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容峥鸣和赫连逸也看过去。
其实琥珀色和金色相似,只有仔细看才能看出来。
容峥鸣和赫连逸之前没特别注意,此刻凑近了看,果然如容嫣所说,他的瞳孔变成了金色。
“你……你……”赫连逸靠近后又连忙往后退,满脸的惊恐和震惊,手颤抖着指檀曜,第一反应就是拔出容峥鸣腰间的绣春刀,要去杀可能被赫连祁的灵魂附身的檀曜。
檀曜在那一刻不慌不忙,站起来夺走赫连逸的刀。
即便武功被废了,他的力气还是比一个孩子大,把刀给插回去的同时,踹上赫连逸的膝盖骨。
檀曜额间的金色山字纹威仪,脸庞俊美端正,修长的身躯被白衣包裹着,一如往常的气度,清艳让人不敢亵渎,“我没有照镜子,不知道自己瞳孔颜色的变化,可能是失去功法所致,让我原本跟金色相似的琥珀色瞳孔,变成了金色。”
“前世的赫连祁之所以能来,可能跟摄政王府冰室里的那个阵法有关,而在当时,太后娘娘你又把那串我给你的念珠,戴在了赫连祁的手腕上,他心口流出的血启动了阵法,前世的赫连祁便来了,至于今生的赫连祁在哪,我们要去冰室看看,试试能不能追到他的魂魄,确定一下他是转世投胎了,还是在什么地方。”
要是赫连祁投胎转世了,那便秘密安葬了他的尸体,也算是让今生的他入土为安了。
容嫣点头,其实她并不想管这些了。
她不爱赫连祁了,前世来的赫连祁也不爱她了,以容家全族相威胁,将她困在宫里,是想要她肚子里的孩子。
而本来她就不能堕胎,只能留下孩子,所以被困住便被困住吧,心中有佛,处处是佛,她一边养胎,一边在长乐宫吃斋念佛。
等生孩子时,是一尸两命,还是去母留子,或者保大不保小,并不重要。
她身中剧毒,寿命也就只有孕育孩子的这几个月了,留孩子就不能解毒。
那便这样吧,左右都得死,这生死她已看淡。
她管不了其他的,既然赫连祁要孩子,那么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用这个孩子,来换容家全族的平安。
其他人怎么厮杀,她没那个精力和命去管了。
赫连逸可不这么想,他前世今生都对皇位很执着。
谁不想当皇帝啊,尤其这皇位他已经做了这么久,体验到了做皇帝的种种好处,而且皇位本来就该是他的,他受了那么多的屈辱、痛苦、磨难,他得站在权利巅峰,找所有人讨回来。
他和赫连祁之间不可能和解,一国不能有二主,他和赫连祁之间必须死一个,死的当然只能是赫连祁。
“前世的赫连祁,没有这一世的赫连祁的记忆,但他接触到的都是这一世的人,很快他就会知道他不是皇帝,他只是摄政王,他只有造反,可朕不会给他造反成功的机会。”赫连逸给容嫣行礼后,离开了长乐宫。
母后不会不管他的,刚刚赫连祁用剑刺向他时,母后还不是假装动了胎气,阻拦了赫连祁吗?
前世赫连祁都没舍得杀他,一直在护着他,现在赫连祁来了,只是给他喂了不致死的毒药,这说明赫连祁还是不舍得杀他啊。
赫连祁越是心慈手软,他反杀赫连祁的成功率越大。
他可不会心慈手软,他不能坐以待毙,他得筹谋着如何杀了赫连祁。
前世的赫连祁来了又怎么样?
