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国篇)
忽闪的星星之色,洒满在茫茫的夜幕中。
这个时分的天空、这种让人陶醉其中的夜色、这种美,范伦铁诺大陆中,历经百年依然不变。
位置并没有明显迁移的华丽的启明星,以及各种按照自身特色来进行排列的灿烂的星座星系,组成宏观上的静态之美;
在此间,悄悄映衬着它们的却是那些若隐若现、并缓缓地流动着的无名的点点星火。
观星者在心中感受着——这正是所谓的星罗万象吧。
大字躺在草地上的青年,暗叹许久没有静下心来观赏祖国的星色夜空了。
而「许久」这个程度,对于青年来说,应该是「跨越百年之久」的含义吧。
从王国时代至今,细数起来,时间已经悄然走过了一百三十多年。就算不论其时间的跨度,光是从「王国」跳跃至「公国」这种体制的变迁,就已经是非常巨大的了。
尽管如此,青年的心里异常清醒,他爱着的祖国——所谓祖国,正是范伦铁诺王国,一百多年前繁荣强盛的王国;
而绝非当今,企图以一片和平假象来蒙蔽世人的范伦铁诺公国。
他深爱着自己的祖国。这份感情,无人能及,当今更无人能懂;
直至转生,也丝毫不曾改变。
就是这股深沉的爱国情愫,唤起了青年转生前的记忆。
在王国时代,他曾是直属王室的皇家骑士团之首席团长,一名以视保家卫国为至高任务与荣誉的战士。
直至保卫王国、铲除乱贼的最后一战,皇骑被歼灭,只剩下他孤身一人,面对着叛贼的千军万马。
即使皇骑被起义军击败已成定局,自己也身负重伤,胸膛被敌人的利剑刺穿——尽管如此,身躯也屹立不倒。
那个时候,王国灭亡已经是不争的事实。
记忆唤醒后,青年也继承下了身职团长时所拥有的炎之纹徽以及习得的技艺。
如今的他则是举世无双的炎之操控者。
他发誓要在心中烙印下灭国的仇恨。
于是他重新拾起他活在王国时期的姓名——梵?提泰伦。为了报灭国之仇,为了获得力量,梵才加入魔君旗下,成为六魔将「贤者」之一。
据说魔君在被封印于黑魔深海中的时候,夺取了部分艾尔方斯的记忆,并对这个伪英雄大加赏析。
艾尔方斯,北之起义的领导者,则是让王国灭亡的罪魁祸首。
梵是不会让任何人阻挠在自己的复仇之路上的。
他的意志,并不屈服在当今的任何一个人之下、任何一个国家,他的意志只为古代一个名唤范伦铁诺的王国而生,并为其而战,为其而亡。
梵自知复国无望,所以他活着的唯一目标就是——复仇,向艾尔方斯的转生——菲尔萨?丹利泰尔复仇。
正因为他如此地爱着王国,才会积聚如此程度的怨恨。
这股怨恨已经化为心中剧烈燃烧的火焰,永不熄灭。
梵对着星色的夜空,这片从王国跨越至公国并存在至今、永恒不变的夜空,暗自起誓,他对灭国者实施复仇的道路,第一步即将迈出。
-
范伦铁诺公国炼金元历二五六年,火之月……
骑士公会。
躺在伤患床上几天没有好好活动过筋骨的菲尔萨。
在今天,旭日仍未从山头上出来的时候,便早早起来,重新拾起佩剑,恢复往日的剑术练习。
魔脉内的魔力粒子,流动正常;
供给魔力的魔脉,畅通无阻。
由于体内流淌着的是魔族之血,菲尔萨的伤势恢复得比预料中要快。几日不练就略显迟钝的剑技,经过今早一段练习后便马上重回昔日的状态。
其实一切还是多亏了雪莉的悉心照料。
这让菲尔萨忽然想起了范伦铁诺的一句古语。
虽然并不是很记得具体的字句,但估计应该是什么「女性普遍心思细腻,天生具有照顾他人的因子」之类的吧。
反正他觉得这句话很在理,这用来形容雪莉很是恰当。
听团友说过,当时,她一听见菲尔萨受了伤并昏迷不醒的时候,便从准备飞离时都的飞空艇上跳了下来,并借助着风之加持,降落到已经崩塌的时塔附近。
如今是中午时分。在擦拭完身上满溢的大汗后,他更换了一件宽松的白衬衣。
适量运动过后的菲尔萨精神饱满,正披着外套,端坐在公会二楼自己房间的书桌旁,翻阅起今日才派发的公国报纸。
“逆时之塔遭恶徒袭击倒塌,一代古塔遗憾消失。”
读到这个标题,想起当时塔上与凯雷瑟将军的一战,菲尔萨内心仍是有些许心惊胆颤。
那是他初次见识到「纹徽」的力量,凯雷瑟面对魔敌时所完全释放出来的毫不留情的实力。
凯雷瑟将军对魔族之人怀有深深的敌意,实在是无可厚非,只能说菲尔萨「半人半魔」这种处境非常让人尴尬。
事实上,身边的朋友,并不只有雪莉一个人才知道他的魔族身份。
首先要讲的是他的昔日同窗兼挚友赛利斯?狄兰哈特,也是除雪莉外最为了解菲尔萨的人。
在两人同校读书并学习魔武技的时候,赛利斯就发现了菲尔萨的秘密。
第二个则是银翼团长方恩特。
自菲尔萨第一天入团、初次与方恩特会面时,便一眼看出。尽管如此方恩特还是爱惜人才,加上这个少年是被推荐入骑士团的。
于是也没有对他的魔族身份太过在意。
顺带一提,菲尔萨入团的引荐者,正是他在学院读书时的恩师——圣泽尔菲斯。
恩师与凯雷瑟一样,为骑士公会中「殿前十圣将」之一员。
菲尔萨自从学院离开后便没有与老师联系了。
他想,老师其实早就知道自己的秘密了吧,只是一直装出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罢了。
也许,老师比赛利斯还要发现得早。
菲尔萨心想最近不是很适合再次与凯雷瑟将军碰面,于是暂不打算回银翼总部。
抛开一切烦恼念头,菲尔萨扭头过去,视线从沉闷的报纸上转移开,注视着墙上的挂钟。
十一点过十分……已经是这个点了,还是赶快整理好着装,准备去楼下参加聚餐吧。
这么想着的菲尔萨,拾起刚才掉落在地的黑漆外套,拍了拍灰尘,认真地穿起来。
他随身携带的武装并不是很累赘——一柄佩剑「冰炎剑?佛兰赞恩」,平时它并没有被注入魔力。
所以剑内的火舌暂不呈现,只是全然一副冰剑的形态。
它的刃则被特制的皮革完好地包裹着,隔绝了来自冰刃的寒气的对外扩散,将其紧锁于皮鞘内。
另外的就是一把银翼骑士的标配——护身短剑,主要用于日常的作业。
这类简便的护身武装,可谓是公国内骑士的标准装配了。理论上虽然不可用于战斗,可是在日常方面,能当作匕首之类的工具来使用,非常方便。
一刻过后,菲尔萨步出房间门,从楼梯走下公会的最下层——聚餐大厅。
刚从走廊进入大厅的同时,一个女服务员前来招呼着菲尔萨,并告知他一件事。
“菲尔萨先生,刚才有一通电话找阁下,是来自银翼骑士团的赛利斯?狄兰哈特先生,说是有要事找阁下。”
“咦?”
