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嫣坐在秋千上,轻晃着两腿,手里端着迎雪递上来的一份很有营养的炖品,又在吃了。
她眯着眼,津津有味的样子,咽下一口才对容峥鸣说:“不讨厌这种类型,但也谈不上喜欢。”
容峥鸣有几分诧异,原来阿姐不喜欢温润如玉的类型。
但当初赫连祁第一次见容嫣,还有后来,赫连祁可是一直在装恪守礼仪的翩翩公子的。
容峥鸣继续跟容嫣聊着,“阿姐想嫁什么样的男人?”
在初冬的阳光和盛开的茶花中,容嫣妍姿艳质,宛转蛾眉,“要嫁全天下最厉害的男人,不过我指的可不是皇上,皇上被誉为九五之尊,人中之龙,是天下人眼中最尊贵优秀的男人,却不是我心中最厉害的男人。”
容峥鸣闻言沉默了一瞬,容嫣的记忆停留在少女时期,她口中的皇上应该是赫连墨,而不是赫连祁。
曾经在阿姐眼里,赫连祁不是皇上,却是阿姐心里最厉害的男人,所以她喜欢赫连祁,如愿嫁给了赫连祁。
“你是回了家就到我这里来了吗?有没有去看月鸢?”容嫣听容峥鸣说了,他现在是皇帝身边的亲卫军首领,没有多问。
这么一会儿功夫,她已经把那炖汤吃完了,接过手帕自己擦着嘴,从秋千上下来,配饰作响,艳丽明媚,“我今天还没去看月鸢,我们一起去。”
容峥鸣点头,跟容嫣还有檀曜,三人一起往月鸢的院子走。
容嫣自然也不记得月鸢,而容府其他人对月鸢的来历并不清楚,容嫣听到的版本便是月鸢是苗疆的圣女,无依无靠,受了伤,在容府里休养。
整个容府都默认了月鸢和容峥鸣的关系,感慨容峥鸣对一个昏迷不醒的女子痴情不悔,等苗疆圣女醒来了,他们容府怕是有一场喜事要办了。
而实际上,当家主母容夫人,已经在准备儿子和苗疆圣女的成亲事宜了,连喜服都缝制完成了,可谓是万事俱备,只差月鸢醒来了。
容嫣知道月鸢这个弟媳的存在后,每天都来看月鸢。
弟弟不在时,她便照顾着月鸢,给月鸢擦手擦脸,还会时常为月鸢换衣服。
此刻月鸢闭着眼,无声无息地躺在榻上,乌黑的发散在枕头上,丰肌弱骨,白璧无瑕,一张脸是十六七岁姑娘的娇软明媚。
容嫣觉得月鸢的性格跟自己一定很像,是那种天真无邪又活泼爱玩的,以后她和弟媳这对妯娌,更像姐妹,可以一起吃一起玩。
“檀曜,月鸢什么时候能醒来?”在容嫣的记忆里,檀曜神通广大,有起死回生的本事。
此刻檀曜坐在榻前,手掌放在月鸢的灵台处,容嫣期待地问了一句。
檀曜额间的山字纹威仪神圣,睁开闭着的双眸,同时收回手,拢着腕上的佛珠,“应该就在这两天了。”
“那太好了,月鸢一醒来就能和峥鸣成亲了,不知道娘亲选好了黄道吉日没有,我得告诉她,我等着抱侄子呢!”容嫣比容峥鸣还开心。
容峥鸣听她这么说,矜冷的面容上也浮起了欣喜,平日很沉稳的人,这一刻情难自禁,那看着床榻上月鸢的目光,都是柔情蜜意又深情的,应着容嫣,“阿姐喜欢月鸢,想让月鸢做你的弟媳吗?”
“喜欢。”容嫣没有有关月鸢的记忆,但就是莫名的,感觉跟月鸢很熟悉,有种亲近感。
容嫣不在意月鸢的出身,只要弟弟喜欢,如母亲所说,他们容家不会牺牲女儿的婚姻,来维持富贵荣耀。
她能感觉到容家现在在渐渐衰败,但她相信这只是一时的,将来的某天,弟弟一定能为容家满族挣来更盛的荣耀。
檀曜看着满怀着期待和欣喜的姐弟二人,面容慈悲沉静,并没有把不好的消息告诉他们。
赫连祁已经得知了这一世的苗疆圣女是白洛薇、他的母后,白洛薇醒来的消息,会第一时间传到宫里。
那时,赫连祁定会亲自来迎白洛薇回宫,尊为皇太后。
晚上,容峥鸣告知了父亲和母亲,沈瑾书又一次来打扰容嫣,当众做出了爬梯子翻墙的行为来,算是见到了容嫣。
有一就会有二,容家三人都担心沈瑾书接下来还会有更出格的行为,容阔和容夫人并不想容嫣跟被抢入宫后认识的人再接触,想起什么来。
他们要让容嫣一直都这么无忧无虑恣意妄为。
容母沉思了片刻,看了容阔和儿子一眼,提议,“要不然,我们搬家吧?峥鸣你还在宫中当差,你便留在容府,我和你父亲带着你阿姐搬离京城,找个远离繁华喧嚣的清静之地,隐居起来。”
容母的提议得到了容阔和容峥鸣的赞同,虽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但赫连祁只要孩子。
容家要带着容嫣隐居起来,他不会不允,只要到时候将容嫣生下来的孩子,抱到皇宫交给他就好了。
容嫣现在怀着身孕,不能长途奔波,等以后生了孩子,养好了身体,他们就搬去更远的边关、草原或是西域。
反正哪都行,离赫连祁和与他有关的一切越远越好,真正的让他和容嫣死生不复相见。
“搬家倒是容易,只是现下有一个必须解决的问题。”容阔容貌周正,皱着又浓又黑的眉毛,忧心道:“随着嫣儿怀孕的月份越来越长,她的肚子慢慢大起来,用她吃胖了的理由搪塞不过去了。”
“尤其我看着她那肚子,好像比一般怀孕这个月份的女子要大很多,她可能很快就会发现,与其让她发现,倒不如我们先想好怎么跟她说这件事,主动告诉她。”
容阔几十年如一日的疼爱夫人,夫人分别怀了容嫣和容峥鸣时,他虽然因为打仗没有全程陪伴着夫人,但也见过夫人的肚子。
他一个粗人,还翻了好几天相关书籍,所以他到现在还记得普通孕妇各个月龄的肚子,大概是多大。
容母道:“其他的暂时不管,先搬家,跟嫣儿解释她怀孕一事。”
“我已经想好了,就告诉她她嫁过人了,但她的夫君死在了战场上,留下她和遗腹子,在她生下孩子后,我们先骗她孩子的命格不好,得送去法华寺从小出家,她和孩子不能相见。”
容峥鸣心里一阵疼痛,“阿姐和孩子骨肉分离,我们这样做,是不是对阿姐太残忍了?”
