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天院伽椰子的触手从内部大肆破坏了月之眼,狂暴的力量不断撕扯着胞壁,每一秒都有触手从豁口中穿出,我可以感觉到,有什么流质般的东西从月之眼的内部流淌出来,尽管这些流质是无形的,但却对月之眼而言非常重要,就像是血液之如人体。月之眼在枯萎,仿佛预兆了四天院伽椰子的胜利,然而,我却觉得,这并不是什么好兆头。
四天院伽椰子的目标并不是月之眼,从仿佛幻觉般的信息中,它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进入右江的“内部”进行反向侵蚀和破坏,而月之眼不过是达成这个目的的一个“渠道”而已。如果没有特别的情况,四天院伽椰子不可能出来,反过来说,既然它以如此狂暴的方式要从月之眼这个“渠道”中出来,不就更像是任务失败后的挣扎奔命吗?
月之眼仅仅是萎缩也好,甚至直接在这种状态下崩溃也罢,对右江而言,又有多重要呢?我不觉得那是十分重要的事情,因为,我从来都不认为月之眼是右江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它的确为右江带来了许多便利,像是工具、道具、武器甚至于器官,可是,在眼下的战斗中,哪怕是“失去了一只眼睛”或失去了“一个内脏”,也只能说是合理的战损。
反而,四天院伽椰子的失败,却可以反映出更多的,不利于我方的问题。在一定程度上,比起四天院伽椰子可以从月之眼中出来,我更宁愿,它就这么被右江消化掉。在四天院伽椰子所执行的计划中,它本来就是要被消化掉的,可是。如今它的行为,却像是在最后一刻,因为某些原因而选择了放弃——如果是恐惧也就罢了。因为恐惧而无法执行计划,因为恐惧和种种不确定的因素。导致信心的动摇,这种种人性的表现,并不会让我产生恶感。
只是,我并不能肯定,究竟是什么原因,让它做出这样的决定。会否是因为一些更客观的因素,让它在极为理智的分析中,确定了自己的失败?假设是这样的话。阮黎医生的失败也似乎近在眼前。所有人的努力,所有人的猜测,所有人的拼死战斗,在战斗之前所抱有的殷切期待,残忍地被杂碎在面前,犹如自以为石头的鸡蛋狠狠撞上了石头,其下场对每个人而言,都是极为残酷的吧。
我感到紧张,不是为了自己的计划,而仅仅是为了包括阮黎医生在内的。这个中继器世界的人们所做的一切,以及在他们的决定中,必然承受的一切。为他们是否可以承受失败的苦楚而感到紧张。哪怕,他们在我的观测中,都已经是一群“亡者”。
美好的遗愿无法达成。
拼尽全力却在最后一刻崩溃。
不是因为自己不够努力,而仅仅是因为对手超出了自己可以努力的范畴。
而失败的结果也无可挽回,甚至于,从一开始,就仿佛是被告知了必然失败。
这一切,就像是在说:命运注定的,就必然无法逃脱。哪怕,这个命运是如此残酷的末日。
就像是在证明:在末日真理的“正确”面前。任何抱有希望的人都必然落入地狱。
这可不是日常生活中,在金钱和情感上的损失。而是彻彻底底的,包括生命和存在意义一起,完全地失败。
倘若真的变成这样的下场,该是多么的凄惨呀。在某些时候,我想要夺取这个中继器世界,所以会将这些人们视为对手,但是,在另一些时候,我十分清楚,自己最终要面对的敌人,也正如人们所正在面对的末日,眼前的战斗,未尝就不是我和“病毒”的战斗的侧面写照。而这些人的失败下场,也在一定程度上,如同预言着我的失败。他们是何等的凄惨,也证明了我也会是何等的凄惨。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所看到的这一幕,就是命中注定的剧本,那么,我会按照自己所在的剧本,迎来怎样的结局呢?
太悲观了,太负面了,太绝望了。所以,我不喜欢,我不愿意看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四天院伽椰子在我的眼前,彻底撕碎了月之眼。而在另一侧的幽暗,也在扭曲中渐渐变回人形的轮廓。这一次的交锋即将结束,右江要回来了。我希望,假如我被幽暗吞噬掉的那一部分身体,凝聚着身为高川的意志和本能的话,可以帮阮黎医生一把——然而,这也仅仅是我的想象而已。
我拔出仿制临界兵器“放射性灰粒子共鸣装置”的刀状物,沿循无形的高速通道,四天院伽椰子撕碎月之眼的同时,在幽暗尚未完全化作人形轮廓的时候,跨越了漫长的距离。幽暗周边的空间扭曲在连锁判定的观测中,就如同一团乱麻,但又在这些乱麻中,可以本能地找到一些节点,我切入这些空间扭曲的影响力最为薄弱的地方,扣下了刀状兵器的扳机。
如果使用真正的临界兵器“放射性灰粒子共鸣装置”一样,刀身颤动着,释放出高频有序的波动,这些波动向四周扩散,如同涟漪和涟漪碰撞在一起,不是产生更大的涟漪,就是渐渐地两者都被磨灭。这是我制造出来的武器,虽然作用原理不明,但是,却本能就知道结果——一如我所看到的那样,这片扭曲的空间有一部分变得更加扭曲,而另一些地方的景象已经平复旧观,这让环绕在幽暗周边的宇宙虚空,仿佛被啃掉了一大口,彻底暴露出一条直通内部的通道,最深处,就是右江所在的地方。
