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渡那一战,让她的太极彻底脱离了健身操的范围,而真正有了内蕴。
开悟以后内力流转,也有了真正的天地阴阳流转的痕迹
虽浅显,却有了雏形。
姜良看着在林渡周身流转的气韵,清俊端方的脸上满意一笑,他特地蓄了胡子,这笑就显得格外细微,叫外人瞧不出什么变化。
分明也不过青年人的面貌,却已经有了世外高人的风范。
林渡收了势,转头看向姜良,稀罕道,“师兄今日一次都没有打我诶。”
平日里每次整套动作练习的时候,多少都有一半招式拂尘会打上来。
“怎么?你欠打?”姜良横她一眼,举起了拂尘,结果只是轻轻拂去了林渡肩上不存在的灰尘。
姜良捋着胡须咳嗽了一声,“也就比健身操好那么一点,这大晚上的,不好打击你罢了,我看了,你的招式虽然已经有了内蕴流转,距离真正的圆融还差得多呢,不过上了第一层罢了,明日我再教你练习,现在,你,赶紧给我滚去睡觉。”
林渡泄气地切了一声,“我还指望师兄你点出我哪里不对呢,明天白日里师兄记得总结一个缺点给我,我照着那个方向练。”
“你还敢给你师兄布置任务?”姜良瞪大了眼睛。
林渡一溜烟地就跑了,回去当真睡了两个时辰。
巫曦拿到了万年草之后连夜走的。
隔几日外界也渐渐传开了,巫曦两次三番拜访无上宗,求绝迹多年的万年草,而那万年草本是给先天不足的林渡过百年大关的,却无奈那人下跪了整整一天,最终还是将这世界上最后一株万年草给了他。
而凤朝那一夜进了禁地桃林,最终冷着脸出来,还让林渡不要去禁地桃林,要不然辣眼睛。
据说那后苍一回来之后就是被临湍押到了桃林的一处叫“芳菲尽”的阵法之中,里头一直飘着纷纷扬扬的桃花瓣,看似极美,实则都是伤人的利器。
而后苍如今正跪在那里,每日跪一个时辰,要跪满九年,如今不过才一年。
后苍的上半身都被桃林的花瓣割开了,破破烂烂血肉模糊,难看得很。
总之是小孩儿不宜观看。
因为临湍一直看着,后苍从未出过禁地,也不可能是他。
林渡想了想那个画面,嘶了一声,好像原剧情也有这么一段。
当年后苍逃避责任出了宗门,让凤朝顶上,也算是违背了宗规,的确是该受罚的。
凤朝末了,又摸着林渡的头,“总之这件事先交给我们大人,不论如何,都轮不到你这个小孩儿去想。”
林渡不说话,站在原地眼巴巴看她。
凤朝无奈,“有消息告诉你!”
林渡得了这话,才把凤朝给自己布置的新字帖拿走了。
山中无岁月,一晃已数年。
林渡的字帖从工整的楷书换成了行楷,写的字也从一笔一画工整粗笨的扭曲方块,变成了初现风骨的小字。
最低级的黄品符箓书,厚厚一本大砖头,林渡耗费了五年功夫,也终于学完了。
这日林渡照旧来交作业,如今她的大字作业已经改成了抄写心经,却发现凤朝眉宇之间难得有些忧愁。
“大师姐?”林渡轻车熟路走到了香炉旁,给她续上已经烧没了的清净香。
凤朝抬眸看着林渡,她一身苍色法衣,背后绣着只活灵活现的鹰隼,腰间勒着织银护腰,像是春日里见风窜高后终于变成了坚硬挺直的翠竹,上头蒙着一层灰白阴翳,一触碰上去才发现那是降下的霜。
“林渡……三年后的中州大比,墨麟的灵骨不适合参赛,天无是医修,大约,重任在你身上了。”
林渡闻言笑了,“怎么?大师姐,你不相信我?我还不靠谱吗?”
“晏青在闭关结丹,元烨瑾萱还差点功夫,你如今,”凤朝顿了顿,“也是长大了。”
可不是长大了,都快二十岁了,个子都不长了。
林渡前些年还在跟元烨比身高,如今偏偏已经停止了生长了,元烨比她多窜出去了一寸。
“我记得这中州大比分为团体赛和个人赛,团体赛是各宗门的排名,这团队赛,是有五个人吧?”
