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毕业的小姑娘对这样的灵异之事似是十分热衷,她单手扶着柜台,一双眼亮晶晶的,甚为期待地锁紧了兰雪声的面容。
“我说?”后者似笑非笑地抖抖眉梢,而后慢条斯理地转眸扫了眼门外,“要我说的话,是不是真闹水鬼我不知道。”
“但我知道,扶芷老师,你该去给你那两个混账逆徒上课了。”兰雪声单手托腮,话音未落门边便传来了清脆的风铃声响。
“师父师父,一个周没见,您想我们了没呀?”两个年龄相仿的小姑娘背着琵琶,蹦跳着跨过门槛,站定时又笑嘻嘻地跟着兰雪声打了个招呼,“唷,兰老师今天也在。”
“说得好像我哪次没在一样。”兰雪声咧嘴笑笑,这对十二三岁的小丫头片子一向最能闹腾,她们两个加上一个不着调的扶芷,三个人近乎能把整个老街都给闹活了。
“那可不好说,我记着之前有次周六,兰老师就不在,看店的只有我们师父。”小姑娘嬉皮笑脸,话毕带着自己的小姐妹一左一右圈住了扶芷的手臂,“师父师父,咱们今天学哪首曲子呀?我们什么时候能弹《十面埋伏》?”
“就你们俩那小指法还想学《十面埋伏》呢!”冷不防被自家学生架住了两手的扶芷被迫起身,故作嫌弃地咂咂嘴,“先把《小桥流水》练好再说吧。”
“还有,都说几次了不要叫我‘师父’,要叫我‘扶芷老师’或者‘小芷老师’。”
“那不行,师父是师父,老师是老师——这哪能乱叫!”小丫头们连连摇头。
扶芷被她们俩闹得没有办法,只得拿下巴示意,指了指前路:“那行吧,不改就不改,我又不能天天掰着你们的脑袋——八戒悟空,上前带路!”
“诶!”小姑娘们齐声应着,拐着扶芷便往楼上的琴房走去。
三层楼的临街商铺,有两层被兰雪声改成了隔音琴房,上午来学的大多是民乐,下午则都是些西洋乐器,有那么几样她也不太叫得出名号。
三人离开后的大厅眨眼恢复了宁静,趁着眼下店中暂无他人,兰雪声麻溜地点开了v信。
[云冻尚含孤石色:风曦风曦,小风风,风风,在不在在不在在不在!]
[风曦:?这位女士请您冷静一点,有话说话,嘴不要这么碎。]
[云冻尚含孤石色:好的好的,我冷静——你那琴里有没有封印过什么会狗叫的水生生物,或者这世上有没有什么生在水里叫得像狗的妖怪?]
[风曦:……会狗叫的异兽不少,生在水里的倒是没那么多,怎么,你那边听见奇怪的狗叫了?]
[云冻尚含孤石色:不是我,是我们店里的小孩,她说她大伯那边村子里最近突然闹了水鬼,半夜总有人能听见鱼塘里有狗叫,还吓着了一个一米八的壮汉。]
[云冻尚含孤石色:我觉着这玩意听着不像是什么水鬼作祟,反倒有点像你那琴里逃出来的上古异兽……这才想着问你一嘴,怎么说,你那边有什么线索没?]
[风曦:有点思路,但还不太确定,有图或者视频吗?有图的话我能认快一点。]
[云冻尚含孤石色:这个没有……我待会等她们上完了课,再单独问问吧。]
[风曦:人还在的话我就直接过去,正好阿四也该给你做午饭了。]
[云冻尚含孤石色:好哒!]
给风曦发过了消息的兰雪声悄悄松出口气,转头却发现v信联系人那突然多冒出来了个好友申请。
持好奇态度的兰雪声抖着眉毛小心翼翼点开了那个页面,骤然跃入她眼帘的古风动漫荷花仙头像配着那串加了花朵emoji的“漱石枕流”,刺得她脑仁止不住地疼。
刘……刘叔。
你一个大老爷们究竟为什么要用这么少女心的名字和头像啊!!!
竟然还配了花朵emoji,粉色的花朵emoji,个性签名还是什么“你若盛开,清风自来”!
简简单单的一张资料卡看得兰雪声当场连出了十只痛苦面具,她缩在椅子里给自己做了半天的心理建设,方才有胆子按下那该死的“同意”。
粉嫩嫩的小仙子头像在两秒钟后迅速带着个红色气泡登了顶,兰雪声点开那对话框的时候指头都不住发了抖。
[?漱石枕流?:ヾ(??▽?)ノ你好呀声声,这边一百五十斤蚕茧都给你打包好啦,你看啥时候把地址发给我一下呀(?ˉ?ˉ?)]
妈耶,什么脏东西!
这人怎么还用颜文字啊!!
兰雪声喉咙一甜,险些一把扔了掌中手机。
好在她反应够快,卡在那手机即将脱手的那一瞬猛地勾住了拉环支架,这才免除了一场悲剧。
[云冻尚含孤石色:……刘叔,地址我一会复制一份发给您,但您这头像和颜文字又是怎么回事?]
[?漱石枕流?:!!!∑(?Д?ノ)ノ你说这个?这个是跟你们年轻人学的呀,嘿嘿,咱也想赶个潮流。]
[?漱石枕流?:(?д?;)怎么了声声,我这样还不够潮吗?(????w????)?]
潮,太潮了,潮得她都要得风湿了!
兰雪声痛心疾首,一时想不明白她好好的刘叔怎么就被人荼毒成了这副样子。
飞速给刘承义发了地址又打好货款之后,兰雪声送瘟神一般麻利地将那个“?漱石枕流?”的消息设为免打扰并删除了聊天——不把刘叔直接送进黑名单里,俨然已是她对这个长辈最大的尊重。
——真就见了鬼了,这玩意简直是比孰湖那张猥琐又油腻的脸还要离谱,她已经开始不想跟刘叔说话了!
兰雪声拧着脸回头重新打开了视频,这时间就很适合看上两集剧集压惊。
正午时风曦准点带着保温桶来给她送饭,兰雪声抻着脖子瞅了瞅她空空的身后,不由得微一讶然:“阿四今天怎么没来?”
“社恐了,说是不愿意见陌生人。”风曦浑不在意地耸耸肩,兰雪声听罢狐疑万般地吊了眼角:“他还能社恐?”
“我看他之前在城里四处乱窜吓人的时候,可没半点怕生的意思。”
“谁知道呢,可能当人是社交恐惧,当鸟是社交恐|怖|分子呗。”风曦摊手,兰雪声应声颔首以示认同。
二人交谈间正赶上扶芷三人上完那节琵琶,小姑娘下楼瞅见那身着长裙的少女,登时亮了眼睛。
(云冻尚含孤石色的下一句是雪干犹堕古松声哈~兰兰的“云色”就是从这里取的,陆龟蒙的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