正好,前世他没能杀了赫连祁,这一世他不能再败了。
今生的赫连祁被他杀了,前世的他也杀了,才能解心头之恨。
只要是赫连祁,赫连祁复活几次,他杀几次。
这一次他还要将赫连祁挫骨扬灰,让其魂飞魄散,只有这样,赫连祁才会彻底消亡。
沈瑾书还在外面,要见容嫣。
容嫣不见他,赫连逸命令沈瑾书跟着他离开,回了御书房。
然后就得知自以为自己是皇帝的赫连祁,并没有批阅奏折或召集文武大臣,也没占用赫连逸身为皇帝的御书房等地方,而是他在离开长乐宫后,就直接带着一众官员们,出宫赈灾了。
“皇上,这大雪连续下了七天七夜,土地粮食和无数子民受灾,现在最重要的的确是大祁的百姓。”沈瑾书最近几天都很颓然,茶饭不思夜不能寐,因为容嫣要出家且不带他,而满心苦涩痛苦。
此刻他俊逸的脸苍白,带着病气,连嗓音都是哑的,劝着赫连逸。
赫连逸只想争皇位内斗,这么一对比之下,死而复生的摄政王显然格局更大,心里装的是江山社稷和天下苍生。
摄政王真是性情大变啊,从原来的只沉迷于情爱不管百姓死活,甚至可以屠戮自己的子民,变得如此在意国家子民。
“朕知道了,派摄政王去赈灾,朕处理朝中事务。”赫连逸不想做傀儡,要把政务还握在手中。
结果一个时辰过去了,他的毒性发作时间竟然还没结束。
不知道赫连祁给他下的什么毒,一会儿他全身如被刀子割着一块块肉,在被剥皮抽筋,一点点敲碎他的骨头,一会儿仿佛被下了油锅烹炸,或会冷到全身僵硬麻木不能动弹,也会热得只想把自己封到冰窟里……这些痛苦,怕是只有无间地狱的罪犯才能体会一遍。
赫连逸在地上翻滚,惨叫声一阵又一阵,被折磨得特别暴躁怨恨,想毁灭世界,如一个怪物般抽剑砍人。
但他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又瘫在地上。
太医全都来了,却对此束手无策。
赫连逸处在极度寒冷中,裹着被子烤火,却还是不住地打颤。
整个人结了一层白色的冰霜,不断地冒着寒气,命令太医给他用麻沸散。
结果麻沸散根本没什么效果。
赫连逸又热起来,丢了被子,衣服拖得只剩下亵衣亵裤,丧失了理智,跑到殿外还没完全融化的积雪里,躺到地上,命人往他身上埋了一层又一层积雪。
这么一番流程下来,可想而知赫连逸的狼狈,别说皇帝的尊严了,他现在连条狗都不如。
赫连逸传了檀曜过来。
檀曜给赫连逸诊了很长时间的脉,摇头,“这毒我解不了。”
他真的解不了。
一来是因为他佛家的功法没有了,再者他不干预众生的因果,就像一个月前赫连逸折磨赫连祁,他没阻拦一样。
那时他算了一卦,然后告知容嫣,对于赫连祁来说,生即是灭,灭即是生,赫连祁可能会回来。
果不其然,虽然以一种连他都没有预料到的方式回来了,但赫连祁终究是回来了。
赫连祁只要回来,赫连逸就得承受苦果。
他要是强行干预,自己会遭反噬,且走向未必对所有人都好,所以他得淡漠无情地看着这一切。
“这毒性发作的时常是三日,皇上只能忍过去这三日,之前我跟皇上说过,烧到你的不是火,能淹到你的也不是水……”檀曜浑身仿佛散发着淡金色的佛光,坐在龙榻前的凳子上,绣着千叶佛莲的白色衣袍行云流水,勾勒出他流畅的肩背线条,他手持佛珠,给赫连逸念经。
“滚滚!滚!你给朕滚!”赫连逸抱起玉枕就砸向檀曜。
所谓的圣僧也不过如此,只会念经,狗屁的火烧不到他,水无法淹死他,他被毒药折磨的生不如死啊。
赫连逸昏厥了一阵,又在毒药的折磨中醒过来,然后继续昏厥……这个过程简直是死去活来,活了又死去,如此反复。
这三天里赫连逸每一秒都被毒药折磨着,吃不了喝不了,连如厕都不能做到,生活都无法自理,更别提做其他的了。
他上不了朝,一切政务只能交给辅政大臣处理,即便好不容易熬过了三天,也被折磨得没有人样了。
赫连祁这时才让人送了一枚药丸来,宫人告诉赫连逸五天后他会再来送药丸。