凤朝还没说安排,林渡已经领悟到了凤朝的意思,“五个百岁以下的弟子,天无是医修,三年后尚不足百岁,我和天无、晏青,三个腾云境,元烨和瑾萱届时也在琴心境大圆满,元烨聪明,瑾萱运气好。”
她龇牙一笑,“我们五个,无敌。”
中州大比每百年一次,上一回无上宗都没参加,据说是新弟子还没招收。
新韭菜还没长出来,中州就开始噶了,按照无上宗养韭菜的速度,那确实不够噶的。
今年几个人参加年纪都还小,一帮师父们都没对他们报什么指望,只当是个历练,如果运气好,能拿回来奖励就更好了。
毕竟,真正决定宗门排名的,还是百岁以上修士的比试。
而无上宗从没有一次输过。
少年强则国强,但无上宗已经长成了雄壮的大树,无论少年如何兴风作浪,总有华盖遮风挡雨。
凤朝被她没皮没脸的自信闹得也没了眉宇间的愁容,忍不住笑道,“什么无敌不无敌的。”
林渡手停不下来,把东西归位之后顺手将凤朝桌上的东西顺好,谁知道看到了桌上一张尚未发出去的赤色宗门弟子令。
赤色,代表追杀令。
但以凤朝雷厉风行的性格,通常写完定然会立刻发出。
她抬眼,对上凤朝又要皱起来的秀眉。
“师姐,什么人,让您不忍心下杀手不成?还是,太过棘手?”
凤朝无奈叹气,“就知道瞒不过你。”
她就是这时候也没忘记考验林渡,“来,说说,宗规第四十九条是什么?”
林渡却没有立刻回答,她定定地看了凤朝一眼,右手摩挲了一下中指的薄茧,继而缓缓开口,“无上宗宗规第四十九条,若背离宗训,违背正道,残害同门者,吾辈弟子,当亲自清理门户。”
凤朝垂眸,轻轻嗯了一声,接着开口,“林渡,我之所以担心,是因为墨麟他不在,我怕你们去中州大比,会有异变。”
“墨麟他也过了百岁了吧。”林渡直言道。
凤朝歪头想了想,“什么?那孩子他都一百多了吗?”
林渡抱着胳膊,挑了挑眉,没说话,眼里的意味不言而喻。
凤朝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人,“长得真快啊小崽子,抱回我们宗门的时候,还在喝奶呢。”
林渡无言了一会儿,抬眼,直直对上了凤朝的视线,“师姐之所以担心会生异变,是代表那位叛徒,本就是冲着我们来的,对吗?”
“墨麟的灵骨,我的早衰万年草,甚至以后可能是天无的异火。”
“所以,究竟是谁?”
凤朝有点后悔,小师妹太聪明了也不好,她只漏了一点点消息,就能被林渡抽丝剥茧,分析出一个无比接近的真相。
“这个人,曾经是你的八师兄,文福,那个,我们都以为他已经身死,但他或许,并未死。”
林渡看着凤朝的眼睛,那双惯常含光的凤眼之中,此刻压抑着沉沉的悲哀。
不是愤怒,不是气急,不是纠结,是悲哀。
“我们和富泗坊做了个交易。”凤朝顿了顿,“富泗坊明面上会保护客户的隐私,实际上会记录每一个人留下的痕迹,这事儿还是临湍师伯有一次告诉我的。”
“尽管他模样大变,但我依旧能辨认得出来,那的的确确是他。”
那双凤眼轻轻眨了一下,快得像是夏日掠过湖面的蜻蜓薄翼。
林渡的声音格外冷静地响起,“或许已经不是他了呢。”
“六百年前八师兄是第一批去兰句界的人,这些年,大宗门都在不断排查,飞星派五年前可是揪出来了三十几只鬼,如今还有八十九只尚不知踪迹。”
她已经不用人的量词来形容了那帮鬼了。
“不,是他。”凤朝苦笑了一声,“我不会认错的。”
“我是大师姐,我不会认错我的孩子的。”
“他叫文福,福气的福,他说他排行第八,定然日后会带着宗门发起来。”
林渡站在原地,清了清嗓子,“大师姐,你刚才还记不得墨麟多大了。”
凤朝:……
她将伤感憋了回去,指着门外,“今年冬天的农具和宗门、定九城的大阵检修你检修完了吗?检修完了就去给我把免费发放给属地村民的驱兽符给画好。”
林渡悲痛欲绝,拖长了音调,“知道了……”
怎么就可着她一个韭菜割啊。
不行,得拉上师侄们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