如此容易,才让朱标渐渐放松了戒备,各种政策的陆续实行,加上大明上下现在表面的繁华,实际控制的广阔疆土,一切都让朱标陶醉在自己的功勋之中。
也的确,没有人比朱标能感受到自己给大明带来的变化,所以一时的陶醉在所难免,但是好景不长,随着他的五十大寿的即将来到,也随着自己身体的逐渐不适,大明帝国的储君争端已经在不知不觉的开始了。
谁在幕后操纵,谁在煽风点火,又是谁在落井下石,朱标作为帝王,还是很快的搞清楚了事情的原委,因为在如今的大明,朱标的帝王之威依旧是无人能够替代,大臣们可以选择今后所要效忠的对象,但是当今的皇帝依旧使他们心中的阴影。不敢明着对抗。
事情调查清楚了,但是朱标的心却沉了下去,这次的调查所遭受的阻力,要比上次朱尚炳遇刺之事调查费劲的多。
每一个线索都有千丝万缕的头绪,需要很长时间的推敲和揣摩,每每一件事情,都有着无数种的说法,想要分辨出真假十分困难,也就是在这样的过程中,朱标才悟出了一个缘由,那就是他对大明帝国的掌控能力已经开始下降了。
无论是锦衣卫还是内厂,都有各派系的力量参杂其中,朱标频频更换官员的弊端终于显现出来,那就是每更换一次官员,那肯定会有嫡系继续留在原先的部门当中,远到最初掌控内厂的杨杰、掌控锦衣卫的齐泰,虽然过了二十余,但其中还有他们隐藏的棋子在暗中操作一些事情。
大明如今没有宰相,但是每个手握过大权的人手中都像是一个小宰相,他们手里有十分庞大的资源,也许是门生学徒,也许是心腹手下,更或许只是他们的家丁仆人。
正所谓的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他们在位时不断的提拔心腹,就算是从哪个位置上退下来之后,手中还握着不少人情牌,二十余年的积累,的确是不能小看了。
朱标仍旧没有动,他冷眼旁观着事态发展,解纶见了陕西按察使张亮,梅殷见了秦王府长史杨镇,徐辉祖回了自己的府邸之中等候圣旨,只有一个西北军镇的总督楚越,此时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在驿馆中闷闷不乐。
楚越不知道皇帝召他们进京到底是福是祸。也不知道为什么皇上迟迟不肯召见他们。他已经快六十岁了,从大明开始改革军制时的一个师长,到了现在一方军镇的总督。真的是很不容易,而且,他的总督任期还有一年就要到了,届时他会回到京师或者告老还乡,难道真的不能落个善终吗?
在京师已经近半个月了,楚越在驿馆内坐卧不宁。他忽然接到西北军镇西安守备师师长刘进的密信,透露了一个使他惊愕的信息:凉州守备师三团的团长自尽身亡了。
凉州守备师三团团长何宇正是那天擅自命令兵卒控制局势的指挥者。为了这件事,楚越已经将其扣押起来。关在西安城内交与西安守备师看管,随时等候皇上的调查,谁知道自己离开西安不过月余,何宇怎么就自尽了呢?
楚越是最没有背景的人。就算是有,他的背景也是皇帝本人,再加上皇帝最忌讳的是朝廷大臣和军方来往,所以楚越进京以来,由于牵涉重大,所以一直都没有朋友敢冒险找他叙旧,这也是他烦躁的原因之一。正因为他没有背景,别人也不敢冒着皇上怪罪的危险来拉拢他,所以楚越所知道的版本最为简单。
那就是。有马车五十余辆各种货物,说是朝廷慰问边塞将士之物。押运车队的人自称是秦王府的庶务总管赵保。过凉州河桥时拒绝海关查验,并和海关役吏展开对峙。并开始厮杀,正好河桥乃是守备师训练归来时三团要走的必经之路,看见两方厮杀,于是团长何宇下令将双方隔开,并给予扣留,准备交与凉州知府处理。
但是由于处理不善。在混乱之中造成了海关巡检使郑隆、自称是秦王府书屋总管的赵保两人同时失踪,而货物在规整之后也短少了很多。
这件事本来十分容易分辨。但是郑隆和赵保的失踪,加上货物根本没有证据说是二皇子和秦王所有,所以在陕西官场上根本也没有人敢将此事往皇子身上攀诬,但是民间不一样,随着西安城内通贴二皇子走私谋取暴利的谣辞出现,楚越也感到此事十分蹊跷,据属下暗中报告,的确有人亲耳听说看见那些马车上的旗帜和自称为赵保的人出现过。
此事关系重大,楚越诚惶诚恐,夙夜难安,惟有以干涉地方政务为由将何宇扣押,然后接到谕旨后,星夜赶往京师。
按理来说,这件事从表面上看,何宇做的并没有错,在大明境内,大明的将士看见有人厮杀,难道还能置之不理吗,但是现在风闻的消息,加上皇上的态度,让楚越在驿馆内越想越觉得可疑。
转念一想,事情并不那么简单。其一,赵保走私牵涉二皇子与否证据不足,至于这种谣辞,可说成是歹徒无中生有,恶意中伤,诽谤皇亲;其二,陕西布政司和按察司应该首当其冲为其遮掩,可是为何还会闹的这么大;其三,皇上调自己回京,估计已经对军镇内管理起了疑心,这次何宇的自尽更能表示出其中的蹊跷来……。
楚越捧着密信发呆,忽然侍卫来报:“督爷,驸马爷来了。”
心里一慌,将密信急往袖中一塞,问:“哪位驸马?”
“大长驸马都尉梅殷梅大人。”
“快快有请。”
楚越匆忙走出客厅,跨进庭院,见梅殷走来,拱手相迎。二人来到客厅,侍女献茶。寒暄一番之后,梅殷问道:“据说总督大人深居简出,可曾听到什么风声?”
