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来的电路问题并没有引起普通人的警觉,这样的事故十分符合这家旅馆会出现的问题,闪烁的灯光只持续了短暂的时间,之后人们又恢复到自己的生活中。休憩和晚会仍旧在继续,喧嚣的声音络绎不绝,但是,所有行走在“神秘”中的人们,都嗅到了异常的味道。走火不得不中止和火炬之光的会谈,他不得不考虑,屡次三番的会谈中断,都是对方刻意为之,不过,既然打算争取用交谈的方式去促成协议,那么,逼迫不那么情愿的一方重新坐到谈判桌前就是不得不为的事情——在这个过程中,无论对方耍什么花招都得接下来,撕开这张面皮的话,就只能付之暴力了,如此一来,就会和初衷大相径庭,或许火炬之光的人正是估准了网络球这边的顾虑,才会如此行事。
况且,即便可以凭借感觉去猜测,所有的问题都来自对方那边,但是,没有确实的证据,就无法将这种“臆想的东西”当作筹码。
雅克一副遭受重创的样子,就算是苦肉计,走火也知道自己必须吃下。
走火并不介意,一旦事情无法挽回,就在这里开战,只是,在还有可能性的情况下,这么粗暴的动作,还是留待最后手段为好。
“是意识行走者。”雅克这么形容敌人的能力。而就算这个情报为真,这个意识行走者隶属于或受雇于火炬之光的可能性,也占了百分之五十。不过。走火并不是完全没有准备。前来和火炬之光会面,碰上袭击的可能性高达百分之八十,被意识行走者袭击的可能性也在百分之六十以上。毕竟,考虑到火炬之光在这种时候。直接和网络球宣战的可能性,根本不超过百分之五十,那么,能耍的偏门手段,也就只有“撇开攻击和己方有关”这样的方式。
至今为止,火炬之光很好地将一系列事件所可能带来的敌对影响控制在最低等级内,如果网络球直接宣战的话,那就是己方直接放在挑衅者的身份上了。走火十分清楚,网络球在这种关键时刻,就是要避免出现这样的事情。无论如何。网络球作为官方的、正面的、有公信力和代表作用的身份立场。在往后的行动中都是不可或缺的。而且,也是一直以来,网络球处心积虑经营下来的牌号。
每个组织。都会有自己的特点、宗旨和行动模式,由此产生不同的影响力,没有这些东西,任何组织都是根基松散的,这一点,神秘组织也不可能例外。
“我已经确认了敌人的位置,就在这个旅馆中。”走火聆听了半晌,站起身对雅克说到。就在刚才,库拉和k都一副随时发动攻击的敏感姿态,但在走火眼中。却一点威胁力都没有。无论雅克的受伤是否是他们自己的苦肉计,此时此刻都不可能以一场直接的交锋作为收场。
“你们的人?”库拉的问题,在走火看来,只是多此一举,但他还是回答了:“不是我们的人。”
“库拉和你过去,k留下来。”雅克按住鼻翼,阻止不断流出的鼻血,闷着声音说:“敌人很强,要小心。清楚下一个目标是谁,只能赌运气了。但是,我们的防御还是有效的,不会一次致死。”
库拉和k相互看了一眼,没有拒绝雅克的分配。走火没有理会他们之间的问题,直接朝门外走去,一边说到:“跟我来。”
司机按了按鸭舌帽的帽檐,起身先库拉一步跟上去。直到三人都离开房间后,留在房间里的k用一张戏谑的表情打量着雅克,雅克从口袋里掏了掏,没掏出什么东西,这才走到一旁的桌柜上抽了一张纸巾按在鼻端上,看起来有些狼狈。
“不是你们做的手脚吧?”k说。
雅克的眼神不再复之前的陈恳平稳,似乎那些充满人性的情感,一下子就退潮了,露出干涸冷漠的瞳孔。他看了k一眼,没有任何回答的意思。
“我比较喜欢你现在的样子。”k毫不在意地嬉笑着,转着食指说,“让人觉得真实。”
在他转动的食指周围,空气开始扭曲,仿佛是风在绕着旋转,让那根食指变得不甚清晰起来。
“来吧来吧,我的小精灵们。”他絮絮叨叨地,仿佛念咒般说着,“成为我的眼睛,成为我的耳朵,成为我的鼻子,成为我的手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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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馆二楼的工作人员杂物房中,男人在黑暗中,就着手电筒,于一张纸片上写下了“高川”的名字。
“这样就可以了吧?”他喃喃自语,但又觉得不妥,本能想要擦去这个名字,可是,“高川”二字却猛地烧了起来。
纸片没有事,只有写下名字的墨迹,在静静地燃烧着,那跃动的火焰,仿佛要将凝视的人的灵魂,吸入其中。凝视这团火焰的男人立刻泛起眼白,肢体摆出怪异的姿态,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掌用力捏住一般,身体一点点被提起来,只有脚尖还沾着地面。片刻之后,他重新被甩回地面,狼狈地滚到墙边,重重撞了上去。在他重新变得清醒前,五官已经流出丝丝的鲜血。
“咳——”他吃力地撑起身体,重重咳了一声,将血痰吐在地上。在他的前方,纸张上的名字,仍旧静静地燃烧着,没有任何熄灭或烧毁的迹象。“竟然真的变成了这样,为什么会不成功呢?被*锁定的家伙,从来都没有逃脱的前例。”在做这件事之前,他已经得到知会,*的力量很可能在目标身上不起作用,而真正确认了这一点,还是让他感到不可思议。但是,既然早知道不会起作用。为什么还要这么做呢?男人想着,是为了进一步找出问题?还是仅仅作为一个幌子?
