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瑾书很无语。
他这几天和司徒景行挤在同一个榻上,一开始司徒景行醒来察觉到后,下毒毒他,把他从床榻上推下去,让他睡地上冻一夜。
后来他从太后娘娘那里要来了避毒丸,司徒景行拿他没办法了,就抢被褥,不给他盖。
也不知道司徒景行一个双腿残废之人,为什么睡觉的时候姿势能那么闹腾?
或许就是故意的,他要么一巴掌甩向沈瑾书的脸,要么抬腿压沈瑾书,给沈瑾书一种鬼压床喘不过气的感觉,第二天醒来,整个人都好像被掏空了,虚得不行。
司徒景行把被褥都卷走,一人在床里侧,裹得跟个蚕蛹似的。
沈瑾书拿多少被褥都没用,都得被司徒景行给卷走。
沈瑾书疲惫不堪地放弃了,这几夜都没睡好,还挨着冻,他感染了风寒。
此刻司徒景行竟然警告他,不要抢被子,沈瑾书想一耳光给司徒景行呼过去。
然而他的手都扬起来了,却在落下去的一刻,又给司徒景行掖了掖毯子,无奈地应了一声,“知道了。”
沈瑾书站起身时咳嗽着,心里想着跟司徒景行睡,还不如他回家面对老母亲和容夫人的催婚呢。
太医看沈瑾书的气色不太好,要给沈瑾书诊脉。
沈瑾书摇了摇头,指着司徒景行,吩咐,“你给你们的司徒院使看看有没有受寒,他但凡有点身体不适,都要给他熬点药,让他尽快好起来。”
毕竟皇上和皇后娘娘,对,还有檀曜,太后娘娘,都离不开司徒景行的医术。
沈瑾书想着就觉得离谱,好家伙,一群老弱病残,他们这到底是怎么一个团队啊?
原本最文弱的他,竟然是这一群人中最健全身强体壮的了,他敢骄傲炫耀吗?
离大谱!
太医给司徒景行诊断过后,回禀沈瑾书,“沈大人,司徒院使并没有什么大碍,他只是太累了,睡一觉就能恢复过来了。”
好吧,司徒景行这身体,比他这个健全的人要好,沈瑾书放心了。
他看司徒景行撑着额头,睡颜如画,恬静安稳,而他身为内阁重要成员,皇上倒下了,他自然是最忙的。
现在他还被司徒景行弄得感染了风寒,都没时间休息,看司徒景行这样子,他就心里不平衡,还有些消极怠工。
不过那念头只是一瞬,打工人打工魂,地球不爆炸,他不放假。
沈瑾书和裴玦离开去内阁处理公务时,低声吩咐云振,“你让御膳房那边准备着吃食,等司徒院使醒来,保证能第一时间让他吃到,还有,告诉他本官晚上回家,以后都不跟他挤一张床榻了。”
皇上和皇后那边,不用他这个尚书令特意吩咐,云振等宫人们都会服侍得好好的。
他现在感染了风寒,为了避免传给司徒景行,晚上他在内阁那边,跟裴玦将就着睡吧。
“是,沈大人放心。”云振应。
沈尚书令人品贵重,对谁都很好,现在俨然和司徒院使,还有顾公子成为了好兄弟,平日没少关心他们。
沈瑾书和裴玦便离开了,裴玦身侧总是伴着顾轻舟。
三人去了内阁,以裴玦为首,在赫连祁不能处理公务时,他们主持大局。
赫连祁这一觉睡了很长时间,容嫣虽然在两仪殿陪着他,不过并没有影响到她的日常。
