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知道,你在意的是朕后宫里有那么多女人,在意的是朕宠幸了她们,但是没有。”一直在冰天雪地里跪着还好,此刻回到温暖的室内,赫连祁反而有些撑不住了。
他脑子混沌,一阵阵晕眩,两肩的伤口又崩裂了,感觉到涌出来的鲜血。
赫连祁却并不在意,面上的冰水往下淌着,剧烈地咳嗽了一阵,才哑声说:“朕没有宠幸过其他女人,容嫣,除了你之外,朕谁都没有碰过,你要是不相信,朕可以把嫔妃们都传进来。”
容嫣诧异地看着赫连祁,过了片刻才应,“不用,祁哥哥既然说了,我相信祁哥哥,这也算是对我们过去情意的一种尊重,我不能侮辱了我们曾经纯粹的感情,可是祁哥哥,你现在没有宠幸她们,以后呢?”
“你是皇帝,为了前朝势力,你也得宠幸她们,往后还有很多女人入宫,即便我相信你不是贪图美色之人,可你也有自己的苦衷和身不由己,你不得不强迫自己去宠幸她们。”
以后的事情谁都预料不到,容嫣想现在就一次性跟赫连祁说清楚。
她不会因为赫连祁现在的承诺,而就这么跟赫连祁回宫了。
赫连祁眼梢泛红,注视着容嫣,信誓旦旦,“以后也不会,绝不会,至于前朝的势力,只要朕足够强大,就不用靠跟臣子的女儿们联姻,来坐稳这个皇位,朕会做到的,很快朕就能独断专行随心所欲,朕说不要后宫嫔妃,不要绵延子嗣,谁都干涉不了朕。”
“但是朕需要时间,朕希望你能给朕一些时间,在此期间,你若是怕朕去宠幸其他嫔妃……”
赫连祁拿起那把刀,这才站起来,任由肩膀上的伤口流着血,他一步步走向容嫣,递了刀给容嫣。
“你可以剁了朕,朕对女人没有丝毫性欲,绝不会去宠幸嫔妃们,但嘴上说没用,为了让你放心,朕不要这龙根了,反正你已经怀了朕的孩子,还是两个,足够了,以后大祁的江山有继承人了,哪怕是女儿,朕也会扶持她做女帝。”
赫连祁失去了情根,对女人没欲望,但龙根留着就有尊严,不是太监。
现在,如果让容嫣跟他回宫的代价是失去这根龙根,他不要也罢,本来留着就没用,不是那么重要。
谁让他舍不下容嫣呢?
至少现在舍不下,有得必有失,那便让他失去这没用的龙根。
福祸都是相依的,他失去了龙根,是福不是祸,或许就能抵抗住容嫣的撩拨,往后还能放了容嫣,度过这个情劫。
“你动手吧,剁掉朕,然后喂给花豹。”
那刀柄被塞到容嫣手里,刀尖是对向赫连祁胯下的。
容嫣的手在抖,闭上眼,咬了咬牙,忽然扬起刀的一瞬间,那刀光照亮两人的脸。
赫连祁也闭上了眼,面上很平静。
然而他等了片刻,并没有感觉到落下来的刀风,某处也没有疼痛感。
赫连祁拧着眉,睁开眼。
伴随着一声“咣当”的响动,容嫣丢了那把刀,发现赫连祁不仅没有大松一口气,反而他还有点遗憾?
他真是,不是装的,不是在跟她演苦肉计。
他太疯了,准备这把刀原来是这个用途。
可对于男人来说,尤其他还是一个皇帝,剁掉他的龙根,比杀了他还屈辱,痛苦,生不如死吧。
但他还是让她这么做了。
“我不剁!”她还喜欢祁哥哥,祁哥哥并没有宠幸别的女人。
他没脏,这男人还能要。
那她要是真的剁了赫连祁的龙根,以后她怎么办,总不能下半辈子都靠那些死物吧?
“你想给花豹吃,但花豹连你用过的勺子都嫌弃,怎么可能吃你那二两肉!”容嫣踹了踹花豹。
“肥豹,是不是?”
花豹就趴在容嫣的椅子旁边,它会点头,闻言它猛地点头,还伸出一条腿推了推赫连祁,让赫连祁离它远点。
它嫌弃死了!
