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战场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瘟疫,战事被拖延了小半年。西域边境自从阚伯周暗中赶过去之后也基本稳定下来,攻城略地的不再一直是西域大军。
而和朝廷军队直面的淮南军主力,则突破了长时间的双方焦灼,直直向建康进发。
整个大军都处在一派亢奋中,主帅萧穆自然亦是如此。
但是从西南送来的一封密信,让这位年轻的主帅当着数位将领的面,瞬间脸色黑沉如水。
像萧穆这样的上位者,喜怒不形于色是最基本的修养。但是张和看着此时还算是稳稳坐在主位上的王爷,深觉下一刻前方那张百斤重的实木书案会碎在他的掌下。
“继续。”萧穆沉声道。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他们原本正在讨论作战计划,不知不觉间居然停了下来。
“……明日由张将军做先锋……”张和首先开口,将方才的话题扯了回来。
后面进行的尚算顺利,除了主帅本就不算多的话又减少了大半之外,之后几日的作战计划被顺利定下。众人正要起身告退,萧穆出声道:“还有一件事,需要告知诸位。”
一众将领若不是亲眼看着主帅说话,当真难以相信他们听见的内容是真的。
“本王要离开一些时日,”萧穆道:“在此期间,一切事务由军师做主。”
……
大军终于突破长时间的压制,建康城近在眼前,主帅居然突然要撂挑子离开!
……
西南。
“小姐。”一名婢女打扮的俏丽女子和阿琉并肩立于顾蕴面前,听了顾蕴的吩咐过后没有像以往一样立即去办。
“若是走漏了风声……”婢女似是在斟酌用辞,“小姐的安危……”
这名扮作婢女的女子名唤疏瞳,自然是出自离魂冢。半年之前宇文愈说要将离魂冢借给顾蕴,当真没有半分虚言。除了一些不能动用的暗桩,离魂冢八百余人尽数交到了顾蕴手中。
此次来西南,她带来了其中一半。而这一半人马,经过半年的渗透已经全部散落在西南这座小城的每个角落。
疏瞳有些惊讶,经过和顾蕴半年之久的相处,她自然知晓这位看上去文文弱弱的顾小姐,实则手段狠辣、处事老练,半年来从未见她因为什么事如此急躁甚至惊慌。
这座小院坐落在建宁城的西北角,和东南方的明王府邸隔城相望。她们三人隐居于此已经将近半年,一举一动都格外小心,唯恐引来官兵的注意。
一边耐心等候,一边悄无声息地查询目标的下落。就在月余之前,终于找到了顾际棠的踪迹。但是随即,有关淮南王妃的流言蜚语一夜之间甚嚣尘上。
他们来没来得及接近目标制定详细的计划,却险些被对方搅乱阵脚。原因无他,流言蜚语的主角,是他们暂时的柱子亲姐姐。
“那便提前找到下一个落脚之处,”顾蕴道:“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尽快将人带到我面前。”
顾蕴补充道:“要他的嫡子,两个都带回来。”
关于楚云的事情,流言传出后几日顾蕴便已经一清二楚。
贞元五年南朝各地掀起起义之潮的时候,楚云也参与其中。他先是参加了豫州当时一支规模较小的起义军,后来辗转来到西南,用了几年的时间,一步步混成了朱群麾下一个还算叫得上名号的年轻将领。
有了一番功绩之后,楚云派人前往家乡接亲眷到身边享福。奈何年迈的楚家父母早在他离家之后不久便身归黄土。被亲兵接到西南的,是他的两位兄长极其家眷以及姐姐楚枝一家。
这楚枝的丈夫王武,便是当年收留顾蓁的王家人的其中一个。她的妻子楚枝,便是以顾蓁为筹码换到王家的。
而楚云来到西南之后,因为军功被当地一户豪绅看中,并将家中女儿许配。到如今,已经替他生下两个儿子一个女儿。
大儿子今年四岁,小儿子尚在襁褓。
顾蕴一开始并未将那些不切实际的流言放在心上,本以为清者自清,很快就会过去。可是到如今已经持续了一个月,流言非但没有消减,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淮南王府本就处在风口浪尖之上,一边要和朱群的军队作战,一边还要收拢治理不断扩充的领地。顾蕴清楚地知道,顾蓁根本没有精力和时间去管控这些流言。
和自己的名声相比,她更加在意的事情数不胜数。所以肯定会默默忍下这口气,若无其事地继续承担她淮南王妃应该承担的责任。
不过是无知百姓被有心人操控,就算是铺天盖地的流言传遍整个南朝,也不会伤及淮南王府分毫。
顾际棠打得一手好算盘,无非是想萧穆对顾蓁生了嫌隙,淮南王府上下对这位主母有了芥蒂。期待着淮南军后院起火,然后进一步摧垮淮南军的军心。企图用此等拙劣手段,阻止以朱群为首的势力覆灭的速度。
但是他的算盘打得太好了,好到自欺欺人、异想天开。他绝对不会想到,这一招只会激起淮南军全军将士心中的恨意,加快他新主子的覆灭。顾蓁于淮南王府上下而言,早已不仅仅是他们的王妃。
可是这些充满恶意的揣度和言论,还是会伤到人,并且只会伤到一个人——她的阿姐顾蓁。
流言不能伤身,却最能诛心。个中苦痛,冷暖自知。
她的阿姐一心想要护她平安无虞,而顾蕴心中最想要护着的人,同样是最想护着她的人。
她暂时杀不了顾际棠,但是不代表动不了跟着叫嚣的虾兵蟹将。
“是。”疏瞳自知无法再劝阻顾蕴,于是利落领命。至于此次的目标是两个尚且懵懂无知的孩童,离魂冢出来的人,谁会在意这些细枝末节?
“楚云还在前线?”顾蕴问道。
“是,小姐。”疏瞳回答道。
“那就将消息直接送到前线,设法将他引出来。”顾蕴道:“不论你们用什么手段,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疏瞳再次答道。
“要见什么人呢?”一个男子的声音,出现再只有三个女子居住的小院。当然,只是明面上只有她们三人。
“又是要见谁的尸体?”男子的声音越来越近,“需不需要在下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