她依旧想吃的时候就吃,累了就躺,或是去殿外带着花豹和司徒景行看雪,散步。
晚上的时候,裴玦身侧跟着顾轻舟,两人脱掉身上的大氅,递给宫人。
他们会在外殿站一会儿,等身上的风雪冰寒之气散了,再到书案那里给容嫣行礼。
容嫣跟之前一样,坐在赫连祁的椅子上,翻看裴玦递来的奏折,依旧不说什么。
她只听裴玦和顾轻舟禀告着种种,他们的决策和处理方式,然后再以赫连祁的名义,允了他们要颁发的政令等。
司徒景行不关心朝堂上的事,要知道他可是傻白甜,还是天星阁阁主时,他是靠纯武力上的位,用毒药控制杀手们,在他这样绝对的强者面前,旁人的阴谋诡计根本没有发挥的余地。
他这一生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被骗,是被容嫣骗的。
司徒景行不离容嫣左右,听着他们在商议国事,他坐在轮椅上,手撑着额头,闭目养神。
直到近一个时辰后,他们结束了。
司徒景行睁开眼,从腿上拎出早就配好的几包药,递给顾轻舟,“沈大人感染了风寒,麻烦顾公子把这药给沈大人送过去。”
他没给沈瑾书号脉,凭借着观察就能知道沈瑾书的病症,轻重,在医术这点上,司徒景行真的可以称得上天下第一了。
当然,前提是他愿意做一个救死扶伤的好大夫,而不是全部的心思都用在研制毒药上。
但凡他把研制毒药百分之一的精力,放在治病救人上,他怕是早就名誉天下,收徒无数,被后世所推崇了。
“嗯。”顾轻舟接了药过去,淡淡地应着司徒景行。
司徒景行又拎了两份药来,分开递给顾轻舟,“一份你煎了,早晚各喝一次,另一份装入纱布里熬,然后用药包敷眼睛,有时间了就一天两次,没有时间,你晚上睡前敷也可以。”
“这是一个疗程七天的药,七天后本官若是见到了你,就会给你,见不到你,你自己来本官这里取。”
顾轻舟听着司徒景行那有点傲娇的语气,一时没反应过来,“这是给我治眼睛的药?但之前你不说……”
“之前本官是说过你的眼睛治不好了,但现在本官的医术提高了,就能治好了。”在容嫣面前,司徒景行当然没有说实话。
当时那毒烟出自他之手,他虽然从来不给自己的毒药配解药,但若是要配,自然能配出来。
顾轻舟的眼睛刚失明时,他就有治疗之法。
但顾轻舟可是他的仇人,他拿的是复仇剧本,毒还是他下的,那他怎么可能给司徒景行治好这眼睛?
至于现在,他为什么愿意给顾轻舟治了,司徒景行看了一眼坐在那里翻看奏折的容嫣。
她被灯火笼罩着,明艳动人,还好好地活着。
当时他在法华寺求神拜佛时,昨天还虔诚地抄写了一夜的经书,许下心愿,若是容嫣一生能顺遂喜乐,他愿意吃斋念佛,积德行善,付出任何代价。
现在,赫连祁在养金莲了,容嫣的毒会被解的,所以,他便还愿了。
顾轻舟过了片刻,才伸手接了那两份药,面上并不见喜色,只语气恭敬地对司徒景行道:“辛苦司徒院使了。”
他看出来了,司徒景行其实从一开始就能治好他的眼睛,却不给他治,是因为他抢走了他的妻子和儿子吧?
