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莎”改造过的宇宙联合实验舰队获得了远超其刚从地球各国出厂时的神秘。那些为了跨越科学技术理论当前的限制而特地装配在战舰内部的神秘之物,是让这支舰队真正成为宇宙舰队的核心,如果没有这些核心,而仅仅依靠原有的科学技术岁实力,恐怕这些战舰连大气层都飞不出去吧,更无论搭载人员于宇宙中战斗了。
原本各个战舰的独立性要远超其连接能力,在宇宙和纳粹战斗的时候,尽管是一整支舰队的作战,但战舰之间的配合几乎没有。这些配合并不仅仅是操控舰队的作战人员的协同,也不是技术层面的关联,更是作为战舰核心的神秘之物之间的连结和共鸣。
最初NOG和联合国合作的时候,联合国就已经对己方的战略和战术有了极为深入的想法。哪怕在不得不使用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神秘之物的情况下,也事先根据自己所拥有的关于这些神秘之物的具体现象和实验结果,将其进行整合和搭配——神秘和科技的整合,神秘和神秘之间的整合,这些事先就已经有所预备的规划,就是为了在面对那超乎寻常的敌人时,己方的战舰不至于陷入单打独斗的窘态。
然而,在宇宙里,和纳粹的战争中,这支宇宙联合实验舰队并没有表现出联合国预想的状态,如果不是三仙岛强行将整支舰队整合,这支舰队早就分崩离析,被敌人一一击破了。
“莎”对宇宙联合实验舰队的改进,正是基于这些实战记录下来的数据,通过自身作为新生的瓦尔普吉斯之夜的力量,将所有不尽如人意的地方加以修改或摈弃,甚至拆解了一部分船舰的构造,组成在舰队中承担粘合剂的新战舰——在重新夺回舰队主控权的神秘专家看来,如今的宇宙联合实验舰队中的每一艘船舰,更像是一个个功能特殊的模块。
宇宙联合实验舰队能够适应如今这个可怕的战场,没有在第一时间,就被那复数的同一时间出现的大量神秘现象摧毁,正是因为“莎”虽然削弱了单独战舰的战斗性能,却强化了舰队整体的机能和神秘性。
神秘专家们直到如今,仍旧未曾全面了解这支新生的宇宙联合实验舰队到底增加了哪些具体的功能,也无法从眼前到的情况去判断这支舰队的作战能力上限。然而,基本上,只要他们在战场上能够想到的,并希望宇宙联合实验舰队完成的事情,宇宙联合实验舰队的机能都会给予正常响应。
无论是光速航行,还是从构成基础上改变自身的存在性,这些要求被神秘专家以备案的方式提出的时候,全都被宇宙联合实验舰队的执行工程组件受理了。没有人知道,这个“执行工程组件”到底在舰队的什么地方,又是以怎样的方式存在,是位于某一艘战舰的内部,还是以某种神秘的方式,存在于宇宙联合实验舰队各个船舰的连结中。
没有人亲眼见到过这个组件的实际模样,但是,自从他们登入这支舰队后,脑海中就已经存在对这个组件的认知了。他们甚至在想知道的时候,就知道这个组件正是“各个船舰所拥有的神秘之物彼此连结而形成的最终产物”。
单独拿出这些用作战舰核心的神秘之物,都能够制造出匪夷所思的现象,而将这些核心全部连结后,到底会产生多大的作用?这已经是完全在想象之外了。
执行工程组件在一定的范围内,没有做不到的事情。神秘专家尝试过在实战中测试这个范围,然而,或许是外部环境太过于复杂的缘故,这个范围竟然在能够测定的时间内——无论这个时间间隔多么短暂——其可监测到数值都一直在波动。
许多和已知科学理论相悖的数值,全都在可以观测的范围内呈现出来,根据这些数值,带入既有的公式进行计算,可以得知:熵是不存在的,普朗克常量是错误的,量子的可行性被局限在特有的环境因素中,如果要从这些数据去定义“宇宙”,那么,“宇宙”本身也是不存在的。乃至于,人们平时可以感受到的四大基本力,也更像是一种幻觉。
所有的逻辑计算可以得出的结论,都是反逻辑的,反而是在证明“逻辑”本身就不存在。可是,神秘专家可以观测到的现象虽然有许多他们无法理解的,但也同样有许多熟悉的现象展现在眼前:光、火、冷热变化、气流、爆炸……仅仅从这些熟悉的现象去认知世界,那么,这个世界有一部分仍旧是自己熟悉的。
一旦从理性逻辑的角度,去计算,去推论,尝试去洞悉世界的本质,就会有一种连“自我”都要被否定的巨大恐惧感。因为,在这些计算的结论中,“自己的所知所想”都不代表“自我”,“我思故我在”的哲学是从根本上错误的。似乎,被自己确信是“我”的这个“我”,从一开始就不存在。
不存在自我,但却存在多种非我的集合。不存在“我的思考”,只存在非我之思考的交错。所谓围绕“自我”的认知,不过是这个集合产生的幻觉罢了。
有一些神秘专家陷入这种矛盾的彻底否定自我的精神状态而无法自拔,而这些神秘专家全都在他人看来心思细腻,拥有强大而坚固的逻辑的人。他们是寻常意义上的“聪明人”,然而,通过宇宙联合实验舰队现有的功能去观测和理解到的事物本质,却又像是特别针对这些“聪明人”。
如果从一开始,就不去琢磨“自我”,不去思考事物的来龙去脉,那么,反而能够保持平静。
幸存的神秘专家之中,有不少人崇尚“知其然也要治其所以然”的理念。然而,一旦他们去实践这个理念,在知其然之后,尝试去治其所以然,他们都会在某种程度上“发疯”——有某种力量在他们去思考的时候,从精神和意识层面给予他们重创。
对人来说,不思考是不行的,但是,幸存的神秘专家在亲身体验到了思考的恐怖后,有不少人已经放弃了思考。
