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历377年。”
“今天虽然是我加入安巴曼帝国军队的第二天,但是昨天已经通过全息休眠舱,将所有的军事训练科目都训练完了,今天中午也在军部的统一安排下注射了身体强化药剂。”
“所以,现在的我,已经是一个优秀的帝国星舰战士了。”
不知怎的,心中有无数话想说的安平,动笔后却只能草草的写出这一百来字,便再也不知道该写些什么。
安平用指尖戳了戳悬浮在空中的全息屏幕,任由着电子笔在日记模式的界面上划出一道歪扭的横线。
百无聊赖间,安平不由自主地再次打量起自己的宿舍。
金属墙壁泛着冷光,通风管道的嗡鸣声断断续续,像某种垂死的虫鸣。
整个空间狭小而闭塞,却也是帝国之中难得的条件了。
很难想象,昨天之前他还是个叫“安平”的难民,今天走出全息舱时,自己已经成了一个优秀的帝国战士。
想到这里,安平忍不住对未来充满了期待。
他忍不住嘀咕道:“虽然现在我还只是个大头兵,但我想要不了多久,我就会成为上尉,成为中校,成为……将军!”
于是,安平又在光幕上写下了一句“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
隔壁床的老凯忽然发出震耳欲聋的鼾声,他在睡前就一直念叨说新兵蛋子就该多睡,毕竟上了战场“连闭眼都是奢侈”。
可安平不困,休眠舱里那三十年的虚拟训练,早把睡眠压缩成一种程序指令,安平就像是一个麻木的机器人,现在闭上眼,还能看见炮火轨迹在视网膜上划出猩红的弧线。
明天开始,他就是真正的战士了,不对,是今天。
老凯和他过说军部的人总爱玩这种时间把戏,休眠舱里泡一天,出来就成了可以上战场填线的老兵。
想到这里,安平又盯着角落里挂着的刚领的崭新军装仔细的看了半晌,袖口上绣着安巴曼帝国的双头鹰徽。
电子笔的笔尖顿了顿,又猛地戳向屏幕。
“那些该死的怪物,总有一天,要它们都轰成宇宙尘埃!”
而盯着“怪物”二字,安平的喉咙突然发紧,那些东西毁了人们熟悉的一切。
到现在,安平还忍不住回想起在虚拟训练中看到的那些怪物。
那些从黑洞褶皱里爬出来的东西,甲壳上嵌着人脸,触须能绞碎一整个殖民城的防护罩。
即便是帝国的军队也对这些怪物毫无办法,只能一点点地退守,退守,直到彻底被赶出星球,成为在星际间流浪的文明。
纵使这段历史距离安平生活的时代已经遥远到要以万年来计算,但是安平每每回想起在虚拟训练中看到的景象时,还是会仇恨与哀伤。
就在安平即将爆发时,广播的嗡鸣声打断了安平的思绪。
“全体人员,十分钟后大会议室集合。”
机械音冷冰冰地重复着。
安平跳起来时差点撞到低矮的天花板,军靴砸在地板上的闷响引来隔壁室友与老凯的咒骂。
安平并不理会,只是胡乱套上制服冲出门,而此刻的走廊里已经挤满了灰蓝色的身影。
舰队指挥官站在全息星图前,他只是环视了一圈会议室,整个会议室便突然安静下来,连呼吸声都被吸进了防辐射墙里。
指挥官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每个字都带着铁腥味:“万年前,我们的母星还在闪耀。”
当指挥官这一句话说出的下一秒,他背后的全息星图骤然炸开,无数光点化作燃烧的星球残骸。
他又紧接着说道:“那些怪物吃掉了我们手里三分之二的星系……”
安平感觉后颈发凉,仿佛有黏稠的视线,正暧昧的舔舐着安平的脊椎,而在全息影像里,某种不可名状的阴影正撕开恒星。
此时此刻的全息星图,已经骤然坍缩成一团火球,母星地表裂开蛛网般的沟壑,黑雾从地核喷涌而出。
画面切换成舰队残骸在宇宙中漂浮,像一串破碎的骨骸。
“我们失去了家园,但没输掉血脉,每一条战舰都是移动的墓碑,而你们——”
说到这里,他忽然停了下来,而后指向台下,目光刀锋般扫过每一张脸,“是刻在墓碑上的复仇之火!”