楚越心里一格登,难道驸马知道自己属下寄来的密函?他望着驸马那一张显得有些苍老的面庞,那一双眼睛正友善地望着他,“不可能,驸马不可能知道。”于是笑道:“皇上不喜军政双方来往,再加上今日来京的缘由,所以老夫一直在闭门深省,确是不谙朝野新闻,驸马所说风声指的是……?”
“我见过秦王府长史杨镇了。”
“是吗?”楚越吃惊地问道。梅殷这么的不知避讳,也不知到底为了什么?作为驸马都尉,皇帝一直宠信的人,私自见藩王府长史,还要来见自己这个军镇总督,难道就不怕皇上不高兴吗?还是想暗示一些什么呢?
“总督大人。敢过来找你,本驸马就不怕有流言蜚语,这次我过来。只是想问一问你对此事的看法如何?”
“这是皇上的意思?”楚越还是小心翼翼的试探着。
“不是,皇上没有让本驸马前来,来之前也没有见过皇上。”
“咳!咳!”楚越极力掩饰着自己的尴尬,他真的有些迷茫了,谁给了梅殷这么大的胆子,不过梅殷纵然是驸马都尉,楚越也是一方总督。心里自然不怕这么多,于是摇摇头。
“既然总督大人不愿意谈及此事。那么本驸马是否可以问一问,总督大人对于最近关于勇王的传言是真是假,关于这一点,总督大人可以发表一下见解吧?”
“噢!驸马要问。老夫总要回答的。”楚越将茶碗盖子轻轻地刮着茶叶,也不去喝,似是自语,又好像对梅殷说道:“亦真亦假,不真不假,谁说得透呢?”
一阵短暂的沉默以后,梅殷探身道:“总督大人的意思,是那勇王正在做出一种姿态,关于他的传言。如果处理得当,那就是假的,如果处理不当。也随时可以变成真正的行动。本驸马这么以为,应该是没有错吧?”
“也许……”楚越持着花白的胡子,有些失神的说:“老夫在西北经年,当初随平安总督对抗帖木儿大军时,曾经吃过不明敌情之苦,所以在平安总督的交待下。我们西北军镇一直致力于在西北诸地的情报网络,据老夫所知。朱棣在聚拢大军之传言不假!!关于这些,老夫已经在最快的时间禀明圣上了。”
“驸马大人,皇上明察幽微,心中早就有所察觉,也作了未雨绸缪,再三敕谕我西北军镇、辽东军镇、乃至蜀中军镇等地最近加紧了练兵进程,并有其他一系列严密措施。”
“那么总督大人,如果说二皇子之事和勇王朱棣聚拢兵马有关,这种推测不知道可否成立?”
楚越的呼吸一窒,他没有想到梅殷会将这两件事牵涉到一起,但是想一下两件事情所发生的时机,于是也有些迟疑起来。不过他还是没有搞明白为什么驸马都尉将这两件事情扯在了一起。
他相信梅殷也不敢乱来,还是忠于皇上的,但是如果说此事是朱棣所策划的,那朱棣现在在大明还有如此的影响力吗?还是大明朝堂之上,还有人为其筹谋?
伸手从袖中掏出西安守备送呈的密信,说,“驸马猜测如为属实,那么我大明就真的要大乱了!”
“噢?”梅殷一惊,迅速地将信函看了一遍,沉思片刻,叹了一口长气,说:“扑朔迷离,捕风捉影,难,很难。”
接着梅殷接着说道:“我准备面见陛下说辞,关于何宇自尽之事,现在京师中还未收到消息吧?”
楚越点点头,何宇只是他为了保险起见,做出的预防之举,一个小小团长的自尽,当然不会那么快呈报京师,现在估计还在他的总督行辕之内等候他回去处理呢?
梅殷点点头,说道:“总督大人的意思,如果本驸马猜测属实的话,那么证明朱棣或者朱棣的党羽已经渗透进了军队之中吗?”
这一下,楚越是彻底的什么也没有表示,明哲保身这一条,对于一方总督来说,还是不算生疏的。他已经看出了现在大明朝野的局势,身为军方的人物,他是不想牵涉于其中,更不要说梅殷这么的设想了。
“何宇死了?”朱标面无表情的看着内厂情报处的刘玉,开口又说道:“确定是自尽?”
刘玉不敢直视皇上的眼神,连忙将身子弯了下来,恭敬的回禀道:“属下详查过,何宇的确自尽于西安守备师的师部行辕之内,无可疑,因为皇上一直命令臣下监视何宇的一举一动,所以情报处一点也不敢怠慢,从进入西安守备师的行辕之后,到自尽那一天,何宇的一举一动,包括见过什么人,去过哪些地方,情报处都有记载,并且一起送来京师,现在情报处正在筛选,稍后就会有奏报呈上。”
朱标点点头,表示知道了这个消息,也不管情报处的刘玉看见没有看见自己的表示,随后又问道:“今日驸马梅殷去见过楚越了?有什么消息?”
“总督大人对于二皇子的事情比较谨慎,避而不谈,而驸马则声称怀疑二皇子遭人冤枉,乃是和在西北的勇王有关。”
“梅殷真的有些多事,这件事情在军方那里说什么?难道就不怕楚越弹劾他妄自揣测军事吗?”朱标自言自语的说道,也不理会刘玉的反应,随后又道:“既然大家都急了,那就不等了!!”
刘玉的脊背已经渗出了汗水,他不明白皇上为什么要当着他的面说此事,难道是怀疑自己的不忠,所以进行试探吗?想到这里,刘玉更是战战兢兢,不敢仰视了。
时间很快的就过去了,会有一个什么样子的结果呢?刘玉不知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