容夫人不这么觉得,“她连赫连逸都不记得了,也不知道自己怀孕了,对孩子的父亲没有一点印象,既如此,那就不会对肚子里的孩子有很深的感情,而且她从一开始就不打算留下这个孩子。”
“这个孩子是她痛苦的一部分,她之所以忘记有些人和有些事,就是在保护自己,逃避让她痛苦的人和事,这个孩子当然也包括在内,即便知道自己怀孕了,她还是会开启保护自己的模式,潜意识里就不会在意这个孩子,所以我们抱走孩子,她反而会更能接受,潜意识里不会对孩子相关的一切追根究底。”
容母是找华良善仔细地了解了容嫣的状况,才下了这样的结论的。
容阔和容峥鸣都觉得很有道理,于是便对着“口供”,并叫来了迎雪几个贴身婢女,让她们也按照他们的安排,一同哄骗容嫣。
反正绝不能让孩子的真正来历,孩子的亲生父亲再出现在容嫣的记忆里。
三人商议完容嫣的事,容母便把心思放在了儿子身上,“听嫣儿说苗疆圣女这几天就要醒来了,我选了好几个黄道吉日,最近的日子就在中秋佳节的前一天,还是你要再往后推推?”
“不用,就最近的那天!”容峥鸣生怕母亲选了后面的日子,立刻开口道。
在看到母亲笑起来时,他才知道母亲是故意逗他的,容峥鸣顿时脸色发烫,耳根悄然红了。
容母忍不住八卦了几句,“苗疆圣女应该是愿意嫁给你的吧?你们两人进展到哪一步了,感情很深了吗?”
容峥鸣忽然陷入了沉默,是他单方面决定要娶月鸢的。
在苗疆的时候,他以为月鸢不可能复生,所以哪怕只是抱着月鸢的牌位、尸体,他也要跟月鸢成亲。
他要让月鸢成为他唯一的妻子,入他容家的族谱,往后这一生他都不会再娶妻纳妾,宁愿一人孤独终老。
不过在从苗疆回大祁的路上,他知道了檀曜竟然能让月鸢复活,欣喜若狂的同时,也明白了月鸢的苦衷。
她是身负独特本领的苗疆圣女,早在跟随着萧国公主来大祁时,她就知道自己大限将至。
他和月鸢一路上经历了那么多,能感觉到月鸢不是对他没有情意。
她只是快要死了,为了不耽误他,才一直在拒绝他,没有回应他的情意。
月鸢为了不让他们伤心,她甚至独自一人回了那栋木屋,悄无声息地死去了。
但月鸢怎么会知道呢,哪怕她离开了人世,他也痴心不悔,非她不娶。
即便月鸢一开始就告诉他她快要死了,他也还是会坚定不移地喜欢月鸢,娶月鸢为妻。
幸好,幸好檀曜这个圣僧神通广大,能复活月鸢。
等过几天月鸢醒了,没有了苦衷,本就对他有情义的月鸢,一定会答应他的求娶。
到中秋佳节的前一天,他们就可以成亲了、再洞房,往后他们两人伉俪情深,有儿有女,白头到老。
容峥鸣想到这里,胸腔里就是滚烫的,爱意来势汹汹,难以自控。
他突然就很想很想月鸢,明明下午才看过她,这一刻却有种思念到极致的苦楚和心绞痛感。
于是容峥鸣出了父亲和母亲的院子,迫不及待地来到月鸢的床榻前。
他单膝跪在地上,两手把月鸢的一手拢在掌心里,脸深深埋进去,通红的眼里涌出一片潮湿,哑声,“月鸢,你快些醒来。我真的好想你,醒来后我们成亲吧,你做我的夫人……”
月鸢的那最后一魂,此刻就飘在容峥鸣背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