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愈居然能找到她的住所,顾蕴不知道他还查出了什么,雁翎布置在沅陵郡的势力他又探知了多少。这个半道杀出的北朝魏王,让顾蕴有些措手不及。
但是她并不惊慌,因为有一点可以肯定,宇文愈不会将她卖给陈珖。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他最希望结盟的,一直都是淮南王府。
顺着这些,顾蕴大概也能猜出他此来沅陵郡的目的。无外乎兴风作浪、引风吹火、无事生非,将本来就乱的一塌糊涂的南朝搅弄的再乱一些,让淮南王府的局面再被动一些。
逼着阿姐和姐夫不得不向他求援,然后趁机狮子大开口,或是事后纠缠不休。
不论过后双方会变成怎样的立场,起码目前来说,宇文愈即使还没有淮南王府正式结盟,也绝对不会和陈珖站在同一阵线。
顾蕴十分看不透宇文愈此人,他的许多行径都让她感觉到莫名其妙。
比如明明接到了淮南王府的信函,费尽周折后目的即将达成。他却不立即启程前去会盟,而是继续留在沅陵郡,花费时间和精力探查她的住所。
再比如距离上次不欢而见并且不欢而散三日后,这人居然仍旧没有离开沅陵郡,并且再次出现在了她的小院中。
“魏王是有什么夜闯民宅的癖好吗?”顾蕴从房中走出,看到了倾斜着身子倚在院中榆树上的某人。
这次的时间比上次早了约一个时辰,她并未就寝而是正坐在妆台前准备卸妆。刚刚取下一半钗环,这人就过来了。而且不知此次是从哪里翻墙进来的,并未惊动看门的老伯。
顾蕴无奈,只好将卸下的钗环再一一戴回去。
顾蕴从房内走出来的时候,三千青丝居然梳理的一丝不苟,妆容钗环也都一应俱全。瞬间,宇文愈心中没来由地生了瞬间的失望。
看着对方丝毫不加掩饰的嫌恶目光,宇文愈却既不气也不恼。直起身子走近几步,将手中的东西递到了顾蕴面前。
“这是何物?”顾蕴并未立刻伸手去接,而是看着对方问道。
“你想要的答案。”
顾蕴犹豫片刻,见宇文愈没有解释的意思,于是之后伸手将他手中的信封接过来。当借着月光和从窗户射出来的微弱烛光看到上面的笔迹之后,顿时心中一凛。她连忙将信封打开,有些慌乱地拿出了其中的信纸。
信纸和信封上的字出自一人之手,并且是她再熟悉不过的一个人。
因为对两个女儿宠爱的很,顾蓁和顾蕴姐妹二人的启蒙老师,都由父亲顾际棠亲自担任。
顾蓁从小就聪敏好学,根本不用过多费心。而顾蕴却不同,父亲总说她机巧有余却不思上进。
有人看着的时候,顾蕴还能静下心来学上片刻。一旦离了人,便如脱缰的野马,心思怎么也无法继续放在功课上。习字的时候尤其如此,所以她的字从一开始,便不能同阿姐相提并论。
父亲身居要职,自然不能时刻看着她。但是士族中不论男女,写一手端方雅正的字是最基本的要求。所以开始习字之后,父亲一有空便亲自督导,实在抽不出时间的时候,便由二叔顾际棠接替。
顾际棠和父亲一母同胞,自幼所受的教导一般无二,所练的字体也是同一种。都是笔画严谨、朴厚灵动、丰腴而不失于板刻的行楷飞龙体。
顾蕴的字,是他们兄弟二人共同教导出来的。她从小到大见过的最多的同时也临摹过最多的字体,便是手中信纸上的这种。
而这封信,是以盟友的口吻写给陈珖的,落款是朱群。
“这个朱群和陈珖一样,是南朝西南地界一个自封的藩王,自称明王。”宇文愈在一旁适时解释道:“也不能这么说,他如今接受了你们南朝朝廷的赐封,应该算是名正言顺的藩王了。”
顾际棠居然跑去了西南,没有投靠陈珖而是去投靠了所谓的明王!
纸张撕裂的声音传入耳中,顾蕴才发觉手中的信纸居然被自己扯烂了。回神之后看向宇文愈:“这封信……”
“是陈珖的府邸拿出来的。”宇文愈解释道,“你要找的人,根本没有在此处停留。”
“你有什么目的?”片刻的沉默过后,顾蕴抬头看向宇文愈。
“这便是我的目的。”
“什么?”
“让你知晓真相,”宇文愈道:“你的仇人,找到了一个极大的靠山。明王朱群手中的势力,是陈珖的两倍不止。”
“所以你是什么意思?”顾蕴道:“想让我帮你做说客,说服淮南王府和你们北朝结盟吗?”
“淮南王已经主动邀请本王前去会谈,”宇文愈道:“你这个说客虽然十分有分量,但是此时已经用不到。
我告诉你这些,是想让你知道,报仇不是一朝一夕之事,过分冲动只会是以卵击石。”
“多谢。”顾蕴并非不识好歹的人,虽然面上神情没有过多变化,但是这句道谢说的十分诚恳。
宇文愈正想回应,又听对方问道:“为何要帮我?”
“帮你什么?”
“顾际棠。”
“怎么,”宇文愈反问道:“你要酬谢吗?”
“没有,只是想知道你为何帮我?”
“因为我们很快就会变成盟友,”宇文愈道:“变成盟友之后,你的敌人也是我们共同的敌人。”
顾蕴又是一阵沉默,宇文愈再次主动开口道:“既然顾际棠不在沅陵,你也无需继续留在这里了吧?”
……
顾蕴确实要离开沅陵郡,但是却没有说出她要去何处。宇文愈翌日夜间再次来到胡同尽头的小院时,院里只剩下了一个看门的老瞎子。
居然在他眼皮子底下无声无息地跑了,看来她在沅陵的势力远比他猜测的要大啊。
“主子,朝中传来消息。”宇文愈回到客栈的时候,黑袍人已经在房内等候。
“说。”
“陛下欲为主子赐婚。”黑衣人言简意赅。
“谁?”宇文愈的声音,明显的冷了下来。
“陛下的堂妹,清平郡主。”黑衣人道:“日前已经受封为清平公主。”
“谁提出来的?”
“礼部侍郎郭佑。”
“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