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画烛走进已经满是喜庆的房间,来到正在试戴珠钗的石肴身旁。
石肴挥手,让身后侍候的小丫头退下,房内独留主仆二人。
“何事?”
“王家公子的信。”画烛从袖中拿出一封没有署名的信件,递向石肴。
但是后者却没有伸手去接。
“何时收到的?”
“方才,公子身旁的小厮托人送到门房的。”
“若是再有这样的信笺送来,直接烧了便是。”
听完石肴的话,画烛默默将递出去的信笺重新收到袖口中。但是有些担忧地说道:“小姐,没有收到您的回信,万一王家公子……”
“你是在担心他?”
“奴婢是在担心小姐。”
“担心他会恼羞成怒,对我不利?”
“是。”
石肴转过身去继续挑选首饰:“你跟在我身边,也不是第一日认识他了。你觉得以他的性子,会做出什么对我不利的事,又敢做出什么对我不利的事?”
王珉性子绵软的出奇,丝毫不像是王空的儿子。
她当年被当作联姻的筹码,不得不离开史明远转而嫁到王家。一开始也极为抵触,但是和王珉生活在一起久了,反而渐渐接受了他。
他对她体贴入微倒在其次,关键是不论何事只要她做了决定,王珉就一定不会反驳。
成亲多年二人虽然一直没能有子嗣,但是感情却越发深厚。这些,大都归功于王珉对她的宠爱和听从。
所以当卢兆媛让石肴在史明远和王珉之间做决定的时候,她还曾因为选择了史明远而对王珉心怀愧疚。
不过愧疚这种东西,很快就会变淡。
“明日我便是吏部侍郎史明远的妻子,你也要记清楚自己的身份。”
“奴婢定当谨记。”
主仆二人正在说话,门外传来小厮的声音:“大小姐,老爷唤您去书房。”
“老爷此时唤小姐过去有何事?”画烛开门应声。
“画烛姐姐,小的也不知。”小厮低眉顺眼,十分乖巧,“不过老爷传唤似乎很急,还请小姐尽快过去。”
“晓得了。”
画烛话落,石肴已经从里间来到门口。
一刻钟后,石肴出现在石开的书房内。
“父亲唤女儿过来有何事?”石肴矮身行礼。
“看看这个。”石开将一份文书模样的东西递给石肴。
石肴接过,打开来看,期间眼神先是惊讶,接着变成欣喜,最后是了然。
看完之后,抬头看向石开:“父亲,这应当是卢小姐送给女儿成亲的贺礼。”
那文书上的内容,写的是刑部尚书郭明之被多人联名上书弹劾其贪污受贿。证据确凿,如今已被大理寺收监。
但是看石开的神态,似乎并不高兴。
果然,紧接着石肴便看见他递过来第二份文书。
而这一份,内容几乎和上一份九成相似。不同的是其中一些具体款项、来源以及受贿时间。
第二份逮捕文书的主角,则是工部尚书沈过。
看看两份文书的时间,这二人居然是在同一天早朝被人弹劾,罪名相同,连入狱的时间和地点也相同。
若说郭明之是卢兆媛送给她的贺仪,那沈过自然就是旁人给他们石家找的不自在。
而这弹劾沈过的几人之中,王珉的名字居于首位。
“你背后的高人帮石家将了王空一军,他的儿子也随即还了为父一礼。”石开说道。
“今日将你叫过来告知此事,就是想让你看清,王家的人不管是什么性格,但本质都是虎狼,不需要你的怜悯。”
“女儿明白。”
“明白便好。”石开的语气略有缓和。
石肴和王珉在和离之后仍旧没能断了联系的事情他若是毫不知情,便也不会坐在当前这把椅子上了。
从前不过是觉得此事于石家并无害处,可是如今看来,王珉也不过是一头披着羊皮的狼。
“父亲,这工部尚书……”
“明日便是你和阿远的大喜之日,这些就先不要操心了。”石开道:“陪着沈过的还有郭明之,就算救不出来,我们也不亏。”
“是,女儿明白。”
看见长女乖顺的模样,石开缓了缓再次开口道:“阿肴如今算是得偿所愿了。”
“多谢父亲成全。”
“明日卢家小姐当真会到场?”
