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国,龙槐山。
南槐王府,西外院。
细雨斜风湿衣。
陆青柏撑着油纸伞,提着食盒,回到房间。
收了伞,从炭炉上取下一壶温热姜茶,润了润嗓子。
一股暖流驱散了身上的水气。
“大早上的,这五碗米饭和二十个鸡蛋,先将就着垫补一下。”
“今天是清明节,王府照例该赏赐的,灵兽肉可少不了。”
将饭菜摆上桌,陆青柏动起筷子,狼吞虎咽,心中牵挂着午宴。
自从穿越过来后,天天就饿得慌。
幸好王府宽厚大方,多吃点凡俗粮食也无人过问。
前不久,陆青柏还是临近毕业,忙着找工作的大学生。
现在的他却成了南槐王府的三等仆役。
“好消息是工作找到了。”
陆青柏时常这么宽慰自己。
原身入府已有两年,炼气二层,在兵器库当值,日子过得倒也安稳。
陆青柏也就按部就班地生活着。
忽然,隔壁屋子传来说话声。
陆青柏端起饭碗,走到窗边,侧耳聆听。
原来,隔壁在讨论陈家奴仆的五年大考。
南槐陈氏是离国的八大长生家族之一,祖上出过飞升上界的南槐仙。
陈家背靠祖荫,深得帝心,在离国如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盛名威赫赫,吃穿用度尽显长生家族的底蕴,连府中的丫鬟小厮都是炼气期。
族长夫人更是治家有方,赏罚分明,甚至为府内的丫鬟仆役设立‘武举’制度,用来优胜劣汰,补充新锐力量。
陈家奴仆的五年大考,算是家族传统的人员变动,要把部分仆役放出王府。
这其中门路不少。
对于仆役们来说,最好的选择是去陈家武馆当学徒、到镇安司当衙役,直接脱离贱籍,从奴仆飞升到平民的天花板,若是修行有道,实力突破到筑基期,那算是在南槐城站稳脚跟了。
次优选是参与到陈家的药铺、兵器铺等家族产业,俗务缠身,导致修行的上限不高,但足以保障锦衣玉食,潇洒后半生了。
最差的要属发配到农庄种灵田,在药园采灵药,或者到灵石矿当矿工。
要知道,在王府犯事的仆役才会被发配到那些地界。
田庄和灵石矿通常都地处偏远,管理森严,福利差且任务重,进去了就很难再出来。
可惜,一大半的仆役最终归宿就是田庄、药园和灵石矿。
陆青柏不愿去种地采矿,便伸长了脖子,竖起耳朵听着,心中暗自盘算。
“武馆和镇安司的硬标准是炼气九层,现在这副身体差的太远了。”
“按照惯例,炼气七层以下,大概率要去种地或者挖矿了。”
“今日是清明,五年大考在重阳节后启动。”
“满打满算还有小半年时间。”
“时间紧迫啊!”
陆青柏回到饭桌前,忧心忡忡。
不管是农庄还是灵石矿,论安稳都远不及南槐城。
虽说离国还算太平,但邪修杀人夺宝、黑暗流修仙的事迹,屡见不鲜。
自己才炼气二层,脱离了陈府的庇佑,简直就是浮萍一般,任由风吹雨拍打。
“南槐王府处在洞天福地,灵气浓郁,对修行大有裨益,而且每逢佳节或者大人物喜庆,府上会大赏仆役,一年算下来,比外面的散修过得滋润多了。”
“这次的五年大考,简直比上辈子的高考、考研、考公加起来都重要!”
