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何峮大惊,“她怎会与宫中有了牵扯?”
“她不能,有人却能。”顾蓁道:“俞青山从王空麾下转投到石开门下,石开却离开了建康。想必那之后,他原本在建康的势力,全部都交到了石肴手中。只是不知道现在是他们为石肴所用,还是石肴为他们所用。”
“王妃,并非属下看轻女子。”何峮道;“只是石肴她一个被夫家休弃的弱女子,独自一人在京中。既无依靠又无权柄,圣上为何要保她?”
若按照一般的思维考虑,一个男人“无缘无故”地保护一个女人,自然和美色情欲脱不了干系。可是萧弘一个是坐拥三宫六院的男人,以石肴如今的姿容,对他能有这么大的吸引力?
“她可不是你说的弱女子。”顾蓁道:“一个普通的弱女子,能够在卧虎藏龙的建康城活得下去?”
“可是属下实在想不出,她身上有什么值得圣上看中的价值。”
“萧弘如今最害怕的是什么?”顾蓁问道。
害怕什么?自然是害怕淮南军兵临城下,将他从那至高无上的位子上拉下来,推入尘埃。
但是顾蓁问的绝不是这些,何峮认真思虑,片刻后眼中出现光亮。他看向顾蓁:“长公主?”
除了淮南军,此刻萧弘最忌惮的是他的亲妹妹!何峮因为想通了个中关窍个略感兴奋,但是随即又有些唏嘘。大齐这第二位也是最后一位圣上的处境,也当真是够凄惨的。
前有狼后有虎,敌军眼看着就要兵临城下,自己家中也不得安宁。当初为了保住他而亲手弑夫夺兵权的妹妹,如今居然也成了他要时时刻刻提防的人。
何峮自认胸无大志,所以十分不能明白:那把椅子在世人心中到底有多大的吸引力?竟能让夫妻反目、至亲相争。
顾蓁点头,示意何峮接着说。
“如今能让圣上如此忌惮的,除了淮南王府也只有长公主了。”何峮大胆猜测,“他暗中保护石肴,是因为石肴能帮他牵制或者监视长公主。可是……”
上一个问题刚刚想通,下一个疑惑又接踵而来:“可是史明远投入了长公主门下,他又已经将石肴休弃了。且不说长公主为何会同时用两个根本不可能站在同一条路上的人,只说石肴,她又是因为什么得了长公主她青眼?”
问题又回到了一开始,只不过主角从萧弘换到了萧允。
“钱。”这一次,顾蓁不让何峮自己猜了,直接回答道:“萧允要养从林介那里夺走的兵马,她需要钱。”
“可是户部……”何峮的话说到一半,自己就停下了。户部确实在萧允手中,但是也早已经变成了一个空壳子。自贞元五年起,整个国库都开始了入不敷出的日子。拖到今日,户部早已经被活活拖垮了。
大齐朝廷如今的六部,兵部被架空,吏部成了傀儡,户部形同虚设,礼部无人问津,工部没有银钱,即使想要有些作为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独独剩下一个刑部,也早就成了冤假错案的汇集地。
三省空虚,六部溃散。大齐朝廷已经从内而外同时腐烂,看来确实该亡了。
“石肴能给她提供钱财?”何峮问道:“她是从何处得来的大批银钱?”
这天下并非所有人都能像顾家二小姐一样富可敌国,以一人之力便可供养起一支人数可观的军队。当初何峮和芙蕖玩笑,说她靠着红粉巷赚的盆满锅满。后者十分不以为然,随口就拿顾蕴每年向淮南军提供的军饷数目做了个比较。
说者无心,可却是实打实地让何峮惊了几惊。只在心中道:怪不得天下男子都以求得世家女为荣,怪不得她们的身份比皇女还要贵重。从底蕴深厚的世家大族养出来的女儿,见识手腕果真都非同凡响。
“三年清知县,十万雪花银。”顾蓁道:“石开在建康做了十余年百官之首是为了什么,石家虽比不得士族尊贵,但是家底却是能赶得上了。”
“可是那些钱绝大部分要么见不得光要么不能即刻转移,他当初匆忙撤离建康,能带走的钱财不及全部财产十之一二。”
留在建康的那些,自然会交给还尚在建康的唯一的石家人石肴。
“史明远不知道石肴手中有这么一笔滔天的财富?”何峮问道。否则,他也不会轻易将人休弃吧。起码从何峮的角度看,这么一大笔钱财,其吸引力可是比那劳什子的兵部尚书大多了。
“这就是石肴的厉害之处了。”顾蓁道。不仅没有让史明远发觉,而且在石开从西南向她求助的时候,她也没有将这笔钱拿出分毫。要不然,石开也不会败的那么快。
石肴也就是运气不怎么好,若是将她放到朱明莲的位置。顾蓁觉得,她起码不会让朱群和自己离了心。
何峮不知该如何作想,在他的认知中,女子本娇弱,就该被人呵护娇养。可是近些年来他所见到或听闻的这些女子,却是一个比一个坚韧、聪慧、果断、狠辣。且不论是非对错,这些女子的强悍,足以令天下男子汗颜。
“可是王妃,恕属下直言。”何峮从惊讶中回神,看向顾蓁道:“方才所说的这些,王妃可有十足的把握它是真的?”
若是顾蓁没有其他证据,那他们一番推论,真正的凭据仅仅是他带回来的那张没有任何作用的地形图。
“没有。”顾蓁直言道:“就像你所想,这一切,都只是我们的凭空猜测。”
“那王妃要属下将父母亲眷藏起来,是因为……”
“因为我要根据这些猜测,开始实施计划。”顾蓁道:“你早已暴露在石肴面前,她没有揭穿你,要么是想等着能从你身上得到更多的一些什么,要么觉得你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小人物。
但是一旦等她反应过来,你的亲族将无一能够幸免。如今的建康城,做主的还是萧家兄妹。”
“王妃,”过了良久,何峮说道:“你这是在豪赌。”
“我们所谋,本就是一场豪赌。”顾蓁笑道:“这世上的许多事,本就是敢赌才有机会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