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拉劝道:“罢了罢了,谁不知道她就是这么一个脾气,谁在她身上都讨不了好。除了在那些长老面前乖巧些,她又怕过谁?你又何苦与她置气呢?到最后,反而是自己伤心,她那个木头性子,再也有千百万年也修不出七情六欲来。”
那人骂骂咧咧了两句,也就走了。
还是那句话,天边树种族向来团结的很,即便是对秋娘有所不满,却也仅限于口头罢了。
秋娘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也仅仅是口头罢了,并没有想将这件事情闹大。
虽然她和战宸订下约定,然而约定也仅仅是约定而已,她并没有太过上心,战宸被人陷害,不一定能够重返天宫,就算重返,难道他就能顺利的杀了那劳什子水德星君吗?无故屠杀神仙者,会堕落成魔,遭受天庭追杀。
是以,仅仅是约定。
这世上有哪个傻子会为了别人甘心奉献出自己?她由来只见过为了自己利益不择手段的人。
人心污浊,纵在山谷中,也难善其身。
她歇了七日,今日方才去浇幼苗们。
幼苗们见她来了,皆是不高兴道:“秋娘,你怎么就让他们走了呢?我们还想多听一下外面的事情呢。”
“就算知道了又能怎么样?你们还不是得老老实实的在这里。就你们啊,还想出去,再等上几万年吧。免得到时候别说出去,只离开泥土便要死要活。”
树苗哼哼唧唧的,不肯说话了,只是树叶在风中发出簌簌的声音,那是它们在抗议呢。
独若荠道:“秋娘,你说他们走也就罢了,那只笨肥鸟烧了我那么多叶子,你怎么不把他的毛烧光了再把它丢出去。”
秋娘大笑道:“你这小家伙,年纪没多大,脾气倒不小。你这叶子是能长出来的,又何必跟它计较。”
虽那小肥鸟爱和她叽叽喳喳的,秋娘却也没多喜欢它,说这句话完全是想逗逗若荠罢了。
“它那毛也是可以长出来的,秋娘你就喜欢它不喜欢我,总找些借口来敷衍我。你不知道,我叶子没了,他们见我光秃秃的,笑了我好长一段时间,我真不高兴。好气。”
秋娘笑了起来,一双眸子里满是戏谑:“开心一些吧,人生那么长,总不能事事都不开心。”
若荠哼了一声,秋娘也不管,浇了水便要走,小树苗们可不干了,它们整日待在这被封印之地,平素见的都是和自己一般大的小树苗,得到的消息也是从风里雨里泥土里得到的,它们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好奇心,可若是想知道的话,唯一能问的只有这个经常来浇灌它们的同族了。
若荠忙道:“秋娘,我有话想问你。”
秋娘顿住脚步,比起外面的同族,她更愿意和这群小不点儿说话:“你说。”
若荠道:“秋娘,你说我们到时候真的能够出去吗?如果是这样的话,为什么山谷里面的同族总是那么多呢,难道他们不喜欢外面吗?还是外面不好玩?可是我听见那些种子以及天上落下的雨,它们说外面可大可好了。”
“这我没办法回答你。经历的事情不同,看见的不同,自然想法也就不同了,我只可以告诉你们。虽然山谷当中有那么多同族,可古往今来这么多年,的确是有同族出去过,还不少。”
“后来怎么样了呢?”其他树听见她说这个也起了兴趣,忙追问起来。
后来怎么样了啊?
死啦,都死啦。
要么是被人砍成几截,做了炼器的材料;要么就是被人雕刻,做了什么聚灵阵的中心;最不济的,也被人剁成小小的一块儿,佩戴在身上凝神静气。
可这些话,她要怎么告诉这群天真不知世事的小树苗呢?
纵然她讲出来,恐怕对于这些小树苗来讲,也不过是凡间母亲哄孩子使得那句狼来了。
她说:“后来我也不知道因为他们再也没有回来过。”
“没有回来过?难道山谷里面的同族就没有出去找过吗?”若荠问道。
“山谷里面有规定:一旦出去,便要选择立下两种誓言中的任意一种。一种是,如果山谷有需要,召集他们回来时必须回来,他们的一切行踪山谷都会掌握,与之相对,山谷也会为他们提供庇护。第二种便是发誓从今以后跟山谷再无干系,山谷兴亡毁灭皆与他们无关,而他们自己的死活也跟山谷无关。”
若荠道:“难道他们所有都选择的是第二种誓言?”
秋娘挥手道:“这就跟你们无关了,这本来是化形后才会告诉你们的事情,提前让你们知道也没有什么关系,多的就别问了。”
她丢下一群好奇宝宝,让它们抓心挠肝的,她抿着唇欢快的走出去。
这群小树苗还真是有趣。
时光逐渐过去,某一日,阵法外围被扣动,一只鸟驮着一个人再次从天而降,再一次的烧毁了若荠好不容易长出的树叶。
等秋娘来的时候,若荠格外生气:“秋娘,这一次你一定要把这肥鸟的毛给我烧光,他已经烧了我叶子第二次了,这些年来,我好不容易长出来的啊!真的好气啊!”
秋娘一手一只肥鸟,一手一只男人的走了,临走留下一句话:“凡人说,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所以若荠你就苦一下吧!”
若荠:???
自从我叶子被烧光后,我再也不是秋娘的小可爱了,秋娘现在对我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伤心。
它没想到,更令人伤心的是发生了。
山谷里的风带来了新的消息:秋娘发了第一重誓,要离开这里,长老们不答应,她如今被关押在禁地。
山谷里看她不顺眼的同族自然是高兴的,没有一个问背后的原因。
他们只是窃窃道:“平素装得一副凛然不可侵犯的样子,实际上倒是这些年来第一个破坏族规的人。”
她被嘲笑着。
禁地里的长老劝她:“你又何必出去,你明知自己的命运影响整个族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