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柳双离那轻快跑开的身影,老人心中突的一阵触动,喉中有种酸酸的感觉,忙伸手拿过刚刚放于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压下了喉中突然涌上的酸楚。
等他喝过水,再度抬头向门外望去,孩子的身影已然不见。
阿奇清心下一叹,想了一下,还是放不下心,站起身来也跟去了厨房。
秦思扬自进屋后,就一直坐在屋中,边看着他们一老一小的互动,边查看着这简陋的屋子。
这是小院正北的主屋,看着也是老人平时起居的地方,可整间屋子就只有一床一箱一桌,并着老人摆摊带回的两张小凳。
床箱桌都很老旧,人只要一碰上去就‘咯咯’作响。
可以说,这主屋的陈设,已不能用简单这词来形容了,而应该归入寒碜这一类才对。
这就是普通人家的生活吗?秦思扬心下一阵感叹,母亲和老师可从未跟他说过,普通人家的生活都是这么苦的啊!
见老人起身跟着柳双离往灶房方向去,秦思扬也不好再独自呆在屋中,跟着站起身随老人走出去。
厨房中的用具也是寒酸得可以,柳双离进来时,看到这还算有些大的厨房里,就只有一灶一锅。灶台上摆着一副碗快、刀勺,及一小杯油和一小块盐巴。
虽是寒酸,倒也该有的东西都有全了。只是若大的房中,独缺了一个蓄水的水缸。
没水,怎么烧火作饭啊?柳双离正自为难,转过灶台,见靠里墙的灶台下方,放着一个裂边的大木盆,盆角挂着个小水杯,盆中还盛有一小半清水。
因为灶台有些高,那木盆又过于低小了,她才在初进厨房时没看到。
看着这小木盆,柳双离又一下笑了。再看去,见木盆一边有个小架子,架上放着个小篮子,篮中装着几个红萝卜并一个已被拔去大半的大白菜。
哇,不但有水还有菜,挺不错的,柳双离更开心的笑了。再回头细看,见靠门一角的墙上,挂着一个竹篮。竹篮挂得很高,以她现在的身高,垫高脚伸长手也拿不到。
不过再高也是难不倒柳双离的,她施展轻功,一个飞身就取下了墙上的竹篮。然后向竹篮里看去,见里面放着一个麻布袋子,摸一摸,是有些粗的面粉。
哎,是面粉,不是大米啊,柳双离无奈的叹了声,她现在好想吃大米饭啊!看来在陈先生家是吃不到了,她真要想吃,就得自己掏钱去买了。
不过面粉就面粉了,柳双离笑着,认命的取过灶上的小碗,捞了点面粉到碗中,又自木盆中打了点水搅拌起面粉来。
以前师门中也有好些师兄师姐是北方人,她跟着也学会做了北方的煎饼镘头,那今天她就用这面粉烙两张饼吧。
边搅拌着面粉,柳双离又用水杯取了些水,清洗灶上的铁锅,然后转到门外院角抱了些木柴进来。
当陈奇清来到厨房时,正见到柳双离熟练的用火石敲击引火点燃了火寸,然后在灶下烧起了柴来。
熟练的拢火、吹风,再看柳双离摘菜切菜的手法也不是生手。陈奇清只看了片刻,就放心的把厨房交给了柳双离,转身离开了灶房。
他知道,这个叫柳双离的小哥绝不会是个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公子哥儿。
陈奇清离开灶房,转身向院西角的杂物房走去,秦思扬见柳双离这不需要他帮忙,就也跟着老人来到了杂物房。
来到杂物房,陈奇清回头看了眼自见面以来就不曾开口说过话的秦思扬。虽然柳双离说他们是兄妹,但活了大半辈子,阅人无数的老人,还是观察得出,这两个娃儿的关系绝不会是兄妹这般的单纯。
不说相貌气质不像,单说他们相处的方式,作哥哥的对这个妹子的照顾,根本不像是一般兄妹的关切宠爱。倒有一大半看着像是,做哥哥的很无奈又很认命的小心又极其顾虑的,在维护着这个面像冷硬的妹子。
这样的关系会是亲兄妹?
要说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人,倒是这个从不开口说话的小姐看着更像是。
虽然这位小姐从不开口说话,但老人知道,他是肯定能听得懂他们的话的。
杂物房前,陈奇清停下了脚步,转身示意要秦思扬不必跟他进去,因为里面太过脏乱。
陈奇清所说的话不假,因为房门一开,站在门边的秦思扬,就吸到了扑面而来的灰尘。
灰尘很重,也不知是集下了多少年才达到的数量。秦思扬伸手挥开灰尘,低咳着退开了数步。
但老人并没被这漫天的灰尘赶出杂物房。
秦思扬清楚的听到了老人在房中浓重的咳嗽声,也听到了他不断翻腾物品的声音。
灰尘还在不断的从杂物房中扑洒而出,老人还是没有出来,咳嗽声和物品的翻动声不断的传出。秦思扬有些担心的站在门外,不知老人要找什么,也不知他该不该进去帮忙。
许久,杂物房中翻腾的声音终于缓了下来,灰尘还是挥天洒地,只是没有了之前那么肆虐。
咳嗽声停住,秦思扬听到老人迟缓的脚步声向门边走来。
“找到了,娃妹子,拿好这些碗。”陈奇清略显枯槁的面容出现在门口,瘦弱而布满黑斑的双手,递过几个大小不一布满灰尘的瓷碗。
接过瓷碗,秦思扬看到,老人的手中还捏着一把同样污浊的竹筷。
原来老人是来这翻找碗筷的啊!
秦思扬掩着眼鼻想道,这是多少年没用上了,屋中竟会积下如此厚的灰尘?
柳双离把烧饼煎好时,陈奇清老人带着秦思扬也刚把翻出来的碗筷好不容易洗了干净。
“水不够了,要去井那挑些来才行。”老人望着木盆里低得覆不过一个手掌的水,喃喃的说道。
“陈先生自己去挑?”柳双离正把煎好的烧饼捞起放到碗中,听到老人这么说,忙问道。
“老夫是想啊,可老夫的身子骨真不行了。”老人有些无奈的说道,“这两年来,看着老夫孤苦,都是四方邻里好心的轮流帮老夫挑来的水。”
“嗯,我的个头虽还挑不起太重的东西,但走个远路,再提上半桶水还是行的。”柳双离殷勤的说道。
“这点娃儿就不必费心了。”陈奇清倾倒木盆,把盆中的最后一点水,全数倒在了一个水杯里,“老夫想过了,今天替宋爷写下的房契,让街头张大生一家没了地方住。老夫心中过意不去,就想把他们一家子接到这来住,一来大家在一起有个照应,二来也为着老夫心中的愧疚啊。”
“嗯,这样最好。”柳双离笑着,“先生家有三间住房,现在只用着一间,我和小妹来了,也只会用上一间,还有一间空着也怪可惜的,让他们一家过来住正好。而且,那份强盗契约,是我写下的,我也有罪,正应该多帮忙。”
陈奇清轻拍着柳双离的肩头,眼中露出慈祥的目光:“娃儿年纪虽小,却是个明白人。”
柳双离又开心的笑了,笑得明媚而舒心,好像再怎么烦恼的事,也被她这一笑化解掉了。
晚餐,柳双离除煎了几张烧饼外,还煮了一小锅萝卜汤,正好够他们一老两小三个人,一人一碗。
用晚餐时,三人在院中支了一张小桌,桌子也是陈奇清刚从杂物房找出来的。
在一片祥和中,三个初识的人,就这么一起在小院中吃过了晚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