赫连祁抬脚踩住花豹的豹头,用力碾着,同时从怀里取出一个陶瓷罐。
容嫣满眼惊奇地盯着赫连祁瞧,想知道他到底带了多少东西在身上,这次掏出来的又是什么。
容嫣凑过去时,就看到陶瓷罐里两片梅花花瓣。
不对,会动,那是两只外形如梅花花瓣的蛊虫。
赫连祁养得蛊还挺好看。
赫连祁把两杯茶放在炭炉上加热,然后将那两只蛊虫分别丢入茶水里。
他自己端了一杯,另一杯端给容嫣。
容嫣是懂蛊的,但赫连祁养出来的蛊跟她知道的那些不一样,所以她没看出来这是什么蛊。
容嫣接到手中一时没喝,看到赫连祁去喝,她立刻拦住,“你等一下,你先告诉我这是什么蛊?你别诓了我!”
那蛊虫死后融化在茶水里,茶水的颜色变成了胭脂一样的红色。
赫连祁喝茶的动作顿了顿,“情蛊,没有毒。”
“我们两人种下了这情蛊后,最重要的一点是双方都不能跟除了对方之外的人,发生关系,否则就会爆体而亡,你不愿剁了朕的龙根,那朕便用这种方式替你约束掌控朕,容嫣,朕真的不会去宠幸女人,你不相信朕口头上的承诺,朕会用各种方式向你证明。”
容嫣心魂震颤,过去那个偏执、爱她爱到疯狂的祁哥哥,仿佛回来了。
“呵。”容嫣冷笑了一声,伸手夺走赫连祁的杯子,连同自己的那杯。
她蹲下来掰开花豹的嘴,给花豹灌了进去,再一掀它的下巴,紧紧合上它的嘴,掐着,不让它吐出来。
迎雪在这时敲门进来,行礼后,把月鸢写给容嫣的一封信,奉上给容嫣。
赫连祁全身的神经还是紧绷的,在容嫣看信的过程里,呼吸屏住。
月鸢不喜欢他这个前世的儿子,想把今生的赫连祁换回来。
所以他担心,既然容嫣的承受力比他们以为的强,那么月鸢很有可能会在信里告诉容嫣真相。
容嫣想要的是那个一心一意爱她,今生的恋爱脑赫连祁,他不是,他不爱容嫣,他就像是一个顶替今生的赫连祁的冒充者。
容嫣知道后,也会想让今生的赫连祁回来吧,更不愿跟他回宫了。
赫连祁低垂着眼,垂下去的拳头紧握,他不会回到自己的前世,如果今生的赫连祁从前世回来了,他会杀了今生的赫连祁。
就如同今生的赫连祁,在前世杀了前世的他一样,无论前世还是今生,世上只能有一个赫连祁。
容嫣的夫君,祁哥哥,只能有一个。
赫连祁就像等待被判刑般煎熬,好像过了很漫长的时间。
容嫣终于看完了信,他突然又害怕了,赶在容嫣给出答案前,再次加重了筹码,“你既然不愿与朕种下情蛊,朕便给自己的死士下一道旨意,若是有一天朕背叛了你,宠幸了旁的女人,便让他们杀了朕。”
“回宫后朕便写下诏书,立你肚子里的孩子为储君,不管男女,等孩子出生,朕再写第二份确切地立储君的诏书,你也可以亲自动手下毒或是下蛊,杀了朕,对你来说,朕很容易杀。”赫连祁说着又开始从怀里掏出来,“哗啦啦”一阵金属碰撞的声响。
容嫣看到他拿出好多个免死金牌,目瞪口呆,好家伙。
一个王朝从开国到灭亡,掌权者都不一定会给哪个人一块免死金牌,到了赫连祁这里,他搞批发一样,弄来这么多给她。
那意思显然是让她分给父母和容峥鸣他们,反正只要她想,她在乎的人,人手一个。
赫连祁没说其他的,容嫣不知道的是,他要是背叛了容嫣,月鸢都不会饶了他。
就算杀不了他,月鸢也会将他送回他的前世去。
“我不想掌控你,你也休想用种情蛊这个方法,将我一辈子跟你绑在一起。”容嫣从地上站起来,坐在椅子上,通红的眼里泛着泪。
“祁哥哥,我愿意相信你,给你一次机会,要是往后你违背了自己的承诺,被我发现了,如你所说,我会不惜任何代价弑君,去父留子。”
母后在信里说,她可以为赫连祁证明,赫连祁没有过其他女人,他甚至没跟那些嫔妃们见过面,就算意外碰上了,他也没让人近身。
母后以她自身为担保,赫连祁以后也不会宠幸其他女人,不会跟其他女人绵延子嗣。
赫连祁有不得不当皇帝的理由,以及他的苦衷和身不由己,希望她看在她这个母后的情面上,给赫连祁一个机会。
容嫣收下了赫连祁递过来的好几块免死金牌,她便跟赫连祁回宫做皇后,拿到他立自己肚子里的孩子为储君的诏书。
要是有一天她真对他心灰意冷了,她便扶自己的儿子上位,她来垂帘听政,或者她直接一步到位当女帝好了。
这是一场赌注,赫连祁对她痴心不悔,没有宠幸旁的女人,以后会遣散后宫,这便是她赢了,赌赢了她得到的只是祁哥哥和爱情。
若是输了,她杀了赫连祁,那得到的可是皇位啊,怎么算她都不吃亏好吗?