已经连续两个月不见这位友人了。一听到「要事」,他谢过服务员后,转身离开大厅,跑往公会的电话设备用室。
在范伦铁诺大陆,由于国内的魔导科技才刚起步不久,魔晶石作为能源的用途尚未完全发掘。
所以这类新兴的远程通话设备并不是很普及。
即使是骑士公会此等的大型会所也只存有一台,并且还放置在专门的设备室中。
像酒馆、医疗院一类的公共场所,并不见得会引进如此昂贵却利润微薄的设备。
科学家们发现提炼过的魔晶石液体可用作能源,这个惊天的发现打破过去煤炭矿产占能源主导地位的局面,开辟了一条理想的无污染、高效率的能源新道路;
顺势地,「魔晶工业」也因此崛起。
几百年前,追溯至十三世纪末为开端、十六世纪为兴旺期的那个时段,「文艺复兴」成为了世界轨道的分叉点。
魔法的复苏始于这个人文、精神意识高度觉醒的时期,世界的走向也因此而改变、改向行驶到了一个崭新的境域。
从某个时间点起,科学与魔法,两种互相违背的事物,共同存在,直至今天。
为了纪念魔法的再生,人文研究学家在范伦铁诺的辞典上创造了一个词语——
「光苏」,由「光复」与「复苏」两个词素合成的新词。
直至现在,这个合成词并不显得古老。
这样的世界,就是菲尔萨他们所生活并奋斗着的世界。
而范伦铁诺公国,就是菲尔萨引以为荣的祖国。
在专门端放远程交流设备的「远程通话室」里,与管理员说明来意后,菲尔萨拿起了话筒。
通话人工转接中。没过多久,话筒对面传来了赛利斯清晰的嗓声。
“喂?”
“嗨,差不多有两个月没见了吧,听你说的家族成人礼的修炼,顺利吗?”
“当然。”话筒那边传来了他自豪的肯定答复。
“寒暄的话我就免了,听说你有要事找我?”
“哈,我不这么说,你是肯定不会引起注意的。我想跟你说的是,圣泽尔菲斯老师赠予你的武装——护手盾,在昨天就通过银翼的信使运达圣都了。”
“真的?那太好了!”
“现在你还没有防御型的武装,所以建议你趁早过来拿吧。我听说你现在在时都,今天有没空?”
“这几天都没问题。”
于是菲尔萨与赛利斯约定,在黄昏之时,两人在圣都的炼金术士公会内会面。
菲尔萨一直想抽出空闲时间,与雪莉一同前往并游玩着名的圣都格兰西斯,顺便去探访定居在圣都的妹妹哈路嘉。
加上时都离圣都并不很远,也只是隔着一片树海而已,如无意外,天黑之前他肯定能到达圣都。
“对了,身上的伤好了没?”赛利斯关切地问道。
菲尔萨笑笑说受伤不重,几天休息下来已经完全恢复体力。
“有一件事你知道吗?与你同行的凯雷瑟将军,似乎在时塔崩塌时失踪了。搜索队寻找时并没有发现他,但艾利克斯侯爵曾说过他前往逆时之塔找你。”
于是,菲尔萨把在塔顶与将军兵戎相见、并遇见魔君佛雷德的事简略地告知了赛利斯。
“你的伤,居然是将军的「纹徽」造成的。凯雷瑟将军也太莽断了吧,不问缘由就动起武来了。”
“当时我没有穿团服,也没有佩戴团章,当然,他也不认识我。”菲尔萨无奈地解释着。
“总之以后,你碰见他的时候,必须在他使用纹徽前,解释清楚。”
“碰面吗……”在菲尔萨心中不由得回忆起,凯雷瑟使用纹徽时所发放出的耀眼的光辉。
“就这样说定了,你只要在黄昏前到达格兰西斯的炼金术士公会就行,我一直在那里办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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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尔萨为自己端来一杯清水,独自一人坐在角落的桌子旁。他打算一等到雪莉回来,就立刻动身前往格兰西斯。
无聊地啃着杯中清水的他,偶然间听见身旁的两名骑士,正讨论着今天报纸上的特大新闻——关于逆时之塔的倒塌。
不过更让他在意的是他们俩后来的话题,关于魔君的话题。
(看他们俩的服装,是隶属黑曜骑士团的骑士。)
“魔君佛雷德出现了。自那次惨痛的战役以来,这个敌人又出现了。”
身旁的骑士其中一个人——听声音判断,显得沉稳,大概是年龄比自己大几岁的青年骑士。
这个人无奈地向同伴诉说着。
“无需担心,无论怎样我都会陪伴你身边的。”另外一个人——青年骑士的同伴是一名女性,声音柔和,有一种让人感到安心的磁性。
随后,菲尔萨在充斥着附近的嘈杂间,隐约听见一声清脆的硬物碰撞的响声。
(是从一男一女的那边传来的。莫非这是他们俩互相间约定好的暗号?算了,继续听吧,与我无关。)
“「北伐一战」中只幸存了六名圣骑士,其中之一就是昨日在塔内失踪的「十圣将」之一的凯雷瑟?歌罗利亚。”
“昨天的「事故」,还真是充满了各种谜团呢。”
男声先是沉默了一下,然后是一阵喝水的吞咽声。
他说着:“据说,有一个其他团的骑士先凯雷瑟将军一步,前往时塔调查时塔异变一事了。而这个人,据艾利克斯侯爵所说,他的长相,基本符合传说中对魔君的描述——也就是「白发青瞳」。莫非……”
“莫非什么?”
青年骑士大胆猜测着,“莫非……这个人就是,魔君本人?而魔君引凯雷瑟将军踏入时塔内的陷阱,随后又为了毁灭证据而击塌时塔,这些蒙骗的伎俩,都是魔君一手策划的?要是这样的话,目的极有可能是想除掉北伐战中所有幸存的圣骑士。”
女性听完后,觉得颇有一番道理,“唔,不排除有这个可能!”
