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号002的异常证明了这一次敌人的凶狠,江川虽然表面平静,但那冷酷又积极的态度证明了她内心中翻涌的情绪。如果说原先仅仅是将面前的敌人当成检验自身神秘的测试品,那么,现在就已经是不死不休的仇敌了。我对他们也没什么好感,并非针对将他人的意识当作养料来制造怪物的手段,毕竟被“江”吃掉的意识可不在少数,也不在于他们身为逃逸者的立场,因为面临九死一生的情况而产生犹豫和退缩是人之常情,我之所以不打算再放水,仅仅是因为江川视他们为仇寇。
江川的敌人就是我们的敌人,反之也是如此。左江已经从编号002的意识中提取了那两人的情报,其中一人的神秘名为“视线切割”,是一种只要存在于视野内的东西,都可以无视距离进行切断性攻击的力量,之前已经见识过了,他的神秘力量连金属都能轻易切割,而且攻击速度极快,几乎只是受限于自身的意识反应。因此,当我使用速掠时,无法反应过来的他自然失去了准星,但是,凡是没有超出他自身反应的速度,几乎都无法避开,他至今所获得的声名,都依赖于这种难以抵御的神秘。
然而,这人也只拥有这一种神秘,之前让他行踪莫测的力量,来自于他的搭档,一名意识行走者,他的神秘名为“神秘之种”,正如他对编号002所做的一样,通过在他人意识中种下神秘之种,给予受种者神秘之力,与之相对,受种者的意识将会受到压榨,全都用来培育神秘之种,在受种者的意识彻底被榨干之后,神秘之种会根据受种者的特性,成长为拥有特别能力的意识怪物。这名意识行走者通过操纵这些意识怪物进行高强度的意识战,亦或者达成非直接战斗的目的。
两人并非出自同一个组织,却已经合作了多年,彼此之间有着相当深刻的羁绊——左江说。两人是一对深爱彼此的基佬。
编号002被神秘之种过度压榨,只剩下不到十天的性命,那名意识行走者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编号002加入他们。编号002是完美战士计划的人造人,才能够在意识被高度压榨的情况下,仍旧保存如此完整的情报。这些情报有一部分是编号002根据情报推导而出的,但也已经十分接近真相。
“所以说,那两人是基佬仅仅是她的猜测?”我不由得问到。
“编号002是同行之爱的拥护者。”左江意味深长地说:“她对哲学有十分深刻的研究。”
“总之,她的喜好和当下的战斗有什么关系?”我重重咳了一声:“这种事情没必要单独拿出来说。”
“不,当然有关系。”左江正色说,“意识态中的战斗。本就是心理上的交锋,敌人的癖好往往也可以当作弱点来利用。”
“但这是江川的战斗,我不觉得她的神秘可以利用这些癖好。”说到这里,我觉得话题有点被做就爱那个带歪了,连忙对江川说:“既然他们对编号002毫不在意。那么,他们之前的反应大概只是伪装,必须小心一些,他们可能有什么手段,才会主动踏入陷阱中。”
“他们已经进来了。”江川点点头,说:“也许我们捉住编号002正合他们的意,也就是说。他们认为编号002不可能被我们控制住。”这么说着,她看向左江,眼中的询问十分明了。
“没问题,区区神秘之种,如果孵化了,还可能带来一些麻烦。但现在还想捣鬼,是不可能的了。”左江平静地说。
“他们上来了。”江川一边报告着对方的动静,一边将地形立体模型取消,因为已经没有必要了。
