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看着萧穆和顾蓁并肩在前,萧乘和顾蕴跟在后面一同进入厅中,顾际棠起身相迎。
“本王和阿蓁有些事情要处理,顾家主久等。”此时的萧穆已经完全没有了在顾蓁面前能屈能伸又能撒娇耍横的模样,满身上位者的威严。
“不敢。”顾际棠迅速平复心绪,躬身摆手道:“王爷请上座。”
萧穆并不客套,牵着顾蓁上前。但是却没有坐到上首,而是坐在了一名中年男子的对面。
这名男子便是荥阳郑氏老家主的长子,郑远随。
他不坐上首,这上首便无人敢坐了。萧乘和顾蕴挨着顾蓁落座,顾际棠在坐到了郑远随的身旁。
“原来是淮南王爷,在下失敬。”郑远随起身,向萧穆拱手。
“郑先生不必客气。”萧穆道:“先生此来武陵,是为何事?”
“回王爷,是家父交代的一些私事。”本是等顾蓁等的有些不耐烦,看到萧穆的瞬间郑远随心中咯噔一声,也想不起要不耐烦了。
顾蓁不是被淮南王萧穆遣送回武陵的吗,此时这又是何种情形?淮南军攻城略地的进程并未减缓,萧穆不应该在军中坐镇吗?眼前两人一派和谐,哪里像是不合或是一方被嫌弃的样子?
一瞬间,郑远随心中闪现无数疑问。
“听闻先生此来带来了一件先岳父大人的旧物,不知本王是否得以一观?”萧穆开门见山,但却将“信物”说成了岳父大人的旧物。
郑远随不知该如何作答,只听萧穆又道:“若真是岳父大人的旧物,本王还有个不情之请。
本王的王妃思念先父,任何一件遗物,都要亲自珍藏。”
萧穆上来一番话,便堵住了所有去路。
虽然郑远随是和老先淮南王萧温一个年纪的人,但是面对眼前不及而立的年轻人,却有无力之感。
“王爷。”郑远随终于开口,道:“还请王爷容禀。”
“先生但说无妨。”
“在下此次前来,是家父所派。”郑远随顿了顿,接着道:“为的便是和武陵顾氏结两姓之好。”
“两姓之好?”萧穆道:“阿蓁还有未出嫁的姐妹吗?”
顾蓁看着萧穆,笑而不语。
只听后者又自答其话,道:“本王想起来了,顾家主似乎是还有一位未出阁的女儿。”
听了萧穆的话,坐在顾蓁下首的萧乘和顾蕴不约而同地嘴角微扬,意识到之后又赶紧掩住。
萧穆在众人面前一向是温和却威严的形象,如此腹黑的一面倒是极难见到。
“王爷说笑了。”未待郑远随回话,顾际棠说道:“阿萸至今并未和哪家有过婚约。”
“王爷,和郑家有婚约的并非顾家主的女儿。”郑远随随后道。
“不曾有婚约?”萧穆道:“那便是当面求娶了?
不知郑家是哪位公子想要求娶阿萸,此行可曾随同?”
这下,连顾蓁也要端起案上的茶杯来掩盖嘴角的笑意了。
郑远随万万没想到,萧穆居然会如此胡搅蛮缠。情急之下直接道:“家父命在下前来,是为了兑现当日顾氏前任家主曾经和家父共同许下的承诺,为家妹之子孔怀求娶顾氏长房长女。”
“郑先生慎言。”只不过一句话的功夫,萧穆的语气便从平和变得阴沉。
“世家大族不是最重礼仪吗?”一旁的萧乘从座位上站起:“作为郑氏家主长子,阁下居然能说出求娶我嫂嫂的话!
是欺顾家无人还是欺我淮南王府无人?”