在一旁偷听着的菲尔萨,内心越发紧绷。要是这两个人当着面,如此质问自己,自己恐怕还无从反驳。
白发青瞳、同为魔族,并且拥有相同姓氏——连菲尔萨都在怀疑,凯雷瑟不问缘由就攻击自己的另外一个可能的原因就是,他也把自己当作了魔君佛雷德。
不,不对,随后,真正的魔君也现身了,连凯雷瑟也有目共睹的。
这不是很好地证明了自己的清白吗?不过这件事,也只有在场的三个人知晓了。
他顿时脑海里一片麻乱。
与魔君扯上了关系——实际上是魔君与自己扯上了关系,真是一件让人头疼的烦恼。
“我想,你们肯定是误会了。”
(咦……这是,雪莉的声音!从今早就出去了的她终于回来了……她一向不喜欢和其他人去争执些什么的,而现在……)
菲尔萨闻声回望。不仅是他,就连那对讨论着的男女也望向这个女声的主人。
雪莉正对着两人,面无表情;
而正视着那两人的双瞳,严肃有加。
“我就是你们口中所说的那个白发青瞳的骑士的同伴。实话告诉你们,我的那个同伴,与凯雷瑟将军一样,同是隶属银翼骑士团的成员。至于你们是否要相信我的话……大可以去查明。”
那个男青年本想争论下去,却先一步被他身旁的女性阻止,她抱歉道:
“真是不好意思。其实我们也仅是凭空臆测罢了,并没有存心诽谤你同伴的用意。真是对不起。”
那个女性道歉着,而青年其实也在偶然间发现一直坐在身边桌子旁的「白发青瞳」少年菲尔萨,意识到了尴尬,心里对自己方才的胡言乱语满是愧疚。
雪莉一改刚才的态度,报以释然的一笑,“其实我只是……想尽我所能去澄清误会而已。光是他自身,无论是有意无意地,引起的误会实在是太多了……”话语间,她无奈地瞟了菲尔萨一眼。
菲尔萨摊开双手,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手势。同时心想,雪莉所指的「误会」,也许还包括那天凯雷瑟袭击自己一事吧。
“那么,你应该见过凯雷瑟将军吧?听说他也是传闻中的纹徽持有者。你见过他使用纹徽吗?”
“当然。”
这是当然的了。凯雷瑟向着自己发动纹徽的那一瞬间。
因此而受伤的菲尔萨是不会忘记的。
他也是尽量地实话实说,只是略过了自己与凯雷瑟一战的详细而已,他生怕又会引起另一番更大的误解。
四个人澄清了先前的误会,并同坐在一张圆桌前,谈论起逆时塔倒塌以及魔君再临的话题。
在聊天期间,尽管菲尔萨与那个男青年不是隶属同一骑士团,因是相同职业,且怀有共同的保家卫国之愿,话语还是很投机,完全让人看不出先前有过误解的样子。
蛮有兴致的谈话接近尾声,雪莉一直用眼神暗示着菲尔萨——有要事,尽快结束谈话并与她一同回房。
“喂,我给你买来了这个——”
菲尔萨跟着雪莉走进房间,随后她小心翼翼地关上了门,小声地这么说着。
她从腰包里掏出一小袋的东西,递给了菲尔萨。
他拎起这袋东西在耳边摇晃了一下,从东西互相碰撞发出的清脆声响猜测,在白色小纸袋里面装着的似乎是,一些固态的小晶块。
“是……什么玩意?”
“这是我托熟人那边,从「黑市」里面买回来的。这些药物的作用是可以让你在短暂时间内,增幅魔力,并让魔脉畅通无阻。这样一来,你以后就不会再战斗中受到魔脉不顺的阻碍了。”
菲尔萨早就对自己的常发病无可奈何了‘今天,雪莉为他带来一个症状缓解的转机,他惊喜不已。
雪莉依然小声地说着,“尽管说不上是什么禁药,不过在范伦铁诺公国中里,还没有合法的销售渠道。所以,一般情况下,最好不要让外人知道这件事。
还有,记住,随身带好,要知道什么时候会与魔物的战斗,是不可预测的,所以要随时准备周全。”
菲尔萨把药收入大衣的内侧口袋中,连连答应着。随后,他跟雪莉讲起了与赛利斯通话、在今日黄昏前抵达格兰西斯炼金术师公会的行程。
“那就尽快动身吧,已经快下午了呢,今天上午我确实耽误了不少时间。”
说完,雪莉再次拿起在前一刻才放下的腰包,将其熟练地扣在纤细的腰间。
随后才穿上那件一贯的褐色大衣,把腰间的包完全掩着。
当她撩起夹在两件衣服之间的长发、让其完全披露在外时,耳边的碎发偶然间散了开来,这才让菲尔萨注意到,雪莉一直佩戴着自己在生日时送她的耳坠。
看来她对这颗翡翠耳坠真是喜爱得不得了,不舍将其摘下,每每外出都要仔细戴上。
菲尔萨不由自主地弯起了嘴角,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心情。
此时两个年轻人已经准备就绪,随时都可出发。虽然他们俩来到时已经有好几天,也没有很重要的任务要办——
可就因为逆时之塔的事故,让菲尔萨大半时间都是躺在床上;
而雪莉也因要照顾这个受伤的同伴,在他恢复前也不曾离开公会半步。
因此两人没有按照原来的计划将时都畅游一番,不得不说这是一个遗憾。
在楼梯口,菲尔萨再次碰见了刚才的两位黑曜骑士。
“咦,菲尔萨先生也要准备离开时都了?我和奥莉娜也是一样。你们的目的地是哪里呢?我俩的目的地是翠雪树海对面的古王都格兰西斯。”
“古王都……咦,也就是圣都格兰西斯吗?”
雪莉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原来还有人会以古王都来称呼格兰西斯。
“哎呀哎呀,兰帕德真是的。真是抱歉呢,我俩都是在格兰西斯出生的。所以,我们比较习惯叫格兰西斯做古王都,真是让雪莉小姐困扰了。”
奥利娜友好地解释着。
得知与他俩的目的地相同,菲尔萨提议,干脆四人一起结伴同行。
这个建议得到了另外三人的一致同意。
旅途上多两个同伴,总比往日会有趣得多。
四人走在从时都东门通往树海的小径上。
两个男生走在前头,忙于交流着各自的见识与经历,随后又讨起论与魔物对抗时,各自的对策与战略。两名骑士很快就建立了友谊,甚至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雪莉与奥利娜跟在后的不远处,同是微笑地往着前方的两人。
“冒昧地问一下,你和菲尔萨先生正在交往吗?”
