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翎在归途中,还对精绝城,楼兰城,温宿城的结界加固了一道,并对守将下达了撤迁的命令。
“以青江为界,青江以南的往东凉撤,青江以北全部往戎卢城撤退。”
戎卢城是唯一一个没发生流血而夺下的城池,这里并没有发现起尸的现象,算是一个相对安全的后方。
一场恐慌就这么诞生了,冷静下来时连他也有些不知所措,望着李慕婉愈渐发黑的脸庞,他心如刀绞,有怒气却无可奈何!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将军,帅营传来命令,召你与军师前去焉耆城开会,共商应对之策。”
祈翎多想守候在爱人身旁,可东窗事发已然是危急时刻,哪儿能迁就于儿女情长。
“阿吉,斗斗,你们一定帮我照顾他们,哪怕治不好也要保住他们的性命,等我忙完再回来寻找解毒的办法……”
……
祈翎与郭泽赶到焉耆城时,城墙外已堆尸如山。
三百万蛮军死而复生,可想昨夜那场抵御战打得有多艰难。
“我的计划是,南部的五座城市全部往东凉州撤退,以凉河为界撑起屏障,建立防御措施,将尸群抵挡在西河岸;北部的十二座城则全部撤往凉山境内,撑起封山结界,以险要的山势驻防,抵御尸群。”
祈翎的提案很快便被采纳并实施,当日清晨,所有焉耆城百姓收拾好行礼,在军队的护送下开始往凉山迁徙。
大规模转移非常缓慢,凭老弱妇孺的脚力,一天最多只能行个四五十里路,晚上还会遭到尸群的追赶。为了加快转移速度,骑兵们让出了自己的战马,与牛,羊,驴,制造板车供百姓使用。
如此一来,若不发生意外,十天便可将北部的居民转移至安全地带。
南部五座城市,总人口超过了五十万,留下的守军却不超过五万,且东西跨度非常大,还要考虑怎么渡河,晚上如何御敌……为此,北伐大军将八成以上的修士与仙船投入到了南部转移工作中,祈翎也是其中一员。
祈翎的巨阙一次可搭载上千人,仙船满打满算也能装下一千人,金丹以上的修士各显神通,也能装个几十上百人不等,筑基期的修士飞行吃力,便用灵法在地面辅助转移;
先将照顾老弱妇孺,剩下的青壮年脚力快,一天可走上百里路。
军民同心,其利断金。如此一来,南部的转移难题也得到了基本解决;
尸群白天会休眠,只有夜晚才能活动,它们虽然不知疲倦,但追逐的步伐也快不过一直都在转移的百姓;转移路途虽有恐慌,却并没有太大的惊险和意外。
转移到了第五天,祈翎倍感乏力,操纵巨阙来来回回奔跑,再强大的身体也吃不消。
“老弱妇孺已经全部撤离,剩下的百姓脚力都不错,那群行尸追不上咱们的。宇文将军累了五天五夜,回去休息吧,这里交给我们,没毛病的。”
“那就麻烦诸位将军了。”
祈翎辞别,赶回戎卢城,这些忙碌的日子,他无时不刻都在为李慕婉和阿满等人祈祷……
……
阿满死了,阴毒侵蚀了他的血肉,连骨头都没有剩下,
李慕婉与其他七名修士暂且保住了性命,但阴毒仍在发酵,所有军医回天乏术……
“嫂子还等着阿满哥回去呢,我却连一具尸体,一坛骨灰都带不回去,我……我……”阿吉在阿满惨死后伤心欲绝,一向精明坚强的他也生病了。
还能怎么办呢?死人无法复活。抢救活着的人成了最重要的事。
当天夜里,祈翎抱着李慕婉来到了魅儿的宅院前,犹豫了片刻还是敲响了大门,
魅儿既然连他身上的蛟毒都能治好,阴毒也许可以试试。
“魅儿姑娘请开门,在下有事相求!”
“咯吱……”门缓缓打开,一帮陌生又熟悉的女人出现在门后,眼神中充满了幽怨。
小柔瞥了一眼祈翎怀中的李慕婉,冷冷一笑:“怎么?神威无敌的宇文将军还会有事求我们?”
祈翎带着恳求的语气:“救救她。”
“白眼狼!”
“负心汉!”
“屠夫头子!”
“你知道我姐姐为你付出了多少么?而你呢?不仅一点也不领情,还要残杀我们!现在你有难了,又想起来找她了?你有什么资格?你凭什么?我们欠你的呀?”