不论从长相还是性格,萧乘平日里看上去还像是一个未曾长大的少年。但是毕竟是数十次大小战场上走下来的人,此时发怒,身上的杀伐气势顿时涌现。
“二公子莫恼,请听在下把话说完。”郑远随道。
“阿乘。”
萧穆唤了一声,萧乘才重新落座。
“王爷。”郑远随重新开口道:“家父和已故际常先生乃是忘年之交,交情甚笃。
在下方才所说的婚约一事,也并非虚言。”
郑远随从袖中拿出一个物件,顾蓁仔细看去,见是一枚青玉扳指。随后,隐在袖中的手便紧了紧。
虽然离得不算近,但是她大概已经能够认出来,郑远随手中所持正是她父亲顾际常之物。
因为那青玉扳指乃是一对儿,是当年她母亲张氏的陪嫁。而这扳指的另一只,此时正在她房中。
当初顾际常骤然离世,顾蓁悲痛欲绝之中整理父亲遗物,居然没有发现少了这只父亲总是戴在手上把玩的青玉扳指。
萧穆坐在顾蓁身旁,虽然和郑远随周旋,却是将多半注意放到了她身上。所以顾蓁一有变化,他立即便察觉到。
见萧穆看过来,顾蓁无声地摇了摇头,示意其继续。
就算这枚扳指真是她父亲的遗物,她也不会相信那劳什子的婚约。
退一万步来讲,就算父亲当初已经替她定下婚约却没有来得及告诉她。如今可不再是当年,不再是她无力反抗的局面。
“这是先际常先生当日交与家父的信物。”郑远随道:“为了相映,家父拿出的则是一枚白玉扳指。
交换信物的当日,两人便为顾家长房大小姐和在下的外甥孔怀定下婚约。际常先生爱女心切,不舍得小姐过早离开身旁,便和家父约定等到小姐过了双九之龄再谈婚嫁之事。”
“且不说这桩婚约是真是假,多年前的约定为何现在才拿出来讲?”说话的是顾蕴。
“本是想等小姐守丧期满,郑家再派人过来求娶。”郑远随道:“但是世事难料,待家父想起此事之时,小姐已经嫁入淮南王府。”
“实不相瞒。”郑远随看了萧穆一眼,压下心中恐慌,接着道:“前些时日听闻王妃被遣送回顾氏,家父便以为王爷和王妃已经和离。
家父一直想要兑现当初的承诺,而且在北朝女子二嫁乃是常态。
所以,才命在下过来。”
“所以,先生还有何要说?”萧穆道。
看着对方面上不善的神色,郑远随心底的恐慌再次加强。毕竟此时站在南朝确切说是萧穆夫妇的地盘,就算他出身郑家,说出的每一句话都斟酌再三。
“如今见王爷和王妃夫妻和睦、举案齐眉,方知外界传言不可尽信。在下不明真相,今日多有叨扰,还望王爷和王妃以及顾家主见谅。”
“既然如此,送客。”即使郑远随一直态度恭敬,萧穆的脸色也算不上好看。
如此明显的驱赶,令郑远随一阵尴尬。但是自幼养成的良好教养,还是让他站起身向萧穆和顾蓁以及顾际棠、萧乘、顾蕴一一拜别之后,才带人向外走去。
顾际棠送郑远随离开,顾蕴起身来到顾蓁身前:“阿姐,他方才手中所拿,是父亲的遗物吗?”
顾蓁点头,“确实是父亲之物。”
“那就这么轻易放他走了?”
“人家也未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我们自然也要以礼相待。”顾蓁道:“不过出了武陵的地界,我们可就管不着了。”
萧穆本是要将那只扳指留下的,是她暗中阻止了。若是开口留下扳指,郑远随再反过来要交换信物要怎么办?她如今上哪儿去找他所说的那枚白玉扳指?
但是这是南朝,是武陵顾家的地盘。占尽天时地利人和,想要做什么事不方便?
闻言,顾蕴面上一喜。连忙道:“阿姐,我去,我去帮你将父亲的东西拿回来。”
顾蓁看了她片刻,最后点头道:“注意些分寸,那毕竟是郑氏的人。”
郑家不止是和顾家齐平的顶级士族,还在北朝朝廷中有着很大的势力。范阳卢氏在影响力上不输郑氏,但是朝中势力这一点却远远不如。
“知道了。”顾蕴道:“阿姐,借萧充一用。”
“嫂嫂,我陪着阿蕴过去吧。”未等顾蓁回答,萧乘自荐道。
“你陪着我去?”顾蕴看向萧乘,看得他一阵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