我正要速掠进去,却感受到巨大的冲击从侧方传来。不用转头去看,也明白,这是四天院伽椰子的胜利,但也仅仅是针对月之眼的胜利而已。月之眼的爆炸让那一带闪烁着强烈的光,四天院伽椰子那宛如山峦般庞大的轮廓却没有被月之眼的光华遮掩,反而。如同藏匿在光亮中的黑子,变得格外显眼。它挥舞着巨大的触手,虽然身上没有伤痕累累的迹象。却无论如何,也无法让人直观地认为它有多好的状态。
那旺盛的生命活力。此时就如同被抽干了一样,虽然体积仍旧巨大,但却好似内部全被掏空,只剩下一个脆弱的躯壳。真不可思议,六十亿人所带来的黑水力量,仿佛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就挥霍一空了。我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我十分明白,现在的四天院伽椰子已经再也谈不上“强大”了。甚至于。仅仅从感觉来说,哪怕是三级魔纹使者也大概可以正面解决它。
哪怕逃离了月之眼,也无法成为战斗力,或者说,现在的它就只是一具徒具外表的残骸,但是,我仍旧对它抱有期待,既然那六十亿人的黑水力量已经消失,那么,是“被右江吃掉”的可能性也仍旧存在。阮黎医生的药物也有一定的可能,会混杂其中,进而对右江产生作用吧。无论是多么微不足道。无论是不是决定性的,无论持续时间多长,都没有关系,现在的情况,只要是任何在一段时间内有效的攻击方式,都必须重视起来。
我很想抽时间问问这个触手怪物:“现在的你,到底还是不是四天院伽椰子。”不过,看来右江并不准备给我这样的时间。已经被彻底破坏的月之眼,其炸裂的碎片。在向四面八方散射的时候,就从物质化作光线。千万道肉眼可见的光的线条,在扩散到一定的范围后。便掉转头,朝着右江所在的方向汇聚。
我挥动刀状兵器,制造更加强烈的波动,试图拦截从我所在的地方穿过的光线,然而,并没有什么作用,只是看到光线在这片区域的路线变得繁杂,但只延迟了一秒左右,就挣脱了混乱的地方,继续汇聚到那正在凝聚人形的幽暗中。
仅仅不到三秒,月之眼炸裂所形成的光线,就全都被幽暗吞噬了——利用速掠,我在这三秒内做了更多的事情,例如全力对幽暗进行打击,但根本就没有效果。已经大致恢复人形的幽暗,就如同是大梦苏醒般,在人形头部的左眼处,本来没有五官的脸上,这只眼睛陡然睁开。正因为幽暗的人形什么细节都没有,所以,更显得这只左眼是如此的怪异,就仿佛它这个存在的最中心处,仿佛左眼才是它的本体,而人形幽暗不过是由左眼逸散出来的力量所产生的怪异现象。
这只左眼浮现血丝,血丝渐渐扩散,将瞳孔和眼白都蒙上了一层红色。我觉得不妙,被这只眼睛盯着,左眼也开始抽搐起来,身体有一种针扎的感觉,脑海里也在不断响起疯狂的警报。我在第一时间就撤出了原本扭曲空间的范围,尽管,在我的面前,直达右江的路上,已经没有了半点障碍。
我速掠,但是,目光根本就不敢离开这个幽暗的人形,危险警报的剧烈作响,让我无法不觉得,只要这个时候,眼神稍稍偏离,就会迎来狂风骤雨般的打击。而这样落于下风的打击,我自认无法从头到尾地承受下来。直面现在的右江是很不理智的,因为根本就不清楚它内部到底是怎样的情况,也必须考虑,哪怕它已经被削弱,也必须谨防它的反扑。过去的战斗经验告诉了,战斗到了如今的阶段,再开启的时候,除非自己已经拥有压倒性的优势,否则绝对不要去正面承受敌人的第一击,否则,死亡的几率高达十分之九。
在冷峻又疯狂的左眼之后,幽暗人形的嘴巴也出来了,它咧嘴一笑,无比阴森狰狞,那弯月状的弧度下,是如同鲨鱼般的利齿。无论是眼睛也好,嘴巴也好,都完全不再是右江之前的造型,而更加从形象上,让人感受到,自己所面对的,正是一个怪物。
是目前自己所面对过的怪物中,最强大的一个怪物。
我后撤到四天院伽椰子的身旁,一边抵抗着右江的目光所给自己带来的恐惧和压力,一边呼唤着四天院伽椰子的名字。我希望她还清醒着,不,如果是“完全没有声息的话”也可以,总之,别是半死不活就可以了。半死不活,计划成功了一半,却掉了另一半的链子,才是最坏的结果。
“计划……失败了……”四天院伽椰子那没有中气的声音传来,仿佛带着巨大的不甘和怨恨,“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失败了……”她一直就这么循环着“失败了”这样的言语,也仅能从这样的言语中,去感受她此时到底是怎样的一种状态。
我觉得她疯了,过去就已经是个不下于任何一个末日症候群患者的疯子,现在的病情变得更严重了。
我想,那半死不活,半吊子一样的最坏结果,还是出现了——右江吸收了黑水和沙耶的力量,却没有人完成最后的,对右江本格部分的同化和侵蚀。
不……也许不是,认真观察一下,我对自己说,右江是真的什么负面情况都没有,完美地获得了拉斯维加斯中继器的神秘和爱德华神父的神秘吗?我不相信,我也不愿意相信,阮黎医生的药物对它一点作用都没有。
有一点我可以肯定,现在的右江,又和之前战斗中的右江不太一样,我只是暂时无法确定,这种变化对它是有益的还是有害的。
“哦,原来如此。”右江的声音在我的脑海中响起,“是打算利用在其他观测方式下才能观测到的渠道,对我进行药物注射吗?”
没错,阮黎医生和我看到的世界是不一样的,在她眼中的世界构成,概念和观念都和我们这些神秘专家有极大的差异,但从结果来说,又不是错误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