女人们劈头盖脸便是一顿痛骂。
祈翎咬着牙道:“我会用行动弥补所有过错,现在请你们救救她,她已被阴毒侵体,就快死了!”
“你哪儿来的自信呢?你可知道我姐姐当初为了救你,连——”
“小柔。”一个知性柔美的女声从宅院深处传来,随而又听她说:“让他进来吧,救人要紧。”
小柔瞪了祈翎一眼,“记住了,当兵的,你又欠了我姐姐一回!”随即便于女人们让开了道。
祈翎沉着面色,内心愧疚不已,抱着李慕婉赶到了后院儿。
魅儿还是那副装扮,浑身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淡漠的眼睛。
“魅儿我——”
“什么也别说了,把她扶进来吧。”魅儿转身走进闺房。
祈翎暗叹一口气,跟着进了屋,将李慕婉放上床榻。
“好了,你可以出去了,我会尽力救她的。”魅儿说道。
祈翎微微皱眉,踌躇不决,犹豫不决。
“怎么?你怕我会杀了她?还是说,你怕我会剥了她的皮?你若是信不过我,大可将她抱走。”魅儿冷声道。
祈翎从牙缝中挤出“我信”二字,转身退出了房间。
魅儿一挥袖,将大门紧紧关闭。
祈翎在门外来回踱步,一边等待消息,一边练习着待会儿该怎么和魅儿道歉。这个善良的女妖精,至始至终都在付出,她不该被这么冷漠对待,一千个不该,一万个不该……
一个时辰后,门悄然打开,魅儿的声音从房中传来:“宇文将军请进。”
祈翎急忙冲进房屋,李慕婉脸上已褪去了阴黑,变得苍白如纸,胸膛起伏均匀,呼吸与脉搏都增强了不少。
“婉儿的毒已经解了?”祈翎惊喜道。
魅儿摇了摇头,眼神有些许疲倦,“她体内的毒已被我清理了八成,剩下两成被我转移到了右臂。以我的能力只能控制毒素滋生,做不到完全根除。”
“只要能保住她的命,我就有时间去找解药了,”祈翎握住李慕婉冰凉的小手,深沉又心痛:“婉儿,你放心,我一定能把你救醒。”
魅儿好不屑,好无奈,好嫉妒,好苦涩,“你不如就将她留在这儿,以后每隔一段时间,我都会替她拔一次毒。”
“魅儿,我真不知该如何谢谢你。”
谢意越浓,愧疚越深。祈翎不敢去看她的眼睛。
魅儿平静道,“将军为国,为民,为家,为她,有责任,有担当,说什么谢谢呢?夜深了,我便不打扰二位,将军请随意。”
说罢,她就要转身离开,祈翎腾出一只手来,拉住魅儿的手腕,真切道:“我一定会报答你的,你相信我。”
魅儿冷哼:“那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祈翎沉声:“我知道。”
“那你给得了么?”魅儿又问。
祈翎沉默了。
“你给不了的,”魅儿甩开祈翎的手,惨淡道:“谁都给不了。人类与妖精注定殊途,我不会天真了,再也不会了……”
魅儿带着哭腔,逃离似地跑出了房门,剩
祈翎呆坐在床边,望着昏迷不醒的李慕婉,心如刀割,心乱如麻。
爱一个人好难。
爱一个人,好难。
爱,一个人,好难。
……
时间来到深夜,祈翎终于顿悟了一件事,他鼓起勇气来到魅儿居住的阁楼下,呼唤道:
“魅儿,你出来,我有事想与你说。”
隔了白天,楼里才回应:“难道是她的病出现异常了?”
“并不是,单纯是你我之间的事。”祈翎问道:“那么,方便我进来么?”
魅儿有些急切:“你不许进来!”
祈翎已推门而入,并关上了门,然后径直往楼上走去。等他走上二楼推开房门时,魅儿刚刚才把面具扣上脸颊,她转过身来,隐隐含怒:“宇文将军怎么擅闯别人的房间?”
祈翎站在门口,笑着说:“军法有云,军职人员擅闯民宅,罪加一等。但今夜,哪怕是负罪,我也要上来把事情和你说明白。”
魅儿轻哼了一声,面向窗外月光,把后背留给了祈翎,冷冷道:“如果是道歉,承诺,这样的话就不必了,太矫情会让我觉得恶心。”
祈翎叹了一口气,直接走到魅儿身后,用胸膛将她困在了窗台前,
“你要做什么?”魅儿不由一惊,刚一转身便迎上了祈翎坚毅又温柔的眼睛。
“我只是想来确认一些事情。”祈翎轻声问道:“那一夜,你对我做了什么?为什么一夜之间我的伤势全好了?而你却对我避而不见?”