赫连逸猛然想起来这毒药是五天一发作,三天的发作时间,剩下的两天他不被折磨了,但是得需要恢复。
也就是说,他不是在毒药发作期间,就是在休养期间,什么都做不了。
赫连逸前世今生加起来三十多岁了,愣是绝望到嚎啕大哭。
他从来没有这样过,前世虽然也卧薪尝胆忍胯下之辱,过得艰苦历经磨难,但也没此刻哭得像是一个傻子。
他喊母后,骂赫连祁,企图像一个月前摧毁赫连祁的心智,把赫连祁的种种罪行都列举出来。
但,前世的赫连祁既然做了种种,他来了今生,当然也并不觉得自己有错,所以赫连逸的话根本打击不了他。
赫连祁没来。
而容嫣在长乐宫里养胎,吃斋念佛,不问世事。
赫连祁在皇城周边带着官员们赈灾,救济百姓,大灾过后必有瘟疫,这是他把司徒景行带在身边最重要的原因。
他把京城的大夫全都召集过来,安排他们怎么预防瘟疫。
真到瘟疫发生了,又该如何应对,让司徒景行带领着大夫们给百姓们发药,全京城各处官员衙役都行动起来。
众志成城、雷厉风行的场面还是很浩大震撼的,摄政王在面对这场天降大灾难时,所展现出来的杀伐决断,架海擎天,奇才异能,深谋远虑等等,是任何人都无法比拟的。
这让所有官员们都找到了主心骨,也在第一时间安抚了民心,化解了暴乱,一时间摄政王简直被奉为了神明。
百姓看到他,就感觉特别安心,仿佛没有了任何担惊受怕,他们的所有困境,摄政王都会帮他们解决,连这段时间最受推崇膜拜的檀曜国师,都被这样的摄政王淡化了。
赫连祁一直忙到半夜三更,还没顾上喝一口茶,一众谋逆派的官员们,全都找了过来。
他们知道了赫连祁并没有登基,不是他们的消息滞后了,此刻来到赫连祁面前,是谋划着该如何造反。
赫连祁坐在议事厅的主位上,气场从容淡漠又尊贵的,渐渐知道了这一世很多事都被改变了。
比如这一世的赫连祁没能在宫变时对容嫣一剑穿心,反而让赫连逸坐了皇位,容嫣现在是太后,而他还是摄政王。
“蠢货。”赫连祁低喃了一句。
他也是赫连祁,但跟今生的赫连祁是两个人,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来到了这一世,并顶替了今生的赫连祁。
他一方面在想今生的赫连祁去了哪,也在想今生的赫连祁竟然没能登基,依旧是摄政王,还被废了,并且被亲生儿子生生折磨而死。
他对今生的赫连祁是嘲讽的,多好的棋局,竟然被今生的赫连祁走到了这种几乎无法翻盘的地步。
不过,也不是不能翻盘。
他那无情无欲的墨眸看一眼过去,就感觉到了在座的他的这些人,他们的摇摆不定和犹豫。
当然犹豫,在这些谋逆派眼中,摄政王这个恋爱脑过去一年一直在帮着太后娘娘打压他们,谋逆派中有人退出了,有的人还支持摄政王,但并没有那么坚定了。
这也是一个月前摄政王被废,被软禁,他们没有立刻造反,大多数人不主张孤注一掷的原因。
谁知道这是不是恋爱脑摄政王和太后娘娘联手,给他们设的局,逼他们造反,好找由头诛杀他们。
现在摄政王好像要带着他们翻盘了,他们得观望观望。
“朕选了六位嫔妃,过几日先送到摄政王府,届时文武百官都会参加,赫连逸和容氏也会去。”赫连祁还是自称朕,跟前世的做法一样。
帝王选秀一方面是为了满足性欲、绵延子嗣,而在赫连祁眼里,跟前世一样,他选秀是政治需要,为了笼络这些世家大族,尤其是在这些世家大族开始摇摆的情况下。
他废帝容易,但要当皇帝,并坐稳皇位,让大祁国泰民安海晏河清,自然得需要朝臣们,尤其是世家大族的势力和支持,齐心协力。
而其中最好用的方式就是联姻,自古以来这都是帝王和朝臣之间的各取所需,互利互惠。
“过段时间朕还会再选一批,你们家族里的,年皆十四以上,二十以下,不论样貌,使得预其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