仿佛受到了敌人意识力量的干扰,江川的固有结界所融合的通道景象。开始出现新的异常。一一条条植物根须从楼梯口处钻出来,并深深扎入墙壁、地板和天花板上,好似毛细血管般,迅速在通道中蔓延。很快,各处房间的门口已经被这些根须彻底封死,唯有以江川为中心,半径十米内的范围,没有遭到这种植物根须的侵蚀。
敌人不紧不慢地从异化的楼梯口处现身,其中一人和我用连锁判定观测到的人形相似,应该就是“视线切割”,年纪大约在四十岁左右,却个性十足地烫了一头黄绿相间的莫西干发型。走在他身后的意识行走者却相当低调,全身笼罩在一席遮头黑袍中,看起来就如同幻象作品里所描述的邪恶法师——有点儿和末日真理教巫师相似,但应该不是末日真理教的巫师。当他们从意识态世界走进江川的固有结界时,就不再只是意识进入,我从他们身上可以感受到和我们自身相同的物质存在感,连锁判定十分清晰地锁定了两人。
“只要你们束手就擒,我可以不杀你们,仅仅遣送回nog,接受他们的审判。”江川气势凌人地说到,样子像极了小说中那些依靠优势咄咄逼人的配角。
“这可不好,你们抓住我们的同伴,不是想和我们谈判吗?”中年人的目光越过我的身边,投在编号002身上,这个时候,左江正抓着编号002的头发,好似拖着破布袋一般,走回我和江川的身边。
编号002的身体仍旧是完整的,除了下体之处的紧身衣显得湿答答的,她看起来已经昏迷过去,中年人的眼中压抑着愤怒,如果前面的情报是真的,那么,他此时的作态就只是一种伪装而已。
“交出她,我愿意和你们走一趟。”中年人说:“但是,必须让她和夜枭离开。”他口中的夜枭,就是那名意识行走者,直到现在,这名意识行走者仍旧没有说话的意思,看起来像是以中年人的意思为主。
“你们没有谈条件的余地。”江川说着,身旁的房门打开,走出一个又一个的江川。
“和我想的一样,将门封死之后。你还能拥有多少个分身?”中年人无视占据了人数优势的江川们,而将目光停留在我的身上,“你才是可以做主的人,痛快一点。是否接受我们的条件,如果不接受,就开战好了。就算你们可以获胜也没有多大意义,你真的以为我们会随你宰割?”
“不试试看又怎么知道呢?”江川冷声说着,能够从房间中走出来的江川们就近走向同伴,随后灰雾大作,掩盖了她们的身形,只能依稀看到身影之间正彼此重叠。
“真是愚蠢。”黑袍意识行走者终于开口了,声音沙哑又充满了一种妖异的魅力,听起来根本难以分辨其究竟是老是少。他虽然没有任何动作。但是,蔓延到固有结界中的根须突然长出一个又一个的花骨朵,不消片刻,所有被根须覆盖的地方,都变成了花的海洋。空气中遍布香气。白色的鲜花正在绽放。
江川门立刻从灰雾中扑出来,直扑我黑袍意识行走者而去,结果,还没到对方的跟前,就有将近一半的江川被突然暴起的根须刺穿,紧接着,白色的花丛开始绽放。就好似吸取了江川的血液般,染成了猩红的颜色。江川的脸色终于有了些变化,不再释放其他江川,直到所有的江川们都被这些根须杀死,变成滋养花朵的养分。
“为什么不上来了?”黑袍人的声音充满了戏弄和得意,“我可爱的克劳迪娅告诉我。它很喜欢这种养料。”
“这是……白色克劳迪娅?”江川的神情变得凝重:“你和末日真理教有什么关系?”
“没什么关系,只是用一些东西,换取了他们栽培白色克劳迪娅的技术而已。”黑袍人说:“这些白色克劳迪娅可不是末日真理教那种落后的东西,我原本不想这么快就暴露出来,但是。既然你们不识好歹,也只能全力干掉你们了。”
“不要废话了,夜枭。”中年人皱了皱眉头,说:“既然暴露了,就赶紧干掉他们,你话多的缺点这么多年了还一直改不掉?”