在宇宙联合实验舰队中保持活跃的神秘专家,有三分之一已经进入意识冻结舱中,降低自身的思维能力。其中又有十分之一的激进者,做出了让其他人都不敢相信的决定:他们用不知道何种方法,独立向“执行工程组件”提出申请,制造了一种用于扼杀自身思维能力主动性的机器。当他们决定使用这个机器的时候,其他人都来不及阻止了,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以近似于“植物人”的方式,被安置在疗养舱中。
没有人能够理解这些激进者到底是怎么想的,只能用“他们已经疯了”这句话去解释。不过,好在这些消除了自身思维主动性的神秘专家,表现出超乎寻常的应激性,能够在限定条件的刺激下,保持长时间的极限状态去进行战斗。他们只是在平时根本不会主动去想做点什么,正因为没有想做的,所以,什么都不会做。
自从“莎”失去响应后,幸存的神秘专家从“莎”的内部脱离,重新在统治局范围的正常空间中集合,再按照原计划向纳粹的中心进发。这个过程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期间他们所经历的种种的危难,都正在消磨他们的人数和意志。想要活下去的人,决定拼死一搏的人都有,然而,无论是带着怎样的想法,在这个混乱、恐怖而巨大的战场上,那些置人于死地,让人发疯的力量可不会因为他们的想法就发生改变。
死亡的序列是存在的,越是在这种无法预知的战场上,这种感觉就越是清晰。哪怕拥有在一定范围内,可以实现自己种种设想的执行工程组件,也有着自己无法设想到的情况会在一瞬间就摧毁自己的努力。神秘专家总是必须在挫折和意外中重新来过,重新去思考,重新提出计划,重新去执行这些计划。
这些挫折和意外来得如此频繁,比之他们每一个人过去几十年里遇到的挫折和意外都要多得多。这些神秘专家当然也有想过,这就是火炬之光的偏差仪式造成的连锁反应。一个个或严重或轻微的偏差正在累积,必然在最终变成一个谁也无法设想的局面。
大部分幸存的神秘专家都感到孤立无援,这是在最初与“莎”合流后,谁也没有想到的。己方看起来最强力的存在,伦敦中继器、“莎”和三仙岛都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联系上了。
如今,他们所遇到的最为让人头疼的情况,无疑就是在前往纳粹中心的过程中,所遇到的时空问题。无法事先知道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只有当宇宙联合实验舰队航行了足够长的时间后,重新对距离进行纠正时,才发现舰队距离月球中继器竟然足足有三光年的距离——从物理常识的角度来说,这个距离所带来的现象,完全就不应该是自己此时所见的这般。
如果目标不设定为月球中继器,而是周边其他事物,这个距离就会缩短到一个可以让人接受的正常值。而三光年?统治局遗址的全范围是以“光年”这个宇宙距离单位来计算的吗?只看数据的话,只让人觉得荒谬。
可事实就是,如果不能冲破这种干涉了时空性的神秘,那么,宇宙联合实验舰队休想到达纳粹的中心。哪怕以光速航行,也需要三年时间,在这个时间里,这个战场上不断产生的种种神秘,足以在某个时间点产生某种力量,对宇宙联合实验舰队造成毁灭性的打击。而且,已经清晰可见的世界末日根本就不可能给他们三年的时间。
“三光年”的距离判断标准是十分奇怪的,但是,正在发生的事实却又让人不得不去正视这个标准。
“……目标越是靠近月球中继器,其反馈回来的数据就越是奇怪。月球中继器很可能已经改变了这个战场上的一些物理规律。至少也是改变了从我们到他们的这个范围内的物理现象。如果只是限定在我们和他们之间的现象,那么,我们大概还有一搏之力。不过,如果他们是从本质层面修改了物理规律,那么,我完全想不出,该如何去突破。执行工程组件可以让我们做到自己想要做的事情,但是,我们必须对自己想要做的事情有一个清晰的过程概念——只是想要抵达纳粹中心的话,是无法驱动执行工程组件的。”
“我也知道这一点,但是,在你的想法中,难道就只剩下冷冻和改造这些三流科幻都快要不用的超距离移动方法了吗?”
“如果你有好主意,不妨说说。”
“我已经说了,但是,执行工程组件拒绝受理。”
“那就不成了?通过冷冻和改造的方式,完成远距离移动,这个过程的理念对我而言是清晰的,但是,你所设想的那些过程,缺乏太多的细节,根本就不可能实现。”
“明明只是虫洞跳跃而已。这也是科幻里常用的手段吧,为什么不清晰呢?”
“虫洞只是一个大体的概念。你必须从更加细节的角度,去明确什么是虫洞,如何在理论上形成一个虫洞,依靠怎样的理念和方法,可以解决在穿越虫洞时会出现的问题——啊,在那之前,你还得知道,实现虫洞跳跃大概会碰到哪些困难,并且知道该如何解决那些问题。”
“我不是科学家!”
“是的,我也不是。所以,我不会向执行工程组件提出这样的要求。你看,我们连最基本的,虫洞是什么,虫洞中会出现怎样的情况都不了解。幸好,我还知道冷冻人和改造人是什么。”
“如果我知道理论,那还要执行工程组件做什么?”
“我说,你的智商掉线了吗?就算你知道了大体的理论,你仍旧需要将理论变成实际的工具,这才是执行工程组件的意义。它只是一个执行某种工程的组件而已,不是许愿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