“唉?”
雪莉被奥利娜这突如其来的一问吓着了,她沉默着没有回答,也未否认。
少女害羞了——奥利娜乐呵呵地边笑边想着。没想到只是偶尔的一问,就把雪莉这朵花蕾逗得红透了,像快要绽放了一般。
“那我就当作你默认了咯。其实从上午认识你们俩起,我就觉得你和他的感情好像很好呢。”
“算……算是吧。唉,这家伙实在是太会让人担心了,又不懂得照顾自己……”
雪莉叹了一口气,满是无奈地自语着。
“对于这方面,虽然你是在向着我抱怨,但可以看得出,实际上你还是蛮心甘情愿的嘛。”
“才……才不是这样。”
雪莉把红到耳根的脸别了过去。
“呵呵,没想到,雪莉小姐真是……太可爱了。”奥利娜笑得像散飞的海棠,逗玩着身旁的朋友。
“那么,奥利娜小姐与兰帕德先生的关系是?”
奥利娜的目光变得了柔和很多,“我与兰帕德的关系,也和你们相似呢,不过,我们俩已经准备着结婚了。我们打算在家乡格兰西斯中进行婚礼。兰帕德挑挑日子得正巧,那天是我的二十五岁生日呢。”
未来的新娘,脸上洋溢着幸福无比之色。
“真的?”雪莉惊呼道,结婚可是每个女生都一直向往着的梦幻的时刻,“恭喜你们了!”
事实上,婚前的奥利娜心事颇多。就在最近,两人总是存在着一些小摩擦。
虽远说不上是什么严重的矛盾,可还是会让奥利娜忧虑往后的生活,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像以往一样相处和睦。
怀着这般忐忑的心情,奥利娜把一切诉诸于雪莉。
“没、没问题的!兰帕德先生又不像菲尔萨那样,整天心里有话憋着不肯说……”
雪莉又在不自觉地抱怨着同伴了,便不好意思地就此停住。不过奥利娜倒是觉得,这看似不满的抱怨实际上是一种无微不至的关心,是两人感情好的另一种表现。
“咦,某种程度上,那家伙和菲尔萨先生差不多。要记住哦,不是所有男生都是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的,他们也有心思细腻的一面。”
“他……他像女子一样心思细腻吗……唉,他的「心思细腻」大概都表现到了对付敌人的战略对策之上了吧。”
这回,雪莉并没有把心里的所想漏口说出。
菲尔萨有对自己心思细腻过吗?正存在这个疑问的时候,耳间的冰感传来了答案。
雪莉满是欢欣地握着菲尔萨送给自己的精致耳坠。
奥利娜已经从她那从愁转喜的眉宇间,窥见她在心里思考着什么,便继续道出自己如何与同伴相处的经验:
“有时候,他们对存在于自己心中的不安与孤独、自觉弱小的略微的自卑感,也是很难开口的。
即使是长期陪伴身边的朋友也不易发现。
他们不想让人知道,在看似无坚不摧的外表之下,却是一颗脆弱的心。
所以,当你发现他,又犯着这连他自己也解释不通的毛病的时候,你只需投过一个令他熟悉无比的眼神、一个令他安心的动作,让他知晓,他并不是孤独一人——一直以来是,现在也是,以后也将会是这样。”
“原来如此……”
“例如我跟兰帕德,当两个人间的其中一人,发觉对方垂头丧气、想为对方打气的时候,就会触碰一下各自戴在中指上的红宝石戒指。
这是我们早就约定好的、互相鼓舞对方的特殊动作。不得不说,这个方法很是奏效呢。”
雪莉对奥利娜钦佩有加,心想两人正是有着如此特别的鼓励方式,互相依偎着同甘共苦,才得以共同携手走到准备迈入婚姻殿堂的这一步吧。
不仅如此,她对同伴,尤其是对未婚夫兰帕德,真是体贴入微。如果作为菲尔萨的助手的自己,也能做到这一点,那实在是太好了。
另外,雪莉还羡慕奥利娜的美丽。紧束的女装骑士服,勾勒出奥利娜高挑的身材。
那沉淀的深紫之色,更是衬托出她的稳重。明亮的双瞳以及流淌金沙般的长发,无法让别人的目光从如此的美人之颜处移开。
雪莉觉得,与自己相比之下,奥利娜显得非常地成熟。无论是其端丽的容貌,还是细腻的心思,都是自己所无法企及的。
“咦,看看,前面不远的那片森林就是有名的「翠雪树海」了!”
雪莉顺着奥利娜所指的前方望去,发现一片染着雪色的树景进入眼帘。
可是前面的两个男生,不知为何就此止步。
“怎么了?”
奥利娜赶上去,迎着兰帕德的严肃表情,问道。
兰帕德望向菲尔萨——他目光不移地凝视着树海之内,青蓝之瞳,亮得格外耀眼。
兰帕德就在刚才得知,菲尔萨与生俱有一种特殊的可分辨魔物所在之处的能力。
恰巧谈到这里时,菲尔萨就通过这种特殊能力觉察出前方的不对劲。
只是菲尔萨并没有详细去解释,这其实是一种感知同族的身体反应罢了。
“树海里藏有恶魔。”菲尔萨已经解开皮鞘,亮出佩剑。
气息很熟悉……不知最近曾在哪里遇见过?他这样思索着。
魔敌就藏于这座如迷宫般庞大的参天丛林内,但具体方向与位置尚不清楚。
树海内结界的存在,阻碍了菲尔萨探知恶魔能力的正常发挥。
待到天黑的话,更会徒增探索树海的难度。只有趁着现在,以四人之力,分别往各个方向,进行地毯式搜寻,揪出魔敌并击杀之。
商议好后,四个人分成两个队伍——菲尔萨与雪莉,奥利娜以及兰帕德,分别往前方进入树海的两个入口进发。
于是,菲尔萨踏上了这条似曾相识的林间道路。
道路宽敞得可以同时容纳十匹战马并排前进。
若是一个标准规模的军队,整体想要快速移动、穿过树海则完全没有问题。
途中,他还遇见了那棵大榕树——根据梦境,那是普莉西亚曾为艾尔方斯包扎伤口的逗留之处。
很快,他们俩前进至第一个分岔口。普莉西亚与艾尔方斯,正是在此处分别的。而那一别,再会之时不知是何年何日了。
“该走哪边呢……”身旁的雪莉走到他前面,面对两个前往不同方向的路口思索着。
菲尔萨不由自主地握紧了她的手。
“跟我来,走左边!”
