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蕴,还有几个月你便要成亲了。如今不在家中准备自己的嫁妆,怎么天天往我这里跑?”顾蓁一边翻看手中的文书信笺,一边抬眸看了一眼一前一后进入房内的顾蕴和萧秋。
“还有阿秋,你的及笄礼可在阿蕴的婚礼前面。笄礼过后,也要说亲了吧?”
“嫂嫂这是不欢迎我们吗?”萧秋笑嘻嘻地坐到顾蓁对面:“不欢迎也没办法,谁让你是嫂嫂呢?”
“父亲在为阿姐准备嫁妆的时候也顺手给我备了一份,所以这些都不用我操心。”顾蕴像是在说“今天天气真好”一样,完全没有待嫁女的娇羞。
顾蓁看向打定主意赖在这里的两人,无奈地摇了摇头:“我现在有许多事情要忙,没有时间陪你们玩耍。”
“嫂嫂不用管,我们自己寻些乐趣就行。”
顾蕴则看向顾蓁身后的离芷:“离芷,最近有没有什么新的香呀?”
顾蓁示意离芷过去,自己则再次埋头到文书之中。
一开始她只是帮着淮南王王妃管理一些府中事务,后来又从顾均手中将自己的嫁妆接手过来。自萧穆离开之后,手中又多了诸多事情。
现在的她,着实是不能再向从前那样抽出诸多时间陪两个小姑娘玩耍了。
“离芷,你将这些送去主院给王妃。”半个时辰之后,顾蓁将几本账本交给离芷。
然后拿过一旁的木匣,开始查看今日的信件。
将第一封信件看完,顾蓁伸手去拿下一封,却突然闻到一股异香。
紧接着,便是一阵眩晕袭来。顾蓁只觉眼前的景象很快变得模糊,然后便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看到的是熟悉的床顶,然后便是过来搀扶她的离芷。
略作思考,便已经明白了事情始末。
“阿蕴和阿秋呢?”
随着离芷所指的方向,顾蓁分别在内室和外间的两张软塌上找到了那两个“始作俑者”的身影。
得了顾蓁的吩咐,离芷最近一直在试调各种各样迷香,却不知怎么就被那两个小祸害拿了去。离芷刚一离开,她就中招了。
幸好只是普通的迷香,若是那些有特殊效用的,今日便要出糗了。
“她们怎么还没醒?”
离芷去到书案旁,执笔写字,然后交给顾蓁。
“你说这迷香不是你调的?”
离芷点头。她拿给顾蕴和顾蓁玩耍的香,自然不会掺在任何危险性。那些有特殊用途的香,都被她单独存放。
当她从主院回来之时,刚走进院中便闻到了一股异香。心中暗道不好,她掩住口鼻跑进屋内,果然发现屋内的三人已经昏睡。
好在只是将几种不同的香料放在一起点燃,误打误撞地产生了让人昏睡的效用。
“无事便好。”看过离芷递过来的第二张纸,顾蓁放下担忧。又看向一脸自责的离芷,安慰道:“不是你的错,不必自责。”
……
边关的捷报一封封传进京中,顾蓁最开始的担忧也在逐渐减少。就像萧穆所说的那样,他将来所要踏上的路必定不会远离战场。
若是还未开始便这样,她以后要如何承受?
日子在忙碌中很快过去,转眼便到了五月——萧秋及笄的日子。
由于当时顾蓁给顾蕴做了正宾,萧秋这丫头倔劲也上来了,非得要和顾蕴一样。
顾蓁劝不住她,便去寻淮南王妃。哪料得到的回答却是:“阿秋既然求到了你这个嫂嫂那里,你岂有不应之理?”
“可是妾身的身份……”
“不必担心,这是王爷去边关之前亲自吩咐的。”
萧秋的及笄礼上,当堂下宾客看到顾蓁作为正宾为她加笄之时,思绪开始千回百转。
顾家的女儿进入淮南王府为妾,如今却以正宾的身份为王府中唯一的郡主加笄。这……
当日傍晚,顾际棠的帖子便送到淮南王府,请顾蓁回府协助操持幼妹顾蕴的婚事。
“阿蓁,你今日为何会以正宾的身份出现在淮南王郡主的及笄之礼上?”顾际棠开门见山。
“阿秋见阿蕴也是如此,便也请了我前去。”
“淮南王府此举何意?”顾际棠自然明白,顾蓁能够出现在萧秋的及笄礼上,可并非像她说的那样简单。
“二叔此番问话,又是何意?”
“你可是顾家的女儿。”顾际常沉声道:“淮南王府是你的夫家,顾氏却是生你养你的娘家。”
顾蓁成为萧秋的正宾,恐怕现在满建康城的人都已经知晓,顾氏已经向淮南王府靠拢。
不仅是知晓,并且还明白淮南王府对这个盟友十分看重。即使是一个媵妾,也能享有正妻都不一定能有的地位。
淮南王府和朝廷本就只剩下表面上的和谐,军权在握,他们有何惧怕?