“现在轮到我们反击了。”
指挥官突然提高音量,拳头砸在控制台上。警报红光应声亮起,将每个人的瞳孔染成血色,他满意的看着安平们昂扬的战意,随后切换出几个星球的坐标。
“军部在卡西米尔旋臂发现小股流窜的怪物,士兵们,这是你们的第一战!”
“遵命,长官!”
战士们的呐喊几乎掀翻舱顶,接下来,整支舰队便进入了战备状态,安平跟着人群涌向舰桥时,偶然之间便瞥见舷窗外密布的炮台正在充能,莹蓝的光斑正在狩猎着怪物的踪迹。
此时的战舰之内已经满是金属摩擦的嗡鸣声,安平靠着休眠舱里得来的上万次的肌肉记忆熟练地钻入了雷达的操作台。
手指不断的在光屏之上划出残影,而跃迁的倒计时开始响起,此时的舷窗外那美丽的星空已经扭曲成了一段混沌的景色。
“迁跃完毕,坐标确认。”
安平在舰队的公共频道内汇报,耳麦里传来指挥官的“加强警戒”。
紧接着,舰队进入跃迁状态的惯性,让安平不由得有些紧张,雷达光点倏地亮起,上万个猩红斑点正在安平们的目标点处游荡。
邻座的老兵看到安平的反应不由得嗤笑一声,指挥官却猛地拍下全舰通讯键:“开火,一个不留!”
三百门粒子炮同时咆哮的瞬间,安平觉得自己的视网膜都要被烧穿了,那些怪物在蓝白色光束中扭曲成焦黑的残渣,像被捏碎的甲虫。
欢呼声还没出口,刺耳的警报就撕破了捷报。
“数量……数量不对!”
安平的声音卡在喉咙里,不可置信的看着雷达屏幕突然爆出成千上万的红点,从四面八方涌来的阴影瞬间淹没了舰队。
指挥官的声音透过广播格外清晰:“自由开火……至少让这群畜生记住安巴曼的名字。”
通讯频道的一片寂静,没有任何人应答,整支舰队只剩下此起彼伏的开火声与能量过载的轰鸣。
舰队的第一轮齐射撕碎了包围而来的怪物潮派出的先锋军,怪物的残骸在舰队的周围炸成冰冷的烟花。
但又有更多的黑影,从还未散去的烟花之中钻出,毫无神志的重眼之中,却闪着对于掠夺生命的饥渴。
最近的怪物已经贴上舷窗,安平可以看见布满吸盘的口器正在融化钛合金装甲,酸液顺着裂缝滴落,在地板上腐蚀出缕缕白烟。
所有炮塔在此刻放弃了所有的战略,开始了无差别扫射,但那些东西根本杀不完,杀死一个,就有三个从尸体里钻出来。
安平苦笑着摸向配枪,准备在自杀之前再杀几个怪物时,却发现指尖正被强光灼得透明。
整个舰桥突然浸在乳白色的光芒中,此起彼伏的尖啸声像是被按了暂停键,紧接着,一道纯粹的光出现在安平们所有人的面前。
出于害怕,安平本能地将自己蜷缩在一起,却又透过指缝瞥到了一个身影。
怪物们的尖啸在一瞬间变成了哀嚎,而当那些怪物挣扎着变为灰烬时,那道身影抬起的手腕,还逸散着某种流光。
安平怔怔地看着舷窗外的那道身影。
紫红色的法袍无风自动,似乎是将整个星系的星云剥离成霞光披在了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