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界和人界最大的相似之处,便是人人都会遵着老祖宗的规矩,过传统节日。
这是宁复秋飞升后的第十个清明节。
今年清明和从前不大一样,难得是个春光明媚的日子,没有下雨;宁复秋早早起来备上了祭祀用的瓜果,出门的时候在桃花树上折了最艳的一枝。
“殿下每到今日心情都不大好。”跟了宁复秋十年的婢女对新来的婢女耳语,“虽说殿下脾气好,但她身后那几位脾气可不太好。”
宁复秋耳尖,自然是听见了这句话,但她什么都没说,只是沉默着离开了自己的住处。
宁复秋来到了人界的京城。
人界已是沧海桑田,一切都不一样了;唯有河畔的一株桃花树,一如当年。
她提了一壶酒,将桃花摆在树下,而后跪坐在树前;宁复秋将祭祀用的瓜果一一摆好,而后温柔一笑。
“箬雨,我来啦。”
风轻轻地拂过河水,掀起一阵波澜,似乎是在回应宁复秋。
“我这些年过得还算不错,不过师兄和哥哥总想给我介绍道侣。”
“我一个都没答应哦。”
宁复秋喝了一口酒,而后道:“那天我去了鬼界,才发现你在宫殿后头埋了好多梨花醉;听他们说,你为了酿这些酒跑遍了修真界才找来足够多的梨花。”
“你当年为什么要离开呢?”宁复秋呢喃,“你为什么不能自私一回?”
没有人回答,桃花簌簌落下,落在宁复秋的发间、鼻尖,远远看去,美得像一幅画。
“我好想你,箬雨。”宁复秋落下泪来,“你想不想我呀?”
此刻正是黎明,没过多久,河畔便有人摆了早点摊,还有人折了新鲜的花,标价三文一枝。
宁复秋隐去身形,默默地坐在树下,看着来来往往的人。
人界的今日不是清明,而是二月十二,花朝节。
女孩子们笑闹着走过河畔,来到桃花树下,往上头抛红绸。
“听说这是当年羽化登仙的女皇种下的。”有人对从外地来的女孩解释,“女皇是花朝节生辰,她成仙后的每年花朝节,都会降下福祉,对着桃花树许愿,总能心想事成。”
宁复秋难得听见自己的名字,没忍住笑了笑。
“真有这么灵验?”
“自然。史上赫赫有名的暮雨公子你知道吧?”
宁复秋愣了愣。
“当然知道,我好歹是看过史书的。”
“听说啊,暮雨公子本有肺痨,有一年在桃花树下遇见了一位仙子,而后肺痨就好啦。”
“当真?”
“当真,野史上说,那位仙子就是已经成仙的女皇宁复秋。”
“那我得赶紧许愿,说不准我也能见到仙子呢。”
那女郎说罢,赶紧跟着抛了红绸在树上;却不曾想由于跳得太高,腰间的玉佩不见了。
女郎没有发现,跟女伴说说笑笑地走到了河畔;宁复秋想要将玉佩捡起来,却有一只手先她一步。
宁复秋抬头,是一位极其俊朗温润的青年,他一身白色长衫,温声叫住了那女郎。
“姑娘,你的东西落下了。”
那女郎回头,“呀”了一声,看见了那青年的容貌,没忍住红了脸。
“这可是姑娘的东西?”青年笑道。
“多谢公子。”
春风微微拂过两人,卷起一地桃花,两人对视片刻,而后都红着脸移开了眼。
宁复秋微微笑着饮了一口酒,喃喃道:“一如当年呀……”
春风依旧,河水依旧,桃花依旧。
只是,早已物是人非。
微风里,宁复秋醉眼朦胧,仿佛看见那个花朝节的夜晚,白衣公子看着她,手里摊着一块玉佩。
“在下沈箬之,字暮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