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立了储君后,朝廷上下也彻底平静了。
实在是,也没啥可争的了,建兴帝的儿子,目前活着的就只有齐王和先祁王,先祁王降了爵位,又身有残疾,肯定跟皇位无缘,所以,除了齐王,太子还能是谁!
没得选,也就没得折腾,大家不想安分守己也没了让他们兴风作浪的机会。
况且,之前宫变的后劲十足,死伤太大,个个心累的很,能老实安稳的过日子自是最好不过。
但是,刑部和大理寺却没法消停,他们接了追查乱党余孽刺杀齐王的案子,正疲于应付。
倒不是他们能力都不济,而是随着案子的深入调查,线索越来越多,却也指向了他们不愿看到的地方。
有时候,皇家隐秘,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
谁敢翻腾出来、让皇家脸上无光?
可这案子,闹的举国皆知,许怀义为护齐王平安回京,一千多精锐部下,损伤大半,还殃及了儿子,百姓们无不义愤填膺,朝臣们也都施压,他们必须给出个交代。
但这个交代,无疑,不能诉至于人前了。
最后,所有的证词口供,秘密递到了建兴帝跟前。
是公开处置,还是私下解决,决定权在建兴帝手里。
建兴帝如今的身体早已大不如从前,他盯着那些证词看了良久后,让人将齐王叫了来。
齐王看过后,惊的魂不附体,又难以置信。
建兴帝面无表情的问,“太子觉得当如何处置?”
齐王面色苍白的跪在地上,声音发颤,“儿臣愚钝,还请父皇教儿臣……”
建兴帝闻言,也不知是满意这样的回答还是失望,闭了闭眼,沉声道,“不管是谁,但凡敢染指皇权,皆不可放过,纵虎归山终是祸……”
齐王垂着头,一言不发的听着,心口却紧缩起来。
等他终于迈着虚浮的步子离开时,后背早已被冷汗湿透了。
他不由自嘲的想,他是真的不适合当太子吧?
早就知道天家无亲情,可真正面对,还是忍不住心寒胆颤。
回到齐王府后,他思来想去,还是让人给许怀义偷偷递了个消息。
许怀义也是当事人,有权利知道真相。
最要紧的,还是他欠着恩情,若什么也不提醒,等皇帝开始行动,许怀义也能猜到一二,那就生分了。
哪怕他提醒了,许怀义也做不了什么,可到底也算是情分。
这就够了。
果然,许怀义收到齐王亲卫送来的消息时,有点意外,但不可否认,心里是熨帖的。
尽管他早就猜到了行刺齐王的人是秦王派去的,但齐王肯坦诚相待,就不枉费他相护一场。
回到伯府,他忍不住跟顾欢喜得瑟,“总算他还有点良心。”
顾欢喜白他一眼,无语的道,“你还是多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吧。”
许怀义不以为意的道,“跟咱没关系,建兴帝暗地里处置秦王,倒霉的是秦王那一脉的人,咱家是受害者,朝廷都不肯在明处给咱一个交代,难不成还有脸找麻烦?”
顾欢喜提醒,“我是怕秦王狗急跳墙,迁怒你。”
许怀义蹙眉道,“凭啥迁怒我啊?我没了个儿子,还没找他算账呢,再说,他顾得上吗?建兴帝没了那么多儿子,一旦确定是秦王动的手,指不定要怎么疯狂报复呢,你且等着看吧,秦王一脉得下场,肯定会更惨。”
“有太后护着,建兴帝就算报复,应该也会忌惮一二吧?”
“忌惮?以前或许会,但现在,呵呵,建兴帝肯定也被太后给伤着了,宫里那么多人手,是谁帮着秦王培养的?太后就算没插手那晚的宫变,可她给秦王创造了机会,那她就是帮凶,建兴帝心里能不怨恨?