魅儿想要闪躲,祈翎双手一抻,将她箍在了身前,语气加重:“告诉我,就让你离开,不告诉我,就不让你走。”
“你在威胁我?”魅儿隐隐发怒。可祈翎下一刻动作却让她不知所措——
祈翎低头,在她脸上面具的唇间,轻轻一吻:“那一夜,你是不是亲过我?就像这样,嘴唇对嘴唇。”
魅儿好一阵子才缓和过来,“切”一声,偏头道:“这很重要么?我是个魅影,没有血肉,没有触感,你亲吻的只不过是张人皮。”
“所以你承认和我共度春宵了?”祈翎问道。
“宇文祈翎,你真不要脸……”她显然是羞了,声音都变得轻柔暧昧了一些。
祈翎又在她面具的额头亲了亲,“你把我迷晕,然后睡了我,你难道就想这么拍拍屁股完事儿?”他搂住了魅儿的腰。
魅儿试图将身前这个男人推开,可她没有力气,也使不出力气,“你到底……想干什么?我猜不透你。”
祈翎捏着魅儿的下巴,眼中真情流露:“我今夜来,是想告诉你,你所做的一切我都记在心里,我对你是魅妖的身份毫不在乎,人和妖精可以在一起。”
魅儿泪水在眼中凝结,打开祈翎的手,恨道:“你别异想天开了!”
“让我看看你。”祈翎就要伸手去摘魅儿的面具,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魅儿使劲儿地挣扎着,摇着头,眼中充满了恐惧。
祈翎将魅儿搂紧在怀,解下她的衣袍便伸手探索,“你有体温,你有心跳,你有情感,你有所有女人该有的东西……你怎么就怕见我?”
“我是魅!我是个丑八怪!你原先见到我的面容,是我从别人身上扒下来的人皮!”魅儿几乎是在咆哮。
“我说了我不在乎!婉儿,银怜,音音,她们都漂亮,偶尔我也想换个丑八怪尝一尝!”
祈翎一番话,让魅儿彻底失去了抵抗力。祈翎摆正了魅儿的脑袋,一点儿一点儿地摘下了她的面具。
“宇文祈翎,你等一等。”她经不住呼唤。
“如何?”
“你真的……不嫌弃我是个魅?”
“害!关了灯都一个样。”
面具摘去了,一张只有轮廓却没有五官的脸颊出现在祈翎面前,他一眼不眨地看了好久好久。
魅儿想要抢过面具戴上:“吓着你了,别看了,我就知道——”
“太意外了!”祈翎惊喜道:“我还以为你就是团影子,没想到你还有轮廓……”
“啊?”魅儿惊慌失措,支支吾吾道:“我……我们魅族,为了修炼形体,都要借助外物的,比如我借助的便是‘槐树’,我其实也是一颗树精的……”她闪烁着目光:“宇文祈翎,你不觉得我丑也?”
“丑?有鼻子有眼睛有嘴巴,怎么会丑?”祈翎捧着魅儿的脸颊,埋头深情地亲了一口,说道:“你的唇,和其她女人一样软。”
魅儿低下头,娇声道:“我若是个人,也许现在脸已经很红了,可惜我是个魅影,不配拥有颜色,一辈子都与黑暗为伴。”
“这是你的额头么?”祈翎戳了戳魅儿的额头。
“是啊。”魅儿皱了皱眉。
“这是眼睛。”
“是的。”魅儿眨了眨眼睛。
“这是鼻子。”
“哼哼。”魅儿抽了抽鼻子。
“这是你的嘴巴。”
“你刚刚不是亲过么?”魅儿嘟了嘟嘴。
“这是你的脖子。”
“嗯。”
“这是你的胸脯。”
“……”
“这是你的肚脐。”
“你……”
“这是你的——”
“是我的,都是我的。我修行了五百年,修出了心智与人形,可偏偏就是那一张薄薄的人皮,是我一辈子无法触及的东西。”
“那简直太好了。”
“哪里好了?”
“以后你多准备几张皮,准备一百张美人皮,我想要谁的时候,你就穿上她,然后来服侍我,这样一来,我岂不是天天换都不重样了?”
“你想得美……”
“让我来试一试,魅影和真人的区别。”
祈翎抱起魅儿走向床榻,反正关了灯都一样,何不许她一夜温柔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