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瑾夕长大了嘴巴,在看见阁主面无表情的脸庞后,只觉得双腿有点发软,当下低下了头,唤了一声:“师父……”
阁主看见叶瑾夕,姣好完美的容颜上没有半点感情,淡淡点了点头,问道:“这么晚了,你来干什么?”
纳尼……?!
听见阁主的问话,叶瑾夕傻眼了。
难道说白子轩那敲了五下的意思……不是说五更来找师父?
眨巴了一下眼睛,叶瑾夕回过神来,眼珠子滚碌一转,呵呵一笑抬起头来,脸上露出讨好的笑容:“师父,我刚刚好像听到有人进来了,所以进来看看您是否有……”
在阁主的注视下,叶瑾夕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小,到最后已经几不可闻。
阁主仍旧面无表情,好似没有察觉到叶瑾夕的尴尬,撩了下衣摆向冰床上走去,“出去吧。”
声音倒是一直没有波澜,让叶瑾夕无法知晓阁主究竟生气了没。
低着头,泱泱的往门口处走,叶瑾夕几乎是一步三回头,可惜阁主转身躺在冰床上,似乎睡着了。
叶瑾夕长叹了口气,知道请动阁主为元宝看病,这件事情急不来,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静静走出阁主的房间,关上了房门。
关上房门的那一刻,一只宛如钢铁般的大手搂住了她的腰肢,接着那熟悉浓重的阳刚气息向自己扑来,叶瑾夕提起来的心一下子就沉稳了。
两手回勾住步非宸的脖颈,将脑袋在步非宸怀里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位置。
步非宸趁势胳膊用力,直接将叶瑾夕抱了起来,大步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两人躺在床上,叶瑾夕叹了口气:“你说,阁主是不是不喜欢我?”
步非宸眼神深邃了几分,“别瞎想。”
“你不用安慰我了,他虽然收我为徒,可是他对我的态度一直是若即若离,虽然看上去没有不喜,可是却也没有表现出来喜欢。一个人喜欢另一个人,是有感觉的,他对我这样,就好像我是个陌生人,对他根本就不重要,可是,我不是他的第四个弟子么?”叶瑾夕看着步非宸,眼神很真诚,“非宸,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我看师父看大师兄、二师兄、三师兄的时候,态度虽然也冷,可是那眼神还算好的。”
步非宸沉默了一下。
叶瑾夕叹了口气,往他怀里靠了靠,“你不用担心我承受不了,告诉我吧,不然师父不喜欢我的原因我一直都不知晓,又怎么求他为元宝治病?”
元宝虽然是叶瑾夕的儿子,可说到底也是步非宸的儿子,究竟是什么原因,让阁主讨厌自己到了一种不愿意为元宝看病的地步?
步非宸拧起了眉头,抱着叶瑾夕的胳膊收紧,“阁主心性洒脱,不会为难你的。具体原因,我也不是很清楚。”
步非宸说不是很清楚,这就说明步非宸也看出来阁主对自己的态度不对劲。
一开始是百般不愿让自己入阁,只是后来或许看自己不入阁,大秦就要内乱才勉强收自己为徒,而现在,而自己进入阁楼的第一天,他就消失不见,晚上过去找他,他也没有话对自己说,这说明……他是在躲着自己啊!
叶瑾夕窝在步非宸的怀中,怎么也睡不着。
天渐渐泛起了鱼肚白,叶瑾夕一晚上没睡,大清早起床去树林里活动筋骨,视线却始终望向二楼阁主的房间方向。
一大早就在外面等着,终于看到阁主从阁楼里走出来,他依旧面无表情,周身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雾气,很有朦胧之感,而且阁主走路纤尘不染,就连空气中跳跃的灰尘,都不敢沾上他的身。
他好似不用梳洗,便会全身干净,因为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尘埃敢于落在阁主身上。
他淡然而行,步伐缓慢,却一眨眼功夫便能迈出十步,整个人恍惚间不似人间之人,真真宛如天降神仙。
叶瑾夕不自觉的停下了手中的修炼,静静站在树后望着他一步一步向自己走来。
想要离开阁楼,走出学院,就必须经过叶瑾夕所在的小路,叶瑾夕的心跳加快起来,她已经想清楚了,既然阁主不喜欢自己,那么自己总要知道原因。
既然步非宸不知晓,那么自己干脆去直接问阁主。
叶瑾夕从来不是一个行事拖泥带水之人,若阁主真有不能为元宝医治的苦衷,她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改变这个苦衷。
然而想法是一回事,真正的付诸于行动,叶瑾夕却发现果然很难。
夜晚的阁主,姿容衰减几分,可是白日里,当阳光照在阁主的身上时,他身上的光芒竟灼灼不可直视。
阁主的气势实在是太强,强大到一种让人生不出一丁点对抗之心。
阁主一步一步走来,叶瑾夕躲在树后,犹豫着要不要走出来。
阁主来到了她的面前……
阁主经过了她的面前……
阁主走过了她的面前……
叶瑾夕呆呆站在原地,那打算问出来的话,却始终没有开口。
愣愣望着阁主远去的身形,叶瑾夕深吸了一口气,暗叹自己到底还是胆子太小,她在刚刚突然就害怕了,害怕阁主给她的答案她无法接受,害怕儿子唯一的生机,就此消失……
叶瑾夕只觉得全身如同虚脱了一般,差点就要摔倒在地上。
低下了头,望着自己的脚尖,叶瑾夕暗骂自己没出息。
就在这时,周围的热度突然降下,一道脱尘的声音出现在自己前方:“你有事?”