但是顾氏却并非如此,淮南王萧温此举,无疑是将顾家放在火上烤。
“二叔何必动怒?阿蓁姓顾,自然不会忘了自己的出身。”顾蓁气定神闲:“不过也容侄女冒犯一句。
顾家想要将淮南王府当作隐蔽,却又想在朝廷和王府的博弈中置身事外。二叔,这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敢当日月歃血者,才是一个合格的盟友,才能得到真正坚实的隐蔽。”
顾际棠看向顾蓁,他心中猛然跳出一个念头:当初将顾蓁送进淮南王府,到底是不是正确的选择?
顾蓁确实有着一般女子比不上的聪明果决,但越是这样的人,就越难以掌控。
不知为何,他已经隐隐有顾蓁正在脱离掌控的感觉。
他不知道的是,顾蓁进入淮南王府,从来就不是因为旁人,自然也从来没有掌控之说。
“如今的境况,你让顾家如何自处?”
“如今藩王暗中割据,朝堂则有宰相石开独揽,一众文臣皆是其羽翼。二叔,顾家在朝中,早就没有了立足之地。”
不待顾际棠回答,顾蓁接着道:“二叔,顾氏的基业在武陵,不在建康。
父亲当年也说过,我们最终要回到本家。”
看着一个纤弱少女站在他的面前,寥寥数语之中却暗含纵横捭阖之势。顾际棠方才的感觉,愈发强烈。
“既是盟友,便应当顾忌双方利益。”顾际棠语气不缓:“淮南王府如此,着实有悖同盟之义。”
“此时需要寻求荫蔽的,是顾家。”顾蓁道:“能够提供钱财的并非我们一家,军权最盛的却只有淮南王府。”
顾际棠的脸色着实不好,今日将顾蓁寻来便是他一时冲动之举。心中恼怒渐渐平息之后,他怎会想不通个中关窍。
但是自己想通和被一个晚辈还是一个女子指出错处,却不是一回事。
“阿蓁还有一事要和二叔商议。”顾蓁的态度,从始至终都不卑不亢,完全不因顾际棠的神情而改变。
“何事?”
“阿蕴出嫁,父母皆不在身旁,我想请舅母陆氏过来帮忙。”
“有你婶母在,不必劳烦外人了。”
“婶母还要操持阿萸的笄礼,应当是无暇分身的。”顾蓁缓声道:“阿蓁已经向舅母请求过了,也得到了舅母的应允。”
“阿蓁这是在和我商议,还是过来告知我一声?”
“阿蕴的婚礼近在眼前,阿蓁是怕到时忙不过来。”
“你自己做主便是。”顾际棠衣袖一挥。
“多谢二叔体谅。”顾蓁盈盈下拜,然后转身走出。
“去张府。”来到马车之上,顾蓁对着赶车的小厮吩咐道。
“是,夫人。”
自从萧秋的及笄礼过后,顾蓁出门也不必选在傍晚或是夜间了。
“阿蓁表妹?”在陆氏的院落门口,顾蓁遇上迎面而来的张玗。
“二表兄。”
“来寻母亲?”
“是。”
“正巧,我也是来寻母亲,一同进去吧。”
“阿蓁,快过来看看。”见到顾蓁过来,陆氏连忙招手:“我新培植的虎刺梅,今日刚开了第一簇花。”
“母亲,你是没看见我这个儿子吗?”张玗语带抱怨。
“都是当父亲的人了,还没个正形。”陆氏笑着伸手拉过顾蓁,眼睛却看向张玗。
张家的三个子女,长子张璟宽厚却略显木讷,幼女张玳个性爽利。次子张玗城府最深,性子却最像小孩子。
平时即使对着张慕远也能插科打诨,面对舅母陆氏更是撒娇耍懒不在话下。所以,也最受舅母陆氏的宠爱。
“舅母,阿蓁此来是有一事相求。”
“说什么求不求的,都是一家人,你开口舅母还能不应?”
“就知道舅母最疼我和阿蕴了。”顾蓁反手抱住陆氏的手臂:“是为了阿蕴,我们二人没有高堂父母。此次阿蕴出嫁,还请舅母过去帮衬帮衬。”
“我当是什么事,就算你不说,我和你舅父也是要过去的。”张慕远因为已经去世的妹妹,十分怜惜顾蓁这个外甥女。爱屋及乌,连带着顾蕴也极为上心。
“你又有什么事?”陆氏看向张玗。
“本来就是今日得空,过来给母亲请个安。”张玗道:“如今碰见了阿蓁表妹,倒是有了些事情。”
“那你们兄妹两人说话,我倒是有些困了,回去歇个午觉。”陆氏又转向顾蓁:“如今和从前也不同了,阿蓁平日里若是有空就多来看看舅母。”
“只要舅母不嫌弃阿蓁讨嫌。”
“娇俏的女儿家怎么会讨嫌呢,舅母只烦那些不听话的小子。”说完,陆氏便被一旁的侍女扶着手臂走向屋内。
“表兄有何事要对阿蓁说?”
“朝中如今的风向,像是要吹到淮南王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