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黑云笼罩下来,夜风很大,夹杂着点点冰凉的水汽。
风雨欲来的天气里,街道上的店铺撤得很早,才刚入夜,站在别院门口放眼望去,就只剩了一两盏灯火兀自孤零着。
一个女子熟练地给停在门口的马车点上了橘黄的灯笼。
“阿七?”
宋不平吃完饭过后出来,就见大门处一阵闪烁的灯火,出来看了一眼。
转过身来的确实一个从未见过的人,女子模样普通,是那种见过一眼后大部分人都不会去记住的长相,气质清冷,有些像丹丹。
不是阿七?
宋不平错愕,“你是谁?”
女子笑了一下,想了起来,“忘了宋姑娘并没有见过我本来的样子,我是阿七。”
宋不平惊讶,跑上前去绕着阿七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圈,“这么神奇吗?”
阿七摇摇头,“只是小把戏而已,对了,您起得刚好。
她忽然笑得有些意味深长,“刚刚少主吩咐,要我们准备出发,帖子已经递到了府衙,也多亏了宋姑娘上次随机应变,我们这次可以借着柳应天的案子为由找上门去,具体的事情等会在马车上阮姑娘会告诉您。”
阿七脸换了回来,但可能是扮得过于投入了,云左的腔调一时半会没改过来,看在宋不平眼里十分违和。
她全副身心都去适应阿七的突然换脸了,所以没有察觉到她那个意味不明的笑容,不过就算是看到了,以宋不平的心性,估计也不会多想。
她点了下头,顺便抬手将几缕被风吹到眼前的发丝拨开,她抬头看了一眼阴沉如墨的天色,“白天还好好的,这会看上去是要下雨了。”
阿七跟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点了点头,“江南境这里夏季向来如此,不过姑娘放心,伞具这些已经备好放在马车里了。”
“嘿嘿,果然是阿七。”
宋不平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虽然跟阿七阿九一起待的时间不长,却知道了他们都是心细如发,而且十分为人着想的人。
离煌平常那么冷淡,手下居然也有这样的人。
想到离煌,她呼吸又是一滞,连忙深吸了一口气,这个时候可不能分神!
“咦,对了!”她总算是想起来了关键点,“离煌会跟我们一起去吗?”
阿七摇头,“不会,少主跟在你们后面。”
“哦,那就好……”她松了一口气,现在要是跟离煌待在一块,她非炸了不可!
阿七怪异地看了她一眼,刚想说什么,阮时丹走了出来。
她换上了便于行动的劲装,腰间挂着两把长短不一的刀,眼神里装着冷然和镇定。宋不平上一次见阮时丹这副装扮还是他们互为敌人的那时候。
“走吧。”
她只说了这一句。阿七为她们牵出马,将缰绳交给了阮时丹,她道,“我和阿九不能跟着两位去,还请多加小心。”
宋不平朝她露出一个放心的笑容,然后钻进了马车里。
阿七站在门口目送着马车的离去。
“你说他们能活下来吗?”她忽然开口问道。阿九从暗处走了出来,站在了他身边,神情淡漠,“她已经不是我们的任务了。”
“唔,是吗?我还挺喜欢这个小郡主的,打个赌吗?”
阿九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我没空陪你玩。那个小和尚应该快醒了,你这个闲心不如想想等会怎么稳住他。”
阿七见已经看不到马车了,于是转身往回走,闻言道,“再加点药呗,以他的修为,若是醒了,我们肯定拦不住。不过话说回来,你觉得少主这次是不是动了真格的?”
“莫要妄议主上!”阿九语气变得严厉,似乎是真的生气了。
但是阿七全然不怕,她淡淡一笑,“你难道不想知道?楼里的一些老东西个个可是感兴趣得很。”
阿九脚步一顿,猛地看向她,阿七虽然还是在笑着,但眼中有藏不住的隐隐担忧。
“这件事少主知道吗?”
阿七摇头,“还没来得及。”
“哼,如果他们想靠一个女人来扳倒少主的话,只能证明他们的无能。而且,少主也不可能被一个人绊住手脚!”
阿七不语,“希望如此吧。”
可是,今晚少主从宋不平那离开的身影,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有几分仓皇的样子,虽然不知道他们到死说了什么,但也许,宋不平真的是不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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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县长街上,零星地只剩了几家小铺子还亮着灯,没有房屋的小摊更是只剩了一家。
“哟,老王这才收摊啊,快点儿吧,这天怕是要落一场大雨咯!”
一个人在经过街上木雕小铺的时候停了脚步,看着正忙活着收东西的老板,催促了一句。
老板转过身来吆喝了一句,“哎!知道了,马上就收了!”
“好嘞!”那人跺了跺脚,看天色实在不好,招呼一声后就先行回家去了。老板手脚麻利地收着自己的东西,将所有的小木雕小心地摆进箱子。
他卖的木雕跟别人的不一样,要用不过拳头大小的木头来雕,细节处仍要栩栩如生,有些地方更是薄如蝉翼,脆弱得很。这东西很费功力,他一月也只做得出两个。
本来没打算卖的,但家里实在有困难,才把这些年攒下来的木雕拿出来卖,生意倒是出奇的不错。刚才那位就是他的一个熟客。
“轰隆隆!”
厚厚的云层里闷闷地传来滚滚的雷声,一场大风暴已经酝酿到了最后阶段。他抬头的时候才发现,附近除了人家和客栈的灯,外面已经看不到行人了。
风呼呼地刮,撞在建筑上发出“呜呜”的怪声,漆黑一片的街道上,只有他手边的一盏灯笼幽幽地发着光,让人有些发慌。
他打了个寒颤,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将最后一个莲花木雕往箱子里放去。
“轰咔!”
仿佛酝酿了许久的雷声终于找到了机会爆发,闪电亮彻天地,老板被吓得手一抖,木雕骨碌碌地落在地上,滚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