雪莉被菲尔萨突然的牵手举动吓着。虽然现在四处无人,可少女很少肯让别人牵起自己的手。但见他一副下定了什么决心的样子,便不再多言。
往日,为了让魔敌尽早击退,菲尔萨可是会采取「两人分别前往不同方向」的做法,意图尽量缩短时间。然而现在,他却没有这么做。
菲尔萨在害怕,在恐惧着,像艾尔方斯与普莉西亚那样的别离。
那时,艾尔方斯是因为害怕拖累了普莉西亚,才不得已提出分开逃亡这个方法。
如今,菲尔萨,已经有能力去保护同伴,又何必「分开」呢。一直以来,每当遭遇患难,不正是因为两人的共同扶持吗。
这次,他把感情放在首位,作为「理性思考」的前提。这次,正是他「任性」的一次。
雪莉顺从了菲尔萨的意思,同时为了紧跟他快速的步伐,另外一只手也拈住了他的手袖。
被紧握着的左手,纤细的手掌像是被顺滑的丝绸包裹着一样舒适。
让她感到安心的正是那份越过手套所传递着的温暖。
就这样,两人前进了一段路程。
菲尔萨此刻满脑子仅是混乱的梦境回忆,以及一连串难解的疑问。
“雪莉,你有没有在哪里听过「翠雪树海」?你记得在这里发生过什么事吗?”
“没有……我不知道。”
事实上,任何的历史古书都不曾记载过,普莉西亚与艾尔方斯曾到达过树海这件事。
不仅如此——如果说,菲尔萨的梦境,确切是艾尔方斯的个人记忆。那么他有理由去怀疑,有部分的历史记录是虚假的,甚至还可能是伪造的。
首先是时都的惨剧。菲尔萨回忆起自己曾经在校内修习过的王国古史,依稀记得,有句话是这么写着的:“北方的盗贼率领一众魔物袭击沃明贝勒,一夜之间,火光接天。”
虽然梦境的记忆有些混乱,但清晰程度犹如历历在目。
首先要分辨清的是,在当时的时都并没有看见任何一匹「魔物」,取而代之的是满城的、由平民人类魔化变成的「丧尸」。
其次,菲尔萨虽不能确定是否有盗贼的存在——可是除此之外,他还确切地遭遇到了「死灵术士」。
历史对于这个神秘职业的记载,则是少之又少,在这里更是不曾提起——也许是,不愿提起吧。
第三个,“一切变异都是由逆时之塔引起的。”对于这句由资深学者们总结出来的综述性概括,亲身经历过「时都暴乱」的菲尔萨觉得:“简直是胡说八道。”
本来是内心的怒斥,可还是不小心发出声音来,甚至惊动了紧跟身后的雪莉。
“不好意思……没啥。”
“哼,又是一副有话不肯说的样子。”稍微有些生气的雪莉,脱开了菲尔萨的手,独自在其身后走着。
对于莫名生闷气的同伴,菲尔萨有点无可奈何。
于是继续回到刚才思考着的问题当中。
艾利克斯侯爵也是一位专业研究历史的学者,难道他没有发现端倪吗?
或许早就已经发现了吧,只是出于何种原因,未曾向菲尔萨这样的门外汉提起。
时都暴乱……以当时的情景,那程度哪只是暴乱,简直可称为「沦丧」了。
菲尔萨的梦境紧接着的就是延伸到了时都东门外,翠雪树海所发生的事了。两个年轻人被死灵术士追杀,随后约好分方向逃亡。
千钧一发,普莉西亚被父王救下。
可艾尔方斯就没有这么幸运了,已经与普莉西亚分开了的他,并没有得到王之军队的前来搭救。最后他留下一滩血水不知所踪。
按照现今这个时代的医学理论来分析,那样的出血量,足以致命。
……
想着想着,菲尔萨与雪莉来到了艾尔方斯失踪的那个悬崖前。
正当菲尔萨,学着范去猜测艾尔方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胸中一阵涌动的魔力反应,让心跳骤然加速,菲尔萨的思绪被打断。
他感觉到,一股强大的炎之魔力,在树海中的某一个角落肆虐着。与此同时,树海中燃起一片火光,在白日之下仍是如此耀眼。
“那个方向,不正是刚才奥利娜与兰帕德前往的方向吗?”
雪莉心中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连她也能深切感受得到的那股旺盛的炎之魔力,其威力可想而知。
奥利娜与兰帕德都不是精通炎系魔法的「操炎者」。
所以,这样的魔力只可能是敌人所发出。
雪莉与菲尔萨越过道路间的草丛障碍,迅速赶往火光的源头之处,同时呼喊着另外两个同伴的名字,祈求他俩的回应。
待到这两个人前来营救之时——
兰帕德身负重伤,嘴角溢出鲜血,正昏迷在一棵烧焦的枯木旁。
受魔咒加持的骑士团服已经被火焰灼烧得破烂不堪。
而在他身前,奥利娜仍然加持着薄弱的水之盾,抵挡着敌人所放出的巨大火球的前进之势。
吞噬着四周围的魔力粒子、并将四周水汽蒸发至尽的炎之大魔法「日冕光炎」,让奥利娜的水之盾逐渐丧失了抵御效果。
炎之魔力异常强大,就连克制着它的水属性抵御魔法也不起作用。
菲尔萨认得——敌人正是佛雷德旗下的六魔将之一,曾经仅用一拳就摧毁了逆时之塔、并让其送葬于火海中的炎之青年。
这个青年正轻松应对着那两个黑曜骑士,仅是一个强化过的火球术便将他们制御住了,并毫无还手之力。
可是,这两个弱小的黑曜骑士并不是他今天的主要猎物。
炎之青年在树海中等待着的,正是那个让王国灭亡的罪魁祸首——艾尔方斯。
他心想,历经百年,这个虚伪的英雄,也应该早就把记忆与纹徽传承给了某个转生者吧。
而继承了艾尔方斯的转生者,正是菲尔萨?丹利泰尔。
梵?提泰伦,再次转生的目的便是寻找到艾尔方斯,为祖国报仇。
在青年的眼帘中,不经意闪过了一丝寒芒。正是这寒芒,让梵目睹了一幅奇观——
熊熊燃烧着的巨大火球,被突然现身的白发少年,挥着发耀的寒冰之剑劈开两半。
此举所引起的火焰爆炸让两边的树木在炎光中化为灰烬。
菲尔萨所举着的佩剑,正是冰炎剑的完全冰之形态。剑内的火色完全褪去,留下的仅是受寒雾萦绕着的冰刃。
对于此景,一直以火之力量为荣的操炎者梵?提泰伦,不由得瞠目结舌。
绝不可能。依据元素相生相克的法则,冰元素永远被火元素克制这个规律。
即使到世界的天荒地老也绝不会改变。
这种单方面克制的属性地位,永远不可能更替。
最起码,在魔法领域内,不存在有可以逆转客观规律的因素。
然而,如果是「那种传说中的力量」的话,就另当别论了。
纹徽——借助大圣石的圣息而生成、以持有者的魔力来维持印记状态却脱离魔法范畴的另外一种幻之力。
菲尔萨正因为得到新印记的力量,使得冰剑有了足以与炎抗衡的魔力。
面对「六贤者」之一、这个来自魔族君主旗下的炎之宿敌,菲尔萨毫不犹豫地解放了纹徽的力量。
纹徽发动的瞬间,有关于这个纹徽的具体用途、来源出处、以及它那连历史都不曾记载过的真名,尽数涌入使用者的脑海中。
菲尔萨的纹徽,其正式名称是「冰之磷光」,实为艾尔方斯之纹徽「极北之辉」的雏形。
它可让使用者在短时间内,大幅提高魔力,以打破元素间循环不息的生克规律,甚至还能让「冰」这个魔力元素屹立于众多元素的巅峰。
其原理,正如范伦铁诺中的一句古谚语所言:“一滴水珠不足以浇灭整片火海,甚至可被火蒸干;一点火星不足以熔化整座冰岛,甚至可被冰凝结。宇宙领域中,元素的相生相克之理,并无绝对。”
——用临时爆发的魔力来强压一切、颠覆因果规律。
也许这句谚语,一直以来就暗示着纹徽这种神秘幻之力的存在吧。
“这个冰之纹徽……哼,艾尔方斯,范伦铁诺之罪人——终于让我再次会见你了!”
