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及茶道,纪宁并不是行家,就跟他说的一样,来到这世界后他只是把茶水当作是解渴之用。
但既然“苏蒹葭”喜欢,他也只能是现学现卖了。
纪宁续道:“古人的茶道会比今人复杂一些,在茶水中加盐、葱、姜、桔皮、薄荷等,与苏小姐在茶水中加入花瓣相似,但古人所求的是饮茶之后的沁人心脾而不困顿,以茶水来作为提神之用。而到了当代,品茶最重要的是讲求意境,要体会一花一世界,一木一菩提的境界,茶道之外,保持心境的醇和才是最重要的。”
李秀儿听到纪宁的话,楚楚的俏面之上带着悠然神往,尤其当纪宁说到“一花一世界一木一菩提”之时,蕴含了佛家至理的名言,被纪宁信手拈来,也是为了表达茶道也是心道的主旨。
纪宁说完,雅阁之内充盈的是悠然的茶香,二人静默不语,似都在体会周围静雅的环境,甚至到后面,李秀儿甚至闭上眼,脸上带着适然的微笑,就好像徜徉在纪宁为她所创造了美好幻境之中。
“苏小姐?”最后还是纪宁的声音,将李秀儿带回到现实世界。
李秀儿回过神来,与纪宁对视一眼,脸上瞬间升起两团红云,她螓首微颔道:“妾身能在纪公子这里得到茶道的精髓,是三生有幸,让妾身敬纪公子一杯茶,还望纪公子不要嫌弃!”
纪宁微笑道:“那就谢过苏小姐的好意。”
当听到纪宁所谢的是“苏小姐”,李秀儿心中升起一丝异样的情绪,有少许的失落,也有一些不甘,还有略微的嫉妒,因为纪宁再好,始终把她当作苏蒹葭,她连自己真实的身份都不敢吐露,更别说是跟纪宁表达心中的敬慕之情。最后,她还是略带失落地拿起茶壶,为纪宁泡茶、冲茶,最后为纪宁斟茶,然后用期待的目光望着纪宁,道:“纪公子,这里条件不允许,连沸水都有些凉了,冲出来的不好,还蒙不弃。再有时间,让妾身亲自为公子煮茶……”
纪宁听“苏蒹葭”要煮茶给自己喝,有相邀到府上之意,他也不敢多想,还是把佳人敬过来的茶水接住,细细品味,便也觉得玉人的温柔和多情都体现在这一杯茶水中。
“纪公子,其实妾身请您过来,除了想请教茶道上的事,还想知道纪公子本届秋试的情况。”李秀儿神色也恢复了平静,“妾身今日听外间传言,说是纪公子昨日在天香楼得罪了崇王世子,不知可有此事?”
李秀儿面色表现的很平静,但关切之色其实还是能隐隐体现出来的,纪宁也为李秀儿的这种关切而感觉到欣然。
她到底还是关心我的,但我愧对她的关心。
纪宁想着,摇头道:“那都是外间的传言,或许是吴备和秦枫他们为了打击我的文名,在士子当中加以污蔑。昨日里与崇王世子探讨治国之道的文章,崇王世子对在下的拙作,倒有几分推崇,还相邀在本月二十三,参加怀珠郡主的生日宴会。”
“她……也请你了吗?”李秀儿突然脸上露出开心之色。
“嗯?”纪宁对李秀儿的这股开心,却有些摸不着头脑。
虽然以前崇王府所举行的士子游园,曾邀请过“苏蒹葭”等人同往,但那毕竟是公开的社交场合,而怀珠郡主的生日宴会则更类似于家宴,这种家宴很少会请女眷过府,除非是生日宴会的女主人公怀珠郡主的闺蜜好友,否则是不会邀请“苏蒹葭”同往的。就算女眷去了,所设宴也只会在后堂。虽然大永朝女风相对开放一些,但基本的三从四德还是有的,未出阁的女眷就算能偶尔出来抛头露面,也不能大张旗鼓出现在男宾云集的场合,都是有她们自己的社交圈。
李秀儿抿嘴俏皮一笑道:“纪公子没有得罪崇王世子便好,若是崇王世子推崇,公子以后在名利场上或许更有助益。公子赴宴时,不定还能与妾身遇上哩。”
纪宁会意,李秀儿这是被邀请了,他也没直说,其实二人在崇王府别院遇到的概率也不是很大,毕竟男宾和女眷的设宴之所是分开的。但纪宁还是点头,有机会相见总是好的,以后想跟今天这样于雅静之所相邀,始终会对“苏蒹葭”这样待字闺中的名媛声名有所影响。
李秀儿从怀里拿出几张写了字的纸,道:“纪公子,您的才学好,妾身这里写了几篇文章,不得斧正,便想来请教纪公子,还望纪公子不吝赐教!”
纪宁哑然失笑,谢泰、宋睿等人要请教他乡试的考题文章,吴备要跟他比试,崇王世子直接相问,现在连“苏蒹葭”也来请教他文章。
纪宁心想:“我的才学真的有这么好,以至于人人都对我如此推崇?”
但美人相求,纪宁还是不敢怠慢,拿过来文章一看,小字的娟秀是他很喜欢的,爱屋及乌,纪宁看过“苏蒹葭”的文章,便觉得这文章从论点和论据上,还是相对完善和充足的,议论算不上偏颇,只是有些小家子气,少了巾帼英豪的那种豪迈。纪宁点头道:“苏小姐的这三篇文章,都写的很好。虽不至于非常出彩,但也是中规中矩。”
李秀儿小嘴微微翘起,似有不满道:“仅仅是中规中矩吗?”
“嗯。”纪宁还是不想骗佳人,“在下不想做隐瞒,这样的文章要去考生员,恐怕还是有几分难度的……”
“哼,纪公子就不会哄哄人,说两句好听的……嘻嘻。”李秀儿最初还在板着脸埋怨,可到后面已经开心地笑起来,“不过妾身最喜欢纪公子的坦诚,妾身也曾拿这篇文章问过……身边的人,他们对妾身推崇的不得了呢,还说能中状元,哼,他们诚心是在讽刺妾身。”
纪宁苦笑着点头,他心中还是有少许失望的。
原来她写了文章,也并非第一个来问我,我只是她众多朋友中的一个罢了。
而李秀儿则在心想:“再也不相信父亲了,他总是会说一些好听的话来哄我,还是纪公子说话坦诚,能直接点出我的不足。”
想到这里,李秀儿道:“纪公子,你觉得妾身的文章,到底哪里不足呢?是八股的破题,还是承题?”
“文章的好坏,本身不在格式之上。”纪宁实话实说道,“小姐的这几篇文章,议论的内容相对窄,所摘去的道理也都是浅显的,并未往深层次的方面去议论,因而会让人觉得……没有议论到点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