听到这熟悉又陌生的话,叶瑾夕噌的抬起头来!
远去的阁主正站在她的面前,面无表情的脸庞上,那双眼睛浅浅望着她。
叶瑾夕骤然觉得心跳加速,有些激动与紧张,她嘴巴长了又合,合了又长,半响说不出话来,定了定神,想要求助的话张口却成了:“师父,我想跟你谈谈。”
阁主清冷脱尘的相貌仍旧是没有变化,在他的脸上看不到喜怒哀乐,似乎人世间的任何情绪的变化,都无法感动他,都无法让他染上一丁点人气。
阁主点了点头。
然后,阁主转身,再次向前走去。
叶瑾夕一愣,阁主点头应该是同意的意思,可是这突然又往前走,是什么意思?
叶瑾夕愣神的时候,阁主突然停住了脚步,回过头来,“不是要谈谈?”
这话落下,叶瑾夕终于醒悟过来,原来是这个意思!
她急忙提起脚步,小跑着跟上了阁主。
叶瑾夕略低着头,从穿越过来以后,一直骄傲倨傲的人,此刻却真心实意的愿意将阁主当成一个长辈来对待。
她低头看着阁主的脚步,阁主的脚步明明不快,带着一种惬意,且他的脚步迈的幅度也明明不大,可是他迈一步,自己却往往要小跑着三四步才能跟上。
路上,阁主不开口,叶瑾夕却是心里有事,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于是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出了树林,走出了学院,渐渐来到了长安街上。
长安街仍旧是大秦京都最繁华的街道,天刚刚亮,街市上便已经人满为患。
阁主还是没有讲话,淡然自若,走在街市上却一副脚不沾尘的样子,就连周围的吆喝声好似都无法打破阁主本身的静。
按理说在这样一个人身边,无论是谁,心都会静下来的,可叶瑾夕的心,却伴随着周围的噪杂乱了起来。
她的眼里看不到周围的一切,只是盯着前方阁主的衣摆和那双负在身后的双手。
阁主的双手也是洁白无瑕,骨节分明,肌肤白皙中带着一股透明,银色的头发披散在他的身后,伴随着他的步伐缓缓飘荡着。
叶瑾夕深吸了一口气,鼓足了勇气抬起了头,“师父,我想请您……”
“哎呀!”
叶瑾夕刚刚开口,前面却突然有一个小孩直直向阁主撞了过来!
小孩子跑的很急,穿的衣服脏乱的已经看不出底色,而且明显是大人衣服改小后穿的,小孩子手里拿着一个面饼,手上,嘴巴上全是面饼上的油渍,十分恶心。
他身后的大人好似正在追着他打,跑的太急,小孩子便撞在了阁主身上。
叶瑾夕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这孩子虽然不对,可是毕竟年纪小,而阁主如此冷清的人,肯定会很厌恶吧!
想到这里,她试探性的看向阁主的脸庞,预料之中的眉头没有拧着,脸色仍旧无波无澜,甚至他的眼神一直都是浅浅的,就好似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左右他的情绪。
又好似所有众生,在他的眼里,都是平等的。
他面对自己的时候,没有喜怒哀乐。
如今面对这个孩子,仍旧是没有喜怒哀乐。
可以说,如果这个世界上他还有那么一点点的留恋的话,那应该是与他生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三位师兄了。
这一瞬间,叶瑾夕突然明白了步非宸听到自己问话时的沉默。
阁主一直以来便是清心寡欲的,他对这个世界从来没有要求,也没有**。哪怕步非宸是傲君的儿子,对于他来说,傲君是傲君,步非宸是步非宸。
所以自己所提的他不喜欢自己这种话,根本就是可笑的!
他不会喜欢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人,但是,他也不会讨厌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人。
出尘脱俗,世外之人。
叶瑾夕此刻,终于明白了这两个词语的意思。
可是……
就算如此,为了元宝,她也要让这个人,沾上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