梵咬着牙,对仇人放出强烈的杀意。
雪莉与奥利娜同时望向菲尔萨。
艾尔方斯,范伦铁诺公国的开拓者、白银骑士团的开创人。
无数的功绩让这个英雄自讨伐王国暴君一战后闻名大陆。
然而眼前这个青年,为什么会称他作「罪人」?
奥利娜更是时常听闻艾利克斯侯爵大加赞赏艾尔方斯的才能,可还是没想到,今天新认识的菲尔萨先生居然就是继承艾尔方斯卿的转生者。
想到这里,体力透支的奥利娜,靠着身旁唯一一棵完好的树干喘起重气。
“雪莉,送奥利娜小姐和兰帕德先生到安全的地方。敌人由我对付。”菲尔萨快速地说着,对雪莉下了指示。
身后的事就交给雪莉了,菲尔萨只需专注于眼前的敌人。
梵面对仇敌,面露杀意,抛开了披在身上的皮夹克,紧束上身的上衣映出猛虎般健硕的身躯。
裸露在外的一双结实铁臂与铁拳,臂铠上充满怨恨地迸发着火气。光是这武者的雄姿就足以让人震慑。
属性不利、体格差异——鲁莽的正面对碰,菲尔萨绝对吃亏。
可是他因有了纹徽的加持,起码在这段时间内,在魔力上完全不会输于任何人。
冰之力完全可以压制炎之力。对于这个,两个人都是知晓的。
“艾尔方斯……转生之后,居然是一个可怜的魔剑士。虽然仍是自称为骑士,可还是弱小之极。”
梵对着菲尔萨挑衅道,活动着指关节,摆出架势。
“虽然我不知道你的名字,但是看来,你是一个忠于范伦铁诺、却加入了以毁灭范伦铁诺为目的之魔族军团的,矛盾之人呢。”
“可笑,太可笑了!毁灭范伦铁诺的,不正是你,艾尔方斯吗?”
菲尔萨对梵所说的「自己便是亡国之人」很是不明白。
直到他终于理解,梵口口声声的「范伦铁诺」的含义。
“范伦铁诺……你指的是,范伦铁诺王国?”
居然在这个文明的公国时代,还有盲目忠于暴乱的王国时代之人。某种意义上,这比刚才菲尔萨对梵的认识更为矛盾与纠结。
“公国?”梵像是一头被激怒的公牛,全身燎起火光,反问着,“从来就没有公国。有的只是你们这群叛乱之徒建立起来的虚假国度!”
梵对着这个极恨的罪人,已经不想与其多做争执,这样实在是无谓之举。
于是他猛拳朝下,击向大地。藏于地核内的热焰被激起,并从裂缝中迸发而出。
热气笼罩着四周,火舌像猛兽一样吞噬,其气势比在逆时塔那时候有过之而无不及。
一刹那间,树海燃成火海。
修罗炎狱——梵?提泰伦积聚一切怨恨所形成的炎之奥义。
他的怨恨将要把仇人淹没在火海之中。
在这熊熊的烈焰间,再次亮起了青蓝的寒芒。
菲尔萨再次举起受纹徽之力加持而发耀的极冰之剑,切开了汹涌而来的火之波浪。寒冰之息排开了烈焰的冲击。
在火海中,迎着菲尔萨的面,显现一个迅速逼近的赤红之影。
对方赤手空拳,而我方手持武装。于是菲尔萨用剑上前迎击。
料算到一定的距离,梵开始刹步;
同时,五指关节紧握成冲拳状,缩于腰间,积蓄力量。
菲尔萨凌空一跃,想在上段的方向给予对方致命一剑,同时想借此躲开拳击。
梵的出拳速度,疾如神风,并带着炽热的气焰。一发拳击,随之爆发出能够洞穿敌人身体的劲力。
这股力量,毫无畏惧地迎击着冰剑的刃尖。
菲尔萨全身的神经尽数被震慑起,冰剑剧烈地颤抖,发出轻微的悲鸣。
虽然此刻的冰之魔力强压着炎之魔力。
可是敌人那拳头的力量,单论物理方面的力量,远远超于冰剑。
有了纹徽的加持,「冰」完全可以压制「炎」;
可是就近身战而论,格斗技巧与体能优势比魔力更为重要,才是决胜的关键。而菲尔萨在这两个方面来说,则完全落于敌人的下风。
梵还能借助炎之魔力来增幅体能。焕发的火光如熠。这样一来,就使得这个炎之修罗在近身搏斗间。
除非是遇到拳技与体格均要超越自己数倍之上的宗师级对手,否则这个状态下的梵,接近无敌。
菲尔萨过去所遭遇过的强大武者,一贯以来都会在身上放发出一种冷至冰点的恐怖;
而面前这个炎之宿敌,却是以灼热的气焰震慑对方,以热浪中的绝望之息,让对方窒气。
菲尔萨与敌人拉远一段距离。梵紧追不放,步步逼近。两方的进退之势异常明显。
宿敌拳拳迅猛,甚至在空中摩擦出激烈的火花。即使拳击未能命中敏捷的对手,也可以以火花擦伤对手。事实上在菲尔萨的脸颊上,已经有几道被火花擦伤的痕迹。
虽然敌人是「六贤者」,但菲尔萨还是不禁暗自惊叹,这个对手的拳法确实与众不同。速度与劲力兼备,丝毫不花哨。出拳、行拳形似虎啸龙吟之势。
进攻无比凶狠。铁拳直取诸如心脏、头颅等的要害之处;
刚劲有力,让菲尔萨不敢鲁莽接招;
每每落空,便又转移至下一最接近的要害点。总之,不击毙敌人,铁拳便永不停歇。
对于这种与来自东方的神秘拳技相似得形同一体的套路,菲尔萨实在想不出名堂。
唯一可确定的是——这个敌人,非常强,是名副其实的魔中猛将。
菲尔萨的实体佩剑已经发挥出最大的功能——进攻与守护,剑的主人甚至还将两种方式融入每一剑式,一并运用。
若是贸然使用如同无形般的冰剑幻影态,则将无法进行有效的防御手段。
此刻仍未配备任何防御武装的菲尔萨。
在宿敌的火拳之前,几乎身体的每处都成为致命的弱点。
即使现在,佩剑能够用以进行防御,只要被梵洞察出自己的疏漏之处,再给予猛烈的一击的话……