等一下,她为什么会有自己可以当女帝这个想法?
容嫣蹙眉,在沉思这个问题。
“好。”赫连祁哑声应着,放松后实在是撑不住了,高大的身躯轰然倒下去。
他单膝跪在地上,脸往容嫣的腿上靠过去,“容嫣,朕不脏,你不要恶心朕……”
这一刻赫连祁的脑子都被烧的糊涂了,混混沌沌的,年少时期他和容嫣相遇、相恋,还有成亲的画面在眼前闪过去。
那个时候他会因为第一次牵容嫣的手,轻轻抱了容嫣,而欣喜若狂,胸腔起伏,久久难以平复下来,以至于晚上都兴奋得睡不着觉,硬,胀疼得厉害,一遍遍自度都消不下去。
到第二天,后来的几天都特别精神,热血沸腾,无法发泄,上阵杀敌时就显得有发泄不完的体力。
还有他跪了三天三夜,求父皇给他赐婚。
在周身的杏花飞扬中,他和容嫣的第一个亲吻,是落在容嫣的额头的,他心跳剧烈,呼吸急促,难以抑制。
最后是两人的新婚夜,那种蚀骨销魂感,一次又一次不知疲倦的索取……一切,都在他高热时脑子混沌的一刻,如此清晰。
他曾经那么疯狂地痴恋着容嫣,为了容嫣做了那么多离经叛道之事,命都可以不要。
赫连祁感觉到心口灼热,滚烫,燃烧着火。
那火很快烧遍他全身,在这种痛苦中,他仿佛涅盘获得了新生,有什么重新长了出来。
他好像有了七情六欲。
赫连祁人已经晕过去了,可他的双臂却伸向容嫣,以跪在那里的姿势紧抱住容嫣,把脸埋在容嫣的肚子上。
男人的那一头银发散落在容嫣的红裙上,如雪的纯白和热烈的火红色对比鲜明。
容嫣怔怔地低头看过去时,只见一串泪水从赫连祁闭着的双眸中,猝然滚落而出。
他还是冰清玉洁的,似神明落泪,却在意识不清中,用哽咽卑微的话语乞求着,“嫣嫣,你抱抱我,亲亲我,亲亲我好不好?”
容嫣心里动容,心脏被揪着难受,眼中的泪也涌了出来。
但她并没有去抱赫连祁,过去的一段时间祁哥哥对她一点都不好。
她求祁哥哥的抱抱亲亲,祁哥哥不给。
那现在调换过来了,她也不会给。
他到底是没做到对她的承诺,虽然没有宠幸过后宫的嫔妃们,但还是有了很多嫔妃。
她跟他回宫,是因为还爱他,愿意相信他,但并不代表她不介意。
她心里是有芥蒂的。
容嫣在赫连祁的双肩上摸到一片温热浓稠的鲜血,这才知道赫连祁受伤了。
看这出血程度,伤得或许不重。
但这几天他一直跟着她,还在雪地里跪了一天一夜,没有好好治这伤,于是就发展成了重伤。
容嫣的手触摸在赫连祁的脖子上,滚烫得吓人。
她惊了惊,连忙喊人进来,“司徒院使!”
“在!”司徒景行应着。
很快,沈瑾书把司徒景行推了进来。
顾轻舟也跟在身侧,其他大臣们,沈瑾书让他们回去了,一切等明日上朝再议。
沈瑾书和顾轻舟一起把赫连祁架起来,要放到床上。
赫连祁却在这时醒了,还有力气挣脱掉两人,自己跌跌撞撞地走过去,在椅子上坐下。
他就在容嫣的对面,仿佛生怕容嫣跑了,一双布满血丝的赤色双眸一瞬不瞬地紧锁着容嫣,一秒也不离开。
司徒景行三个人竖起大拇指,实在是佩服赫连祁到现在还能扛住。
司徒景行只能坐到赫连祁面前,在沈瑾书帮忙脱了赫连祁的衣服后,只看到赫连祁那缝合的伤口,线已经绷断了,血肉外翻,触目惊心,让人倒抽一口冷气。
司徒景行趁此机会,仗着自己是大夫,数落了赫连祁几句,比如再这么作,华佗在世都救不了你,你明天就有可能驾崩,英年早逝之类的话。
赫连祁哪会忍司徒景行,抬手就去掐司徒景行的脖子。
司徒景行立刻转头,红着眼喊:“嫣儿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