碍于孝道,他不能报复,就会手段更激烈的折磨秦王,呵,接下来可有好戏看了。”
许怀义所料不差,短短几天,秦王府就像是受到了某种诅咒,秦王子孙,死的死,残的残,竟是没一个能幸免。
秦王府那位文武双全的世子最惨,被活活烧死,尸骨无存。
秦王得知后,悲痛欲绝,一口气没上来,竟生生疼晕了。
后来经御医救醒后,又吐了血,几日内,头发皆白,老了十几岁不止,连床都下不来了。
宫里的太后听说此消息,急怒攻心,居然也吐血昏迷了过去,醒来后,老泪纵横,让人去请了建兴帝,母子俩屏退所有宫人,不知道说了什么,但此后,太后便封了自己所住的宫殿,一心礼佛,为大雍祈福,再不管世事。
而秦王府接二连三的意外事件,也终于结束了。
但这会儿,秦王府也没可用的像样子孙了,倾塌不过是时间问题。
至此,满朝文武,便是眼瞎的也都看懂了,宫变得幕后黑手,行刺齐王的真凶,除了楚王,还有一个隐藏更深的秦王。
实在是让人意想不到。
不过,细品之下,联想到秦王错失太子之位的那场坠马意外,又觉得如今的这场厮杀,没那么难以置信了。
有因才有果。
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
只是可惜了那些年幼的皇子皇孙,都是元家的子孙,他们什么都不懂,却偏偏成了争斗的牺牲品。
这事公开就是皇室丑闻,所以建兴帝只能私底下报复。
也算给太子清扫了障碍和潜在威胁。
内阁集体保持沉默。
朝臣们也都仿佛眼瞎耳聋了,没有谁蠢的去刨根究底。
此事,就这么过去了。
京城诡异的沉寂了一阵,直到太子监国、纳侧妃的消息传出来,气氛才又热闹起来。
太子监国不算大新闻,在朝臣眼里,迟早的事儿,纳侧妃才更牵动人心。
毕竟,谋划得当,可以给家里捞到不少好处。
虽说眼下,东宫已经有太子妃了,可侧妃之位还空着,侍妾更是远远不够数,他们可谋划的机会可太多了。
便是个侍妾,如今不起眼,一旦得宠,或是生下皇子,等齐王登基,她们就能水涨船高,成为一宫嫔妃。
此后给家族带来的利益,就毋庸多言了。
一时间,京城里的首饰铺子和成衣店,门庭若市,日进斗金,生意好的让其他店家纷纷眼红不已。
顾欢喜的美容店也跟着受益,赚了不少银子。
但她却高兴不起来。
齐王的后院如今没几个女人,她都尚且要担心顾小鱼躲不开那些内宅算计,若莺莺燕燕多了,手段更会层出不穷。
届时,小鱼防不胜防。
毕竟,之前他就为此吃过不少苦头了,如今可争夺的利益更有诱惑力,至尊皇位啊,他这个最有竞争力的威胁,肯定是个箭靶子。
齐王这回能护住吗?
顾欢喜将心里的忧虑说给许怀义听,让他想办法。
许怀义苦笑道,“媳妇儿,太子后院的事儿,朝臣们不宜插手干涉啊,这是约定俗成,不然岂不是要乱套了?朝堂有朝堂的规矩,女子的战场就是后院,男人掺合,就是坏了游戏规则,那指定不成。”
闻言,顾欢喜不悦的道,“那就只能靠小鱼自己应对吗?他还是个孩子,哪里能懂女人的心思?”
许怀义挠挠头,“那我跟齐王提个醒?让他多盯着点?”
顾欢喜信不过,“他靠谱吗?”
许怀义啧啧两声,“你还别说,现在朝臣们对他得评价还挺不错的,就是师祖和陆首辅,也都认可他这个太子了。”
顾欢喜“嗯?”了声,疑惑的看着他,“长本事了?”
许怀义意味深长的道,“他能力是挺平庸,但他有个好处,善于倾听,虚心纳谏,对帝王来说,能做到这一步也就够了,说实话,比起那些精明强势又能干的皇帝,朝臣们更喜欢齐王这种的,不光好伺候,最重要的,他们手里的权柄会更有发挥的机会。”
顾欢喜闻言,不由冷笑,“前提是,不能被奸臣蛊惑了,不然就是灾祸。”
许怀义干笑,“那是当然,嘿嘿,那啥,我去找韩钧聊聊,他虽说办事不厚道,但对小鱼,还是真心实意的,说不准他已经有安排了呢。”
说完,就迫不及待的跑了。
顾欢喜轻哼了声,当她看不出他那点小心思?怕是也觉得齐王即位后好糊弄,就想撒欢蹦哒吧?
