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试将至,大宝和赵嵩即将应试,殷夫子让我们给大宝想个名字,既要参与童试选拔,不好总叫大宝。”
“起名字?”唐小离略一思忖,郑重地点了点头,“这确实是个大问题。”
“既要给大宝起名字,那索性连二宝、三宝的亦一道想了,今年大宝参加童试,明年二宝亦到该上学堂的年龄了。”
小贩摊上的米果已被大宝整篮摔掉,小贩拿了唐小离放在桌上的银子,自是不会同大宝一个小孩计较,唐小离见已买不到米果便亦不再逗留。
唐小离和易靳凡带大宝、赵嵩寻到二宝、三宝时两个小萝卜头正跟殷夫子在路边猜灯谜。
二宝、三宝年龄尚小,以两人的年龄能将字全都认全已是相当不错,但自殷夫子亲眼见识过大宝的学习能力,殷夫子便下意识以为二宝和三宝亦有这种能力。
但在猜灯谜上,二宝和三宝的本事却令殷夫子大失所望。若是大宝在,这些灯谜他应当全能猜出来吧。
殷夫子轻叹一口气,下意识放平了心态。
天才难得,一个大宝已足矣,他就不要太过贪心了。
殷夫子在心里正默默念叨着大宝,唐小离就带大宝出现在了他视线里。
唐小离牵着大宝,易靳凡牵着赵嵩,四人两前两后向这边走了过来。
看到走过来的几人,殷夫子一手牵着二宝,另一手牵着三宝走上前去。
“易兄弟怎么这么久才回来,不会是出什么意外了吧?”
“无事,就是路上耽搁了些许时间。”
看到易靳凡和唐小离都无事,殷夫子半悬着的心这才定了下来。
“易兄弟,我之前同你说的事情,你给小离讲了吗?”
殷夫子这话问的是易靳凡,回答他的却是唐小离。
“相公同我讲了,大宝即将应试,确实需要一个正式些的名字。”唐小离认真点了点头,侧头去看易靳凡,“姓名是父母对孩子的寄望,大宝的名字我俩得好好思索一番。”
“子澜、子霆、子霁。温澜潮生的澜,雷霆万钧的霆,清风霁月的霁。大宝便叫子澜吧。”易靳凡眸色深沉地看着大宝,眼底一片讳莫如深。
易靳凡这话令大宝薄唇紧抿,大宝正要开口说话,唐小离却已下意识低喃出声。
“澜、霆、霁,这三个字都非常好听,大宝你以后叫子澜如何?易子澜。”
大宝仰起头时恰好跌进一双点漆般的凤眸里,对视上唐小离的眼,大宝快到唇边的话被他硬生生吞了回去。
“好。”大宝低低应了一声,不再开口说话。
倘若娘亲喜欢,那他便叫子澜吧。尽管……这是一个曾经被他舍弃过的名字。
对子澜这个名字大宝应得情绪难辨,二宝同三宝则非常开心地应下了后面那两个名字。
“子霆!娘亲,我喜欢这个名字,听起来特别威风。”虎头虎脑的二宝伸手去抱唐小离,“娘亲你身上香香甜甜的,你是将米果藏在身上了吗?”二宝用鼻子去蹭唐小离的衣衫,像只小狗崽般。
二宝小吃货的属性令唐小离有些哭笑不得。
这小家伙上辈子是属狗的吧?
“方才出了点小意外,米果整篮掉在了地上。”
二宝一听唐小离说米果全掉了,马上哭丧了一张小脸。
以前在李家村,被人狠揍了都一声不吭的二宝,睁着大大的眼,可怜巴巴地看着唐小离。
“娘亲。”
看着那双含泪的眼,唐小离顿时心头一软。
“娘亲回家给你做可好?”
有了唐小离这句话,方才还哭丧着脸的二宝马上咧嘴笑了起来。
“好!”
三宝无奈地看了眼吃货二哥,默默记下了自己的名字。
子霁,易子霁,他的名字。
唐小离既答应了二宝给他做米果,自然要带几个孩子回家,殷夫子只有殷少初一个亲人,自殷少初上京任职,除一、两封书信外再无任何音讯,今日下元节,唐小离见时间尚早,便招呼殷夫子一同去家里坐坐。
“殷夫子若无其他事情,便去我们家里坐坐如何?”
“小离邀约老夫自是不敢推却。”殷夫子呵呵一笑,非常爽快地应了下来。
唐小离和易靳凡并肩走在一起,大宝和赵嵩走在两人前头,唐小离牵着三宝,易靳凡牵着二宝,一大家子和殷夫子一起,浩浩荡荡地向家的方向走去。
几人走出一段路,易靳凡突然若有所思似的回过了头。
“相公?”唐小离疑惑蹙眉。
“无事。”易靳凡抬手,轻抚上唐小离的眉,“只是突然想起家中砍刀已钝,想买块磨刀石回去将砍刀磨利一些。”
“既是如此,那我便先带几个孩子和殷夫子回家。”
“好。”
直至唐小离和孩子们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里,易靳凡这才快步向一旁的暗巷走去。
暗巷深处,一个头戴斗笠的布衣男子正快步行走着,男子脚步很快,但易靳凡紧随而至的脚步却亦丝毫不慢。
“你不是说相见无益,相见无用,不如不见吗?既是如此你今夜又为何出现在这?”
斗笠男子因易靳凡的话停住了脚步,男子垂在身侧的手微微蜷起,但却并没转过身来。
“《兰亭集》乃你倾尽半生心血所着亦是你一生的骄傲,当初你以此为他们命名,现在又为何将自己的骄傲丢下,弃之不顾?”
“骄傲?”斗笠男子伸手将头上罩着的斗笠摘了下来,随着男子摘下斗笠的动作,男子那张比鬼怪还可怕的脸露了出来,“我已非我,现在的我就算站在他们面前,他们亦认不出来了吧。”
斗笠男子低低叹息一声,看向易靳凡的目光充满了悲凉。
“阿靳对过去的记忆,你到底恢复了多少?”
对视上斗笠男子悲凉的眼,易靳凡的眉下意识皱了起来:“不是所有,但应当比你了得到的要多一些。”
“我既希望你能完全恢复记忆,回到你应当回到的位置,却又希望你以后只做一个山野莽夫,跟自己喜爱的人在一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斗笠男子向前走了一步,来到易靳凡面前,抬手轻抚了下他的发。
“唯有我狠心绝情抛弃他们,他们后半生才不会困锁在仇恨中。我这一生,说过的话,做过的事从不后悔,但对身后之事总会难免有些担忧。”
“阿靳,倘若有一日我不在了,王家百余口人的亡灵要如何才能超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