“啊,抱歉抱歉,你知道的,我总是轻易就会得意忘形。”黑袍人的语气真的充满了歉意,随后就一言不发起来,但是,染成了猩红色花朵,让根须对固有结界的侵蚀更加猛烈了,就好似饥饿了已久,突然遭遇了心仪已久的食物,而变得无比贪婪。
我和左江一直都没有开口,因为江川说过,这是她的战斗,不过,敌人竟然这么多废话,还真是少见。我过去遇到的敌人,很少有这个黑袍人这般,将自己的秘密当作得意之事,迫不及待地向他人解说。
中年男人一直在盯着我和左江,大概是打着牵制我们两人的如意算盘吧。先不提我的速度,左江的妄想体验,可不是必须接触*才能运用的,射程有多远暂且不清楚,但是,如今那两名敌人正步步进逼,试图用这种行动制造巨大的压迫感。
江川面对白色克劳迪娅根须的侵蚀,显得有些力不从心,没有被根须侵占的地方正在逐渐减小,这让我们的处境看起来有些窘迫,不过,江川的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突然间,黑袍人惊呼了一声:“怎么可能?”就见到原本泾渭分明的根须猛然纠缠在一起,就好似死敌碰面般,绞去猩红色的花朵,勒得身躯龟裂,不消片刻,就有大量的花朵凋零,根须枯萎,一片片地从墙壁和天花板上剥落下来。
“真是遗憾,看来它们无法战胜自我。”江川终于开口了,“像你们这些意志脆弱的家伙,以及只有本能的东西,从一开始就不应该走进这个自我牢笼中。”
“自我牢笼?那是什么?”黑袍人有些气急败坏,中年人也勃然变色,迅速向后退去,试图从楼梯口离开这片楼层,但是,灰雾涌动的楼梯口已经彻底消失了。也许可以肉身行走的特性,让他们一时忘记了,江川主场的意识特性。这里的景象,虽然看起来和通道一模一样,却并非真正的通道,要变成何种模样,只和江川的意识有关。和正常景况融合,不过是战术上的选择而已。
在纯粹的意识态世界中,连锁判定会受到极大的限制。甚至于根本就无法使用,在一些特殊的意识力量压制下,甚至连神秘都难以为继,这些限制在江川之前的妄想体验中已经呈现出来了。诚然,江川的妄想体验仅仅是妄想,支撑妄想世界构架的是左江的神秘,但既然我进入江川的妄想世界,也同样可以看作是陷入左江的神秘中。这种以他人为媒介施展力量,构成陷阱的方法,对于意识行走者来说应该不算陌生才对。
这一次江川的固有结界,转换角度来看,也是以他物为媒介制造的陷阱。这两名逃逸者大概是习惯了纯粹意识态世界的非物质性,因此对这个相对稳固的自我牢笼空间产生了地形无法转变的错觉。当他们再次选择战略撤退的时候。来时的路线已经消失了。留给他们两人的选择大致只剩下一个,那就是用黑袍意识行走者的意识力量打通一条通往外侧的通路。我审视着这场战斗中的每一个细节,对余下的变化有一种了然于心的感觉。
克劳迪娅之花的根须滋长得太快,太繁密,加之外形的相似性。从而难以判断哪一个才是假货,江川之前说的话中,已经对“自我牢笼”的特性做出了提示,如果两人不是那么愚蠢,就应该可以猜测到之前这些根须自我纠缠的真相。一般而言,江川的这番话是多余的,直到对方死亡都守口如瓶。禁止自身的神秘特性外泄,才是最寻常的做法。不过,这个错误也不太严重,只要还有战斗,神秘持有者自身的神秘特性总不可能永远掩盖下去。
面对自我牢笼的特性,我将自己带入黑袍神秘行走者。也能想出好几个巩固阵脚的方法。
黑袍意识行走者最终还是选择了我所想到的方法。克劳迪娅之花的根须重新滋长出来,这一次的花朵因为没有吸收江川镜像,因此仍旧保持着白色,而正是这些新生的根须,在两人和我们之间迅速结成一道完全封堵通道的篱笆。血色克劳迪娅的根须在自我厮杀后。余下的尽皆扑向这些白色克劳迪娅的根须,但是因为数量问题而后继乏力,迅速被绞杀殆尽。在这个过程中,黑袍意识行走者扔出五颗种子,这些种子刚一落地就迅速膨胀起来,变成一团扭曲的黑影,好似不断有什么东西试图从内部挣扎出来。