只要被梵命中一拳,哪怕是仅仅的一击,也是致命的重伤,程度足以让菲尔萨粉身碎骨。
有了纹徽的加持,使得「冰」在面对宿敌「炎」的情况下,不再处于下风,起码可以使得冰剑有了抵御火炎重击的魔法防御力。
否则,即使是传说中的「冰炎剑?佛兰赞恩」,也会在连续不断的火拳重击下,不堪重负,碎为残片。
搏斗持续了一刻钟,菲尔萨的「冰之磷光」的持续时间已所剩不多。
难道要……学着百年前的艾尔方斯那样,选择逃亡?
不,面对这个宿敌,有什么理由能让菲尔萨逃跑呢?
在这桶狭间,菲尔萨觉察到了于暗中流动的风之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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赛利斯?狄兰哈特正坐在格兰西斯炼金术士公会内的柜台前,边与旁人举杯畅饮,边等候菲尔萨的到来。直到这时,天空的颜色渐入黄昏。
今日他是特意过来炼金术士公会这里,目的是为骑士团团长传递书信至公会长处,顺便与偶然相遇在此的骑士朋友喝了两杯。
自己的要事早已办完。
炼金术士公会同时也是圣都的大型医馆之一,来往之人不仅有专职的炼金术士,还有其他外来之人。
这样的公共场所甚至可以说是鱼龙混杂。
尽管如此,仍未见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对于迟到的好友,赛利斯并没有产生任何一丝的抱怨。相反,他很是疑惑。
菲尔萨一向很是守时。准确来说,他一贯来,肯定还会比约定的时刻早到不少。
他曾说过他不喜欢等人,也更加不喜欢别人等待自己。
作为菲尔萨的昔日同窗,甚至是今日的挚友,赛利斯很是了解他,了解他的性格、为人以及做事方式;
甚至还有强大之处,以及弱小之处。
赛利斯再也没有心思去品尝下一杯美酒。
他的武装——作为一名龙之骑兵的证明——一杆漆黑油光的短刺枪就躺在脚边。
在他全身覆盖着轻薄的漆黑紫边甲胄,与其他在场的骑士相比,多了一丝威严,少了厚重与累赘之感。
与此配套的、刻着龙之怒颜的头盔,正挂在不远的墙中弯钩上。
“抱歉,失陪了。”
他不再单等,赛利斯果断提起刺枪,检查好配备,戴好头盔——就像将要出去征战的勇士无异。
他头也不回地离开这个喧嚣之地,心中盘算着要在天全黑之前,前往时都找到菲尔萨。
从格兰西斯西门远眺过去——其实也不需远眺,然而赛利斯只是想更加清楚地去观察视线内的状况罢了——远方树海的某个角落,正摇曳着火光。黄昏之下,甚是耀眼。
无疑那只可能是用魔法制造出来的火焰,才会剧烈得如此夺目。
体内的炎之魔脉膨胀起来,似是感到了共鸣。
对于火属性魔法,赛利斯很是熟悉。因为他所精通的魔武技,属性主要也是炎。
同时,他也是一名纹徽持有者。
纹徽「炎龙逆鳞」——那是自赛利斯成功通过本家族的成人礼修炼后,导师亲手为其刻上的家族传承下的荣誉证明;
同时获得的还有以家族姓氏命名的武装刺枪「龙之心?狄兰哈特」。
从今后起,赛利斯?狄兰哈特就是一名正式的家族继承者,并以除魔杀敌、守卫范伦铁诺公国为圣职的龙之骑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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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微一失手的菲尔萨,马上被梵抓住致命的漏洞。他从菲尔萨那毫无防备的右肩下手,由左边出的猛拳瞬时张开,五指改为鹰爪之势。
菲尔萨的右肩被铁爪紧紧擒住,恐惧、与那灼热对应的冰冷从那痛处传来。
同时,他的身体也不由自主地颤抖。
梵正要发劲将敌人的右肩捏碎,在这个瞬间,树海内扬起狂风。
四周的火光顿时像微弱的烛火一般欲要熄灭。
风势非常凌乱,几乎以一切存在着的事物作为卷席的目标。
然而,不知从哪个方向,顺着此刻的风向的轨道,飞出了两道回旋镖。
突转的风势加速着这两枚锋利的刃器,气势冲往紧擒菲尔萨右肩的敌人的左臂而来。
风之魔武技「翡翠之刃」对梵那结实的皮肉毫无痛痒。
但那风的气势还是让他稍微有些松懈。
趁着此时,菲尔萨迅速使出一记直往敌人小腹的蹬踢,脱离了危险的铁爪。
纹徽「冰之磷光」持续时限快要到达,仅剩最后的五秒。手中的极冰之剑,泛着最后也是最为夺目的耀光。
菲尔萨的魔脉高速流动着,释放出强大的寒冰之息,态势再度超越过炎之息。
全身萦绕着青光。那是从魔脉中满溢而出魔力粒子。
与此同时,雪莉在暗中不断放出风之魔力并尽数加持在自身。
雪莉是风之魔源,风之漩涡转动得最为剧烈的地方。魔力经压缩、再释放,从魔脉中溢出的魔力粒子化作翠绿的光芒。
疾冲的断空之势。耀光的冰剑直取敌人心脏。
凛冽的逐岚之剑——神风凝聚的利刃,雪莉将其双手紧握,从梵的背后袭击。目标直取后脑。
到底梵是迎击菲尔萨的冰华烈舞,还是要接住雪莉的风刃猛袭?
