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青柏大为震惊。
他确实用天子望气术观测到聂轩身上的死气。
那预示着血光之灾。
但他以为那并不致死,想着是聂轩会和人起冲突。
不曾料想,聂轩就这么死了。
世事无常啊!
陆青柏走到说话的仆役旁,不动声色,侧耳倾听。
众人皆是一怔,半天回不过神。
诸人都知道聂轩在正楼当值,前不久升职,成为二等仆役,前途无量。
有人想着找机会结交,谁能想到从此再无机会了。
“怎么死的?”有人问道。
“司晴!三少爷带回来的那个女修。”
“嚯,聂轩怎么会惹到司晴?”
陆青柏蹙眉,这两人压根不搭嘎啊。
“听三少爷院里的人透露,司晴到后花园游玩,见到一个粗使丫鬟昏死倒地,便救醒了那丫鬟。
那女修检查丫鬟身体,又询问那丫鬟好些问题,最后说是服用的废丹里的丹毒郁结,伤到了身体根基。
那女修喊来了聂轩对峙。
听说司晴当场斩杀了聂轩,骂他是个黑心商人,该死。”
围在周边的仆役越来越多,都露出忧心忡忡的表情。
聂轩之死,令大家兔死狐悲,产生了极大的不安全感。
王府虽然治家严苛,但很少见到这种动辄杀人的主子。
“这买卖你情我愿,我辈修士谁不懂废丹的弊病?那女修好大的威风?”
“哎,外面的散修,无法无天惯了。”
爆料的仆役接着开口:“这还不止呢,听说司晴喊来了三少爷,要彻查府里倒卖废丹一事。”
“这……一大批人要倒霉了。”
据陆青柏所知,倒卖废丹就有七八人。
“聂轩刚晋升二等仆役吧?那就是炼气七层,你确定是一击毙命?”
“我确定。那女修至少是筑基期。”
听到这里,陆青柏一阵后怕。
聂轩和他抬头不见低头见,既是同事,又住在一个小院。
人就这么没了。
他这才意识到,王府外的世界,就是如此的弱肉强食。
心里一紧,陆青柏不再看热闹,往偏楼走去。
“要加紧修炼!”
傍晚。
陆青柏回到小院,见杏树下瘫坐着一个人。
那人听到响动,扭头见是陆青柏,干涩嘶哑的嗓音喊道:“陆兄,我等你好久了。”
“云兄?”
陆青柏见是陈流云,心里一沉,想到了司晴彻查倒卖废丹的事情。
“我恐怕是再也不能给陆兄带书册和废丹了,”陈流云像是快烧干灯油的破灯,周身笼罩在颓丧中。
陆青柏走过去,默不作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陈流云这次真是走霉运了。
以大夫人的处事风格,虽然严苛,但也愿意展露仁德,恩威并施,不会一棍子敲死。
按照她的风格,罚半年月钱,手抄王府家规,这事基本就过去了。
否则以陈流云的家生子身份,他怎么会不知道府里的红线。什么事可以做,什么事不可以做,陈流云心里门清。
可惜,大夫人前往玉京城,如意夫人管家,而他碰到了司晴和三少爷这两个变数。
陈流云说道:“三少爷彻查倒卖废丹一事,我们几个全都要被撵出去。明天,我就要去灵石矿。”
陆青柏张了张口,依旧无话可说。
他拍了拍陈流云肩膀,沉声道:“珍重!”
陈流云起身,郑重其事地说道:“陆兄,我敬重你是读书人。我听人说,君子一诺千金,我想拜托你一件事情。”
陆青柏点头:“你说说看。”
“我想请你继续购买废丹,至于书册,我三哥会帮你带,”陈流云从怀里掏出特制的灵石袋,说道:“这是两百灵石。”
陆青柏诧异,问道:“你不是有好几个兄弟,怎么找上我了?”
陈流云苦笑着摇头:“我那几个兄弟肯定不赞同此事。”
陆青柏觉得奇怪,问道:“我们……也不太熟,你信得过我?”
陈流云:“我信得过,也只能信你。我不爱读书,却在南槐城见过几个儒修,都是有理想有抱负,目光长远的高雅之士。在陆兄的身上,我也见到那般云淡风轻的特质。所以,我信你。”
陆青柏最终答应了陈流云的请求,拿到了购买废丹的联系人和地址。
晚上。
张赫从膳房回来。
两人聊起聂轩之死,皆是无限感慨。
“那天他从咱们小院搬出去,何等的意气风发?”张赫摇头:“谁知天意弄人。”
“嗯,谁也不知道意外和明天哪个先来,”陆青柏赞同道。
又把陈流云罚去灵石矿的事情说了。
张赫长吁短叹:“下个休沐日,我带你去南槐城找那卖废丹的女学徒。”
翌日。
天刚破晓,万籁俱寂。
小院里猛然传来嚎啕大哭声,刺破了宁静。
陆青柏登时坐起身,睁开眼睛。
张赫同样睁着惺忪的睡眼,不明所以。
两人面面相觑,同时向窗边靠去。
“执法堂的人来了,”陆青柏从窗户缝瞄了一眼,说道。
他回头看了一眼四方桌上的灵石袋,胸口郁结闷气。
太压抑了!
索性起身,来到小院外的杏林,练习玄木棍法。
半个时辰后,陆青柏出了一身汗,使出聂轩回礼的清洁符。
按部就班,往兵器库走去。
一路上,仆役们面带忧色,府里的气氛变了。
众人怀念起大夫人了。
用天子望气术观测龙槐树,发现竟然又产生了三道碧幽木炁,左一右二。
陆青柏用槐叶吐纳术吸引后提炼吸收,然后悄然离开。
聂轩之死在杂役里掀起了轩然大波,众人讨论了大半个月。
这期间,修炼之风愈发盛行。
原先,诸人是少年,和前世的中学生差不多大,但没有父母和老师的催促,修行一事,全靠自觉,多数人都很懒散。
但五年大考和聂轩之死,激发了大家的警惕。
至少在默契的认知里,若是聂轩能躲过致命一击,向府里的管事求情,怎么着也可以保住性命。
哪怕司晴有三少爷撑腰,哪怕聂轩的后半生在灵石矿里度过,也好过变成一捧黄土。
陆青柏依旧起的最早,练到最晚。
这一日,他来到偏楼的角楼上,透过窗户俯瞰四周。
隔壁的演武场尽收眼底。
只是,那块场地如今笼罩在云雾中。
这是设置了禁制。
但陆青柏却想试试。
王府的规章制度是完备且严苛的,但只要是人执行,就会有纰漏。
万一碰到一个教头,心情不好,懒得设立禁制,岂不是赚了?
以有心算无心,守株待兔,慢慢地磨。
所以他养成了一个习惯,每天来角楼观察下演武场。
就像是有的人坚持每天买彩票,图个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