怀着心事,风卷残云,一大桌子饭菜吞入腹中。
陆青柏起身关紧门窗,爬上床铺练功打坐。
闭上眼睛,心念一动,‘看见’了一座古朴的石碑。
石碑正中央刻画着人体结构图,画风写实,五脏六腑、血脉经络、穴位筋膜,细致入微,恍若真人。
石碑的左上方,隽刻着两个苍劲有力的小篆:御炁。炁,通气,说的是万物本质的根源之气。
一个月前,陆青柏穿越过来,就时不时‘看见’这神秘石碑。
经过试探,他确定了石碑的部分效用。
比如,那人体图就是自身的实时状态图。
此刻,人体图的脾胃正在缓缓收缩,消化食物。
须臾,三道灰褐色的气流自脾胃溢出,沿着血肉蔓延,就像是墨汁滴在荷花池里,晕染荡漾。
灰褐色的气流触及到皮肤后,又快速回缩。
“这便是玄黄土炁,可以从五谷杂粮中提炼。”
按照石碑的《御炁总纲》记载,食五谷,汲取玄黄土炁,可以滋命脉,补阳寿。
说人话就是——吃饭就能延长寿命。
至于原理,陆青柏说不上来。
他索性把这当作是石碑赐予的炼气天赋。
“我的提炼能力又增强了,同样的食量,以前只能提炼两道玄黄土气,现在却有三道。”
陆青柏‘看到’那三道玄黄土炁开始周游全身,似乎在洗礼肉身,所到之处传来丝丝暖意。
与此同时,石碑右下方的寿命栏,数字缓缓变化:九十岁(上限已满)。
看到括号里的注释,陆青柏一愣。
以前没有后面的括号和里面的注释啊……
思索片刻后,他恍然大悟。
“根据修真界的理论,炼气二层的寿命的确是九十岁,每晋升一层,便多了十年寿命。”
“所以,如果我还停留在炼气二层,那通过吃饭提炼玄黄土炁就没有意义了。”
“境界锁死了寿命。”
陆青柏当即起身,心道:“不论从哪方面看,必须先把境界提上去!”
他收拾了碗筷,放入食盒,匆忙往屋外走去。
陈府规矩森严,各阶层的仆役都有圈定的活动圈子。
陆青柏作为三等仆役,只能在最差的大锅灶房领取食物,要么蹲墙根吃,要么带回屋子吃。
二等仆役的膳房条件更好,附带食堂,隔三差五还会供应灵米、世俗的美酒佳酿和时蔬果肉。
至于一等仆役,那都是在小厨房解决,甚至还可以点餐,比外面的小宗门高层都要风光。
陆青柏推开门,见雨势不降反增,撑伞要走,却被人叫住了。
“陆兄,且慢!”
“云兄,有事?”陆青柏扭头一看,讶异地问道。
喊话的人名叫陈流云,是陈家的家生子,和陆青柏都是三等仆役。
因为要避讳主家,所以众人都称呼他为云兄。
这陈流云向来自视甚高,仗着老子娘和兄弟姐妹都在陈家当值,看不起陆青柏这等外面来的,见面都懒得打招呼,曾经还和陆青柏的室友发生口角冲突,索性后面没打起来。
从此,陈流云无视陆青柏,只是不知今日,为何却主动笑脸相迎。
陆青柏驻足,也不计较,和他说起话来。
“陆兄,我有大喜事拉你入伙,”陈流云眼中精光一闪,笑道。
陆青柏眉毛微抖,心里觉得好笑:有大喜事轮得到我?
但他面上却做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装作很感兴趣,仔细地询问。
一席话听完,陆青柏不置可否,只说晚上回来再商议,便匆匆冒雨离去。
态度友善,婉拒的意思也很明显。
陈流云望着陆青柏的背影,一脸嫌弃:“活该你蹲在兵器库里扫地,瞻前顾后,难成大器!”
陆青柏到大锅灶房还了碗筷,往兵器库赶去。
方才,陈流云劝他合伙买废丹,说是在丹药铺有门路,能拿到批量的‘固元丹’废丹。
“固元丹是个好东西,可是废丹又有什么用呢?”
陆青柏来到武器库,收起油纸伞,摇头叹息。
“废丹的药力斑驳杂乱,互相冲突,十有八九还有丹毒。”
“你是神仙胃,能消化得了?”
说到这里,陆青柏脚步一顿,似乎意识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