大概这就是神秘之种所变化的意识怪物了,其当前的形象比我预想的有不少出入,我原以为它会如同克劳迪娅根须一样,拥有某一种固化的形态,去展现某一种固化的特性。不过,无论如何,这团扭曲黑影的形象,都让人不敢放松警惕,一旦被其击中,可想而知绝对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与此同时,脱离根须禁锢的房门再一次开启,江川一个紧接一个从中走出,宛如潮水一样扑向扭曲黑影。这些江川没有装备,只能凭借身体的力量去攻击对方,我不清楚这是不是江川这种神秘的限制,至少在目前看来是如此。如果这些江川可以复制出主体的武器,完全可以构成一支强大的军事队伍,江川是雇佣兵协会出身,操控军事团队作战无疑具备很大的优势,如今所有的江川都只能用身体去攻击,甚至连冷兵器都没有,无疑对江川的战斗能力产生了巨大的制约。
扭曲黑影面对潮水一般用来的江川们,陡然从中间裂开一张遍布利齿的巨嘴,身体表面更是拉出一条条触手,歇斯底里地鞭打迎面扑来的敌人。每一个被抽打中的江川都会飞撞出去,和身后的人滚成一地,由此可见其力道的强劲,即便如此,密集的人数仍旧很快填补了缝隙,甚至于将前方的江川当成盾牌,迅速逼近这些扭曲黑影。这股人潮只在最初停滞了一下,就立刻恢复原状,转眼间就吞没了这些意识怪物。
站在我身旁的江川不由得皱了皱眉头,用力呸了几声,就像是吃了什么恶心的东西。
“真是难吃得要紧。”她的话,让我不由得有些汗颜,那些江川们真的一口口分食了那些意识怪物,从而将口感传达到本体这里吗?我还是第一次认识到,江川竟然有这么凶残的一面。
意识怪物面对江川人潮顶不了多长时间,中年男人对此有着极为深刻的体会,不断催促着黑袍意识行走者赶紧击破固有结界,不过,这显然并不容易,就在江川人潮撞上根须篱笆,开始了新一轮的角力时,黑袍意识行走者这才完成准备,他似乎要释放体内某种强大的力量,整个身体开始膨胀起来,黑袍连同他的身躯一起膨胀着,然而,之前暴露在外的手脚都消失了,从背后看去,仿佛只有这身黑袍漂浮在空中,填充其中的只是空气而已。
就在这巨大的黑袍即将有所动作的时候,通道中所有的异常都消失了,宛如恍惚做了一个梦,霎时间又回到了正常的通道中。江川取消了固有结界,而刹那间消失的异常,就像是全都留在了另一个世界中。
中年男人和黑袍意识行走者就站在之前他们所在的地方,中年男人似乎还没有回过神来,而黑袍意识行走者却不再是那身巨大空虚的黑袍形象,仅以肉身站在那里,由他而生的那些意识怪物,全都不见了踪影。看起来古怪,但想一想,却是有其道理,这名黑袍意识行走者和江川不同,其力量全以纯意识态来驱动,在江川收回固有结界之后,意识属性就已经不复存在,亦或者说,我们和他们,都已经彻底回到了纯物质态的世界里。纯意识态的力量无法显化,也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了。
虽然说起来容易,但是,也没多少个意识行走者可以做到这种事情吧,江川的神秘是相当特殊的。我转头看了一眼编号002,她仍旧昏厥在左江的脚边,没有半点苏醒的迹象,她之前展现出来的强大潜入能力,应该不是只有在意识态世界中才能发挥的力量。下一刻,在江川掏出武器之前,我已经展开速掠,对尚未回过神来的中年男人和黑袍意识行走者扑去。他们都是老牌专家了,从突然的环境转换中恢复意识不需要太多时间,但是,哪怕只有半秒,也足以让我完成攻击。
他们的瞬间恍惚,在我进入速掠状态之后,就像是延长了好几倍时间,他们的神情变化就如同慢镜头一般,直到我窜到他们之间,回旋着行李箱将他们打飞时,他们脸上的神情还没有完全恢复正常。
伴随着重击,我听到了他们体内骨头断裂的声音,这两人的胸部一下子就塌陷了下去。被击飞的中年人因为痛苦,加速恢复了意识,挣扎着在半空朝我瞪来。不过,就在他眼球出现转动迹象时,我已经再次进入速掠状态,抵达他们身后了,原来的落脚处立刻就被割裂,但也完全没有用处。
左江和我擦身而过,双手一扬,就按住了倒飞过来的两名逃逸者的头部,硬生生停止了他们的去势。如果我没料错的话,左江已经侵入两人的意识,释放出妄想体验。只见两人身体一软,好似失去了知觉般瘫在地上,被左江抓着脑袋扔到江川脚边。
“情报已经回收完毕。”左江对我和江川说:“他们还知道另一组逃逸者小队的去向,原本打算去汇合。”
江川听闻,丝毫犹豫都没有,连续两脚踩断了两名逃逸者的脖子。
如此一来,最低限度的清理任务就已经完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