只能够接住其中的一击。即使成功抵御住,也会被另外一剑刺中。
梵心里盘算着。既然如此,那么——
同时拦截。
为了能够同时迎接两方来的夹击,青年半侧着身躯。
菲尔萨与雪莉都无法相信眼前不同角度的同一幕——梵竟用双手分别抓取了从两方袭来的利剑。
接触的瞬间,戴在梵双手的臂铠已经分别被冰与风的魔力毁灭成四散的碎片。
梵深知在此刻,冰与风的魔力是极端地强大。
于是并没有打算与之有长过半秒的接触,而是顺势拉扯着凌空的两人的剑,让他们俩撞在一块。
梵趁着双手脱开剑刃的这个时刻,双掌满是魔力的灼痕;
同时,他不顾伤势将「修罗炎狱」的气焰再次发出,意图把两个敌人一同送入地狱。
就在这一瞬间。以迸发着火焰的肱肌作为产能的马达。
以此刻停留在交叉动作的前臂作为武装。
以胳膊作为武装的加速推进器。自身就是奥义所在。自己就是为敌人创造修罗炎狱之人,自身就是敌人的生死主宰者。
菲尔萨和雪莉同时尝到了绝望的滋味——有的只是一片冲入眼帘的火光,以及从小腹边传来、直至全身所感受到的灼烧之痛。
受到梵的「修罗炎狱」反击的两人,被大红色的高热旋风包围,热浪如同猛兽啃咬。
直到这时,日落西山,只是那片燃起的火光,把天空染得仍是黄昏的样子。
大片面积的树海已经燃成灰烬。
在这前一刻——菲尔萨脑海中残存的意识并不是要逃离这个火海,也不是这剧痛,而是……
他搂过雪莉至怀中,并用自身将她好好护着。
——保护同伴。
蜷缩在他怀中的雪莉,并没有受到很强烈的灼伤。
同样所幸,纹徽「冰之磷光」的效用在消失前,其极寒之气驱逐了部分的热焰,也没有让菲尔萨受到致命伤。但是,火的残痕依然布满在这个骑士的身上。
他一时半刻还无法很好地直立起腰,靠着佩剑撑起身子的同时被雪莉搀扶着,迎面的则是再次逼近的炎之魔鬼。
已经没有了足以对抗敌人的力量。纹徽暂时失去了魔力,黯淡无光。
或许,他并没有从印记中继承下应有的艾尔方斯的真正实力……
这次是自菲尔萨从事骑士一职以来,所遭遇到最为糟糕的状况。两人携手,居然还是败在这个魔将之下。有了纹徽,却还是不敌对手。
此时菲尔萨想起了艾尔方斯,他为了不拖累普莉西亚。于是编了一个谎言,说服她与自己分开,好让她抛弃自己这个累赘,得以独自逃脱。
现在的自己,可能也要再次用到这个伎俩了。
“雪莉,不如你先……”菲尔萨警视着前方不断逼近的敌人,放开了手,想这么说。
然而,打断菲尔萨的是,眼帘前破空的一道利光。
那道利光之后,一杆黑枪倒刺地上,挡住了梵的前进。
刺枪是从自己的左旁进入视线的。他满怀猜测地望向那边。
那是一个不断往这边贴近的漆黑之影。
由于这个人的铠甲着存在神秘符咒的加持,让这个人牵动着的风色也染上了漆黑。
他的逼近带着如巨龙般的威迫。
“赛利斯……”
遇见友人,菲尔萨的心中亮起一丝希望的曙光。就在这时,他终于体力不济,失去意识而昏倒。
疾跑至两方中央的赛利斯,拔出倒插在地的短枪,并直指着共同的敌人——梵?提泰伦。
赛利斯将武装重握手中,一米长的刺枪缠绕着紫色圣息。
在他未解放炎之纹徽前,仍然是一副身裹暗黑的骑兵姿态。铠甲内覆盖着的结实之躯,确实是龙人之血肉。
尽管如此,龙之怒颜头盔的缝隙间透出的双眼的神采,也有如巨龙一样具有威迫感。
“雪莉,先将菲尔萨带走,并迅速逃离树海,去圣都等我。这里的魔将由我对付。”
赛利斯背对着两个友人,这么说道。
“好!拜托你了。”
雪莉搀扶着重伤昏倒的同伴,行着受风加持的疾步,消失在枯木之间。
梵原本对面前的阻拦之人不屑一顾。
直到仔细端详敌人手中那柄刺枪、以及敌人臂上逐渐亮起的印记之后,又再度燃起了杀意。
“原来你就是「炎龙逆鳞」的继承者——芬奇利?狄兰哈特!”摸清了敌人的底细,梵摆出拳式,全身再度燎起火光,准备应战。
芬奇利?狄兰哈特正是赛利斯的家族祖先,古代白银骑士团成员之一。
关于这个传奇人物,最为举世惊人的一项事迹则是在一百多年前——王城之外,阳炎之间,全面解放纹徽的状态下芬奇利以极炎圣剑的终极日冕光辉,一举将皇家骑士团的大部分成员扫尽、吞噬于日光之中。
史称「范伦铁诺公国最初的决胜光辉」,艾尔方斯也因此得以进入被封锁的王城,铲除暴君。
赛利斯心中疑惑,面前这个敌人,难道与狄兰哈特家族的祖先有什么牵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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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功逃脱的雪莉,回头一看——发现远方的树海处,那阵阵闪烁的火光在夜幕中再度亮起。
想必在那座枯木丛林内,再度爆发了一场恶战。
雪莉心生可怜地望着因保护自己而重伤的菲尔萨,抚摸着他那受火花擦伤的脸颊。
事实上,受伤的并不止他一个人。被雪莉救出的那两名黑曜骑士,也早就身负重伤,并逗留在格兰西斯。
圣都——格兰西斯,庞大、宁静而又庄严的古之城郡,近在眼前。
“奥利娜姐姐……她的婚礼……”
看来,那两人的婚宴要推迟一段时日了。
雪莉满怀遗憾可惜之感,搀扶着同伴步入了圣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