无论如何,他被交付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无论“高川”接下来是死是活。都跟他再没有半点干系。能够走到这一步,可以说极为顺利,启动手段的所有前置步骤,没有一步出现差错。他希望这样的顺利,可以持续到最后。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快离开这个地方。
他已经察觉到了,自己正被锁定,敌人的搜索和反击即将到来。虽然,这家旅馆的确是经过特别布置的,但是。伦敦区仍旧是网路球的根基范围。这和在不在城里。没有太大的区别。完成任务后,自己就会成为弃子,得不到增援。也得不到太多的协助,是否能够逃脱追捕,完全只能依靠自己的手段——这是在行动之前就已经确认过的,在这种不利的条件下还愿意执行这样的任务,自然也谈不上后悔,而且,也并非抱着死意而来,他对自身的能力,还是极有自信的。
男人没有再去理燃烧字迹的纸张,任其随意搁置在杂物箱上。自己转身离开,前往早已经准备好的安全屋。出了门口,步步逼近的脚步声就已经在他的脑海中响了起来,这并不是物理环境传递的声音,而是在意识中激活的警报。在明知使用意识神秘攻击雅克是必要步骤的时候,他就已经做好了,自己同样会被网络球的意识行走者锁定的准备。无论走火带来了多少人,都意味着,他在私底下,带来了几倍于这个表面人数的人手,其中意识行走者更是必不可少。这些情况,都是极其容易判断的。男人无法找到网络球的意识行走者,对方在反侦查能力上,明显能耐更高,不过,他所做的布置,也没有花费精力在找出对方上,而是给自己布下了极为敏感又坚固的意识态防御网——只要任务完成,需要的就是逃跑,而不是继续攻击,这是一开始就定下的目标。
目前为止,一切都按照自己的节奏进行。男人冷静地想着,快步前往脚步声传来的方向。这样的做法看似矛盾,正常情况的话,自然会一头撞上追击者,但是,对他来说,却是十分正常且有效的逃脱方式。
具体的做法,自然是依靠“神秘”。不仅仅是他自己的神秘,也有早已经激活的,这座旅馆的神秘。
从现在开始,街灯包围中的范围,就是他主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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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体高川出了房间,轻轻将门带上,房内咲夜和格雷格娅的声音顿时从他的脑海中销声匿迹,脑硬体对周遭情报的敏感度和处理效率进入了战时状态。连锁判定的五十米作用范围内,人也好,物体也好,凡是在进行移动的东西,都极为清晰地烙印在脑海中,配合脑硬体更新过的建筑内部构造示意图,构成了实景雷达般的虚拟景象。这样的景象进一步于视网膜屏幕中放大,有机和具体的视觉数据融为一体。
准星不断旋转着,测定着,源源不绝的数据,直接为义体高川标出了“可能性目标”的方向。具体的判断过程和参考的数据量都极为繁复,不过,这具身体的好处,就在于,这些东西都不需要义体高川去理解,在大部分情况下,只要遵照提示行动就可以了。
义体高川从口袋掏出香烟,点燃了,这才掏出左轮手枪,不疾不徐地沿着视网膜屏幕中的指向性箭头所指示的路径前进。他虽然察觉到异常,但并没有十分危险的感觉,咲夜和格雷格娅两人呆在一起,还是可以放心的。
除了高川自己,此时过道中空无一人,喧嚣都是从窗外和房内传出来的,让人不由得产生“自己被隔离了”的感觉。自己等人住在四楼,而脑硬体的指示则要前往二楼,没有电梯,全是木质的楼梯,途中经过火炬之光的房间,高川没有进去,视网膜屏幕中,那个房间里只剩下了雅克和k的数据影像。走火等人似乎也察觉到问题,先一步出发了,雅克受伤,但是问题不大,无法排除这次事件是由他们自导自演的嫌疑。
一串串的结论浮现在视网膜屏幕中,然后又被新的数据覆盖。高川踩在已经有些破旧的楼梯上。发出咿呀的声响,当喧嚣被墙隔着,变得模糊时,这声音格外的清晰。原本在自己房间中还觉得响亮的嘈杂。自出了门,往下走之后,就出现一种渐渐削弱的趋势——在感觉上,这种过度是十分平稳的,很可能直到声音消失,都很难反应过来,但是,在数据上,曲线图却极为陡峭。
不正常的地方,正一点一点地浮现出来。整栋旅馆。似乎被分割成两个次元。正常的旅馆还在运作。而自己,从某个界限处,走入了异常的次元——次元什么的。只是一个形容,义体高川看了一眼关于环境方面的数据,没有任何证据显示,自己之前经过的地方,和现在所在的地方,在空间和构造上有任何的差别。
是意识行走者?义体高川猜测到。是被约束了意识,所以没有人靠近这个方向吗?