希望她敲打这一下能有用。
晚上,许怀义才回来,跟她说了韩钧的安排。
为了不引人注目,韩钧如今还留在顾家,并未跟着顾小鱼到齐王府去。
不过,他在顾小鱼身边,明里暗里的放了很多可用之人,有武艺超群的,有精于谋算的,也有机灵跑腿办事的,总之林林总总,将顾小鱼护的严严实实,就怕遭了陷害。
其中,也有深谙后宅手段的老嬷嬷,就在顾小鱼的院子里,负责他的吃喝拉撒,提防有人从这些方面下手。
顾欢喜听后,总算没那么揪心了,不过还是根据她看了那么多宫斗剧的经验,写了几十条套路,让许怀义找机会给顾小鱼送去。
有备无患吧。
许怀义同时送去的,还有阿鲤做的应急药丸。
那些药丸既有解毒的功效,关键时刻,还能吊住命,是她跟焦大夫求了个药方,偷着添加了自己的泪,费了好大功夫才做出来的。
至于效果,许怀义找了只兔子试验过,惊为神药,将闺女一顿好夸。
有这保命药,顾欢喜更放心了,踏踏实实的喝着调理身体的药,为怀孕做准备,也顺便吃瓜。
为了太子侧妃之位,京城每日都有各种瓜可吃,极大丰富了人们的娱乐生活。
这股热闹,把麦收的风头都给压过去了。
京城附近几乎都种上了高产的小麦,今年的产量依旧在八百斤左右,如此大丰收,搁在以往,绝对是震惊天下,人人弹冠相庆,但如今,却没引起多大动静。
倒是太子侧妃花落谁家,更让百姓们津津乐道。
最后的结果,让不少人感到吃惊,顾欢喜也是其一。
她没想到,太后伤了建兴帝后,建兴帝居然还愿意抬举太后的娘家,给了朱家姑娘一个侧妃之位。
另一个侧妃之位,给的也很出人意料,是陆家的姑娘。
当然不是嫡女,但即便是庶出,那也是首辅家的,给太子当侧妃,倒也不是门不当户不对,而是谁也想不到,陆首辅竟也默许了这门亲事。
要知道,以陆首辅的地位,他若不想,建兴帝肯定要给这个面子,但现实是,陆家接受了。
顾欢喜很不解,追着许怀义问,“陆家怎么想的?陆首辅不是走清流中正的路子吗,怎么也当上外戚了?这以后,还能不站队?”
许怀义叹道,“陆首辅年纪大了,等建兴帝驾崩,新帝即位,他肯定要乞骸骨,他一退下来,陆家的下一代没有能扛大梁的,影响力必然会下降,等长治顶门立户,那得多少年以后?早就人走茶凉了……”
“所以就认下这门亲事了?给后辈铺路?”
“嗯,算是吧,侧妃虽也是妾,但等齐王登基,看陆首辅的面子,怎么也会封个四妃之一,只略逊皇后一步,不算抹黑门楣,却能看顾陆家人,不亏。”
顾欢喜叹了声,“看来,为子孙计,陆首辅也不能免俗啊,只是这样的话,咱们跟陆家的关系,就得重新调整了。”
许怀义道,“不急,等陆侧妃生了皇子再考虑也不迟,若她只是生个公主,那就没啥可需要注意的。”
顾欢喜点了点头,转而说起朱家,“建兴帝这是要补偿太后?”
许怀义讥笑道,“做给别人看的,太后病了,都传言是建兴帝气的,他不得给自己找补一下?恩典给了朱家,朱家女眷再进宫谢恩,劝一劝太后,看在利益的份上,太后说不准会帮建兴帝圆一下。”
“朱家要是借着这股风起来,你说……”顾欢喜眼神闪烁着,“许怀玉,不会也会重新跟着蹦哒吧?”
那可是个有野心的,为了前程,入赘都干了,抓住机会,狗仗人势也不算什么。
闻言,许怀义狠狠皱起眉头,“只要不蹦哒到咱们跟前,随便他。”
顾欢喜心想,哪有那么简单?就怕有人拿俩人是亲兄弟做文章,血缘关系可不是说断就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