“是。”石肴回答道:“不过父亲也明白,卢小姐性子有些古怪,应当不喜过于喧闹的场合。
所以女儿用屏风在厅中为其隔出一桌单独的酒席,到时还望父亲多多照顾。”
“既是你的好友又是府上的贵客,这自是应当。”
“多谢父亲。”
“好了,先下去准备吧。”
“是父亲,女儿告退。”石肴再次矮身行礼,然后退出房间。
“石径。”石肴离开之后,石开向着门卫出声喊道。
“老爷有何吩咐?”一名身穿灰青色长衫,带着些书生文气的男子来到房内。
这名男子,正是这宰相府的管家,也是石开的心腹。
“明日招待卢家小姐的位置,你亲自过去看看。”
“是,老爷。”
……
“当真是好手段,一个待嫁新妇居然也能抽出时间来做这个局。”
刑部尚书郭明之和工部尚书沈过同时被弹劾贪污受贿的消息,自然也传到了倾城阁的后院。
“主子,接下来要如何应对?”
“明日便是石大小姐的大喜之日吧?”
郑亭虽然不明白,但也立即回答道:“是。”
“替我准备一身合适的衣物,明日出席宰相之女的大喜之日。”
“是。”
石肴,明日这个贺礼,不知道是不是在你预想之中。
……
西郊别业。
“小姐明日出席石大小姐的婚仪,想如何装扮?奴婢为您挑选衣物配饰如何?”
看着芙蕖一脸兴致勃勃,顾蓁却有些无可奈何:“你最近是不是又闲极无聊了?”
她正在思考要如何将刑部完全从王空手中夺走,被芙蕖这么一打断,思绪瞬间断了。
但是后者显然还没能体会到她话中含义,从衣橱当中捧出了一套绛紫色衣裙:“小姐,这件如何?”
“太过隆重。”
芙蕖放下,又拿出一套粉白相间的:“这件呢?”
“太过轻佻。”
第三套是天青色广袖留仙裙。
“太过显眼。”
第四套是靛蓝色抹胸襦裙。
“有些老成了。”
第五套是一套朱红色绸纱裙。
“过于艳丽了。”
于是芙蕖将手中这套又放下,再次将头探入衣橱当中。
片刻后声音传来:“小姐,明日是旁人的大喜之日,你总不能穿一身白或是一身碧去参加吧?”
白色大多出现在丧葬场合,而这碧绿之色,则是和新妇的衣裳撞了。到时候说不准不认识石肴的人会将顾蓁当成新娘子。
“没有合适的衣裙呀?”顾蓁故作惊讶,“现在做一身可还来得及?”
闻言,芙蕖将身子从衣橱中探出:“小姐,这还有半日一夜的时间,怕是来……”
待看清离芷上扬的嘴角之后,芙蕖的话戛然而止。
“好啊,小姐原来是在故意捉弄奴婢。”
顾蓁却仍旧一副正经模样:“哪里的话,我当真是这么想的。”
“离芷,你还笑。不许笑了!”
见芙蕖插着腰走向离芷,顾蓁道:“离芷你也敢恐吓,你能打得过萧充?”
闻言,两人具是满脸通红。
离芷是被羞的,而芙蕖则是被气得。
“小姐,你们这是欺负我势单力孤!”
“若是不想被欺负,你也找一个能保护你的人呀。”顾蓁半开玩笑地说道。
“奴婢自己能护住自己,就算护不住的时候,不是还有小姐吗?”
闻言,顾蓁将想要出口的话吞了回去。她本是想借机提一提芙蕖的婚事,毕竟已经二十有三了,总不能一直一个人。
可是看她的模样,似乎是从来没有考虑过。
罢了,应当是缘分未到。像萧充和离芷,这缘分不也是不知不觉地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