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左回到阁楼上,从小画的夹层里取出来两张纸,其中一张写了几行苍劲字迹。
内容是:姑娘如果真的清楚了这个案子背后的危机并且已经做好了可能会遇到生命危险的准备,那你可以翻过去看我整理出来的这些东西,如果只是因为一时好奇,那你最好尽快把这张纸烧掉。
落款是夏如之。
云左啧了一声,直接将纸翻了过来。
上面是满满一页密密麻麻的字迹,云左一目十行,不过片刻就已经将所有内容都看完,与此同时她的眉心也渐渐蹙起了一个小小的山峰。
这里的情报很浓缩,记录的起始时间是三年前。
三年前开始,他就发现清县陆续地开始有人莫名其妙地死亡,都是死于各种意外,大多数都是被狼咬死的。
夏如之之所以会注意到这些看上去十分正常的死亡案例,是因为其中一个人是他少年时的好友。
他叫洪石头,人很憨厚,虽然成年后几乎就没了什么联系,再加上夏如之又曾经外出游历过几年,因此几乎没有人知道他和洪石头有联系。
他的死因也是被狼咬死的,据把尸体搬回来的衙役说,是一大早被上山打猎的老猎人发现的,看伤口应该就是前一天晚上遇到了袭击。
周围没有别的痕迹,应该是他一个人跑到狼山不小心迷路了,不知不觉走深了才遇到狼的。
这个说法很合理,但夏如之却有些怀疑。
因为洪石头虽然身材魁梧,但胆子却极小,尤其是狼山这个地方,小时候他们一群孩子组队去狼山脚挖野菜,大白天的,他却说什么都不肯去,说狼山有吃人的妖怪,隔的远远的就死活不肯上前半步。
虽说人总会变,但对他记忆中的洪石头来说,大晚上一个人去狼山,简直就像满脸络腮胡的杀猪匠坐下来安安静静地绣花那样违和。
真正让他产生怀疑的是,洪石头的尸体很快不见了,没有埋葬,没有说法,凭空消失了,要不是他暗地里注意着,连他都不会发现。
然后他开始调查,当然什么都没有查到。
只是那以后他心里就有了一根刺,所以自然能注意到那些会被忽略的细节,被狼咬死,这很正常,所以那么多经手的衙役都没有产生过怀疑。
但夏如之却发现其中一些人有很多相似点:二十到二十五岁,家里无亲或者关系很恶劣,而且去狼山的理由也都很牵强。
他越查越心惊,可是不管他怎么查,都只能停留在表面,一旦他想往更深处查,比如这些人过去某一段时间的经历。
却发现根本无从查起,他们都没了亲人,朋友也离散,衙门里更没有关于他们只言片语的记载。
仿佛,是有人刻意抹去了这些人的过去一样。
大概在一年前,似乎是他的动静有些大了,逐渐他发现原本该经他手的案卷有一部分直接被转进库里,然后就此消失,他知道徐必鸿可能已经在怀疑他。
他收了所有的手脚,很长一段时间里什么都没做,但即使这样,他依旧逐渐悄无声息地被架空,放到他面前的案子都是一些鸡毛碎事,渐渐的百姓甚至都忘了清县县衙里还有他这样一号人物。
不过他觉得自己应该还是成功了,徐必鸿应该没有进一步怀疑自己,否则……没准狼山里又会多一具尸体也说不定。
第二张纸上则是他能够查到的所有死者的信息,这张字迹有些旧了,应该写了已经有一段时间,名单上的人大多都是前年去年的,今年的几乎没有,应该是如他所说不敢查了,信的最后用着崭新的字迹添上了路有昭的信息。
加上路有昭,不多不少,正好四十九人。
云左眼神很冷,在窗边坐了很久,直到天色暗垂,暗影爬上了她手中的信纸,遮去了那些触目惊心的文字。
她站了起来,整个人已经恢复了平静,她点上烛火,将信纸凑到火苗之上,看着它卷曲、着焰,发出刺目的光,然后化做沉默的灰烬。
云走下楼时正好碰见出门的魏观水,他蹙着眉似乎在想些什么,见到云左后表情就恢复了平常。
“侧姑娘。”他点点头。
云左一顿,“叶如青跟你说了?”
魏观水皱了皱眉,他们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都开始直呼姓名?他点点头,“是那个莫名其妙的英雄会吧。”
云左跟着魏观水一起往楼下走,闻言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我还以为魏公子很喜欢这种热闹。”
魏观水脸上露出一抹丝毫不掩饰的嘲讽,“不过就是一群老古董商量来商量去,有什么意思,真想要惊鸿,就打上一场,谁赢谁得。”
云左笑而不语。
魏观水似乎是察觉到了失言,不过他性子本就直,这会也没什么心思像叶如青那样还要解释一番,也就沉默了下去。
两人走到楼下时,客栈里两日来罕见的人满为患,一眼看去真是牛鬼蛇神什么样的人都有。
叶如青独占了一个地势清静的桌子,正看着窗外悠闲地喝茶,旁边躺了个捂着肚子哎哟哎哟不停叫唤的人。
他头上两边的头发都剃了,花花绿绿的画了些不知道是什么的玩意,耳朵上还吊着两个硕大金环,也不知道是模仿了哪位传说中的妖魔鬼怪。
虽然时常有人对叶如青独占一桌的行为投来不满的目光,却没人敢上前去表达不满,因为上一个敢这么做的还在地上打滚呢。
魏观水和云左都不是初出江湖的毛头小子,看一眼就知道了是怎么回事。
云左忽视了地上的人走过去,而魏观水则是踢了一脚地上那人,“滚别处嚎去。”
那叫的像死了老娘一样的人感受到了魏观水身上比叶如青还要浓郁很多的暴躁气息,连忙连滚带爬地起来,走到门口才敢回头放一句狠话:
“小白脸!你给我等着,有本事别走!”
叶如青握茶杯的手一紧,觉得他刚才下手还是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