但是,这么明显的异常,不是正好暴露了自己的位置吗?或者,这条道路被故意设置成陷阱?
虽然考虑过许多情况。但是,直到义体高川走进二楼的时候,仍旧没有触发任何危险,也没有感到直接性的危险。异常的味道,的确存在,然而,似乎也就仅此而已。义体高川路过一个又一个房间,连锁判定观测着房内的事物,人们的举动和往时没什么区别,仅仅在于没人打算出来,只是一两个房间的人这样,自然不觉得奇怪,但是,从四楼到二楼,整整三层楼中所有的人都是如此,只能认为他们被“约束”了。
简直就像是监狱一样。
但是,如果旅客们被这样约束,只是为了防止他们察觉异常,卷入事端,是一种善意的行为的话,那么,吸引这么多的旅客前来这家旅馆又有什么意义呢?正常情况下,以这家旅馆的配置,完全不足以让这么多人到来。考虑到“献祭”的情况,义体高川却也没有发现任何与“献祭”牵扯上的线索。
不是献祭,却集中如此多的普通人,从意识上约束他们,却不能往善意的方面考虑,必然有一种情况,是需要这些人来促成的——一种集群性的力量,至少,也是这种类型力量的前置步骤。
考虑到这些旅客被“禁锢”在房间中,虽然从感官上进行了“模糊化”的掩饰,但也没有那种处心积虑的样子。那么,这种集群性的力量很大可能不是通过物理上的行动施展的,例如将旅客们变成傀儡围攻目标。
排除物理上的可能,那么,更大的可能性,就集中在意识性神秘上了。
这里存在意识行走者,而义体高川正好知道,有一种意识态的神秘,是需要集群意识来扩展力量的——“江”的境界线世界。
敌人,或许也打算通过集群意识来制造一个属于自己的“主场”。
不对——
义体高川在二楼过道尽头,和厕所相邻的杂物房前停下脚步,他的感觉,视网膜屏幕中的路径指示,都到这个地方为止。他轻轻推门,门没有上锁,一下子就被推开了,但是,他却有一种奇异的感觉,这门不是他推开的。
开门之后,有什么东西自己出来,从他的身体上穿了过去。
不对——
敌人不是打算制造“主场”。
义体高川的目光,落在完全正常,没有任何线索的杂物房中,心中想到:
这里早已经是“他”的主场了!
那么,之前有什么东西从杂物房中出来的感觉,应该不是错觉。义体高川猛然回身,看向来时的路,此时和那时一样,除了自己之外,没有别的人。但是,如果考虑对方是以仿佛幽灵一样的,意识态的路径进行移动的话呢?
义体高川不觉得自己已经被敌人的意识神秘袭击,而处于梦境般的世界里。他十分清楚,自己无法进入意识态世界,无法被意识神秘袭扰的源头,而这个源头,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突破的。
既然自己不是在意识态世界里,那么,就是之前从杂货房中出来的人,位于意识态世界中。
自己之所以可以在那一瞬间察觉到他,必然是自己的意识态世界被触动了,而反馈到他的感觉中。这反过来,却可以证明,对方拥有某种神秘,可以接触到“江”对高川意识态的隔离封印。
“江”和少年高川,感觉到了吗?义体高川仔细感受着周遭的情况,但是,已经找不到那个家伙的痕迹了,究竟是已经走了,还是被抓入了“境界线”中?义体高川无法判断,但是,这并不妨碍他的行动——找出这个意识行走者的真身。
尽管这个意识行走者的力量不足以威胁到自己,但是,毫无疑问很强,普通的意识行走者,是不可能主动触碰到“江”的境界线的。咲夜和格雷格娅还在这里,她们随时都有可能被攻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