而现在司徒景行要治好他的眼睛,是因为司徒景行想和温语柔复合了,知道温语柔只是在报答他,那么他的眼睛被治好了,温语柔的恩情就报答完了。
司徒景行和温语柔两人便能没有心理负担的,欢欢喜喜地重新在一起了。
顾轻舟胸口闷得发疼,在回去的一路上他人都是颓然的。
临近年关,很多铺子都关门了,温语柔在年底忙碌了一段时间后,这几天才清闲。
她带着骁儿陪顾轻舟的母亲和父亲,一起吃饭。
二老都是平易近人的,待温语柔很温和。
但温语柔的出身在那摆着,且还是和离过,给前夫生了一个儿子,二老再怎么和善,心里也不可能把她看得太重。
奈何儿子喜欢,好在儿子也只是要温语柔做通房丫鬟,他们既然允了,就不会为难苛待了温语柔。
顾母喜欢孩子,虽然不可能把骁儿当成自己的亲孙子,不过也给了骁儿很多疼爱,没让骁儿受了委屈。
顾骁是喜欢祖父和祖母的,温语柔看着二老带着顾骁玩,脸上都是慈爱的笑,她便也笑起来。
这时管家进来回禀说二少爷回来了,温语柔的目光亮了一瞬。
顾母也笑着,让温语柔去迎顾轻舟。
很快,顾轻舟牵着温语柔的手进来,来到父母面前后,他给二老行了礼,应着母亲的关心,“儿子在外面和裴相爷用过晚膳了,是裴相爷做东。”
丞相都请他去最好的酒楼吃饭了,那证明裴相爷很器重他,顾母其实更在意的不是儿子能不能位极人臣。
身为母亲,她希望的是儿子能做自己喜欢的事,开心。
为此,儿子不喜欢经商,他们便没有勉强过儿子。
在当时儿子要加入保皇派,赌上自己和全族时,他们也支持儿子。
儿子一心想建功立业,不愿早早地娶妻生子,他们也同意了。
直到儿子双目失明,变得颓废自暴自弃,容母心疼却没有办法,头发都白了不少。
所幸温语柔和骁儿能给儿子带来莫大的安慰,所以这也是他们同意顾轻舟收了温语柔到房里的最大原因。
如今儿子重新入了仕途,不再像之前那么郁郁寡欢了,隐约有了最初的凌云壮志。
顾母自然是高兴的,见顾轻舟手里提着两份药,问了一句,“是谁生病了吗?”
“没有,这是宫里太医院的司徒院使,给儿子配的药,说是能治好儿子的眼睛。”顾轻舟没让家里人知道他是因为救温语柔,才双目失明的。
要不然二老多通情达理,心里都会怨温语柔,对温语柔有芥蒂。
“太医院院使?医术很厉害吗?能治好你的眼睛吗?”这一年里顾家给顾轻舟遍寻天下名医,结果都没大夫能治好顾轻舟的眼睛。
此刻顾夫人听有希望了,她激动欣喜。
顾轻舟倒是没多大的反应,感受着温语柔的一颦一笑,抿了抿薄唇应,“还不知道,试试。”
顾母的情绪被这话浇掉了一半,不过她还是抱有很大的希望,点点头,“嗯,总归不能放弃,说不定这个司徒院使医术高明,能治好你的眼睛呢。”
温语柔知道顾母心里难受,她安慰着顾母,“司徒院使一直负责着皇后娘娘的胎,皇上、太后还有皇后都很看重他,是皇上身边的红人,那看来司徒院使的医术定然很高明,他会治好二少爷的眼睛的。”
温语柔是相信司徒景行的医术的,当初她的眼睛就是被司徒景行治好的。
她不知道司徒景行为什么,突然要给顾轻舟治眼睛了。
他是东方忱,当初要杀了她,他是真心给顾轻舟治眼睛,还是药里加了毒,要害顾轻舟?
温语柔的话让顾母和顾父心里的期望又大了几分,他们高兴,管家和服侍的人自然脸上也都带了笑意,加上孩子,这前厅里便其乐融融的。
顾轻舟和温语柔又陪了二老一会儿,要带顾骁回去的时候。
顾夫人正盘腿坐在外榻上,跟对面趴着的顾骁一起玩弹珠。
在顾骁击中一个弹珠时,她会鼓掌,对顾骁不吝啬夸奖,真的是很和蔼慈爱的祖母。
“你们两人回去吧,今晚让骁儿跟我睡。”顾母是知道顾轻舟和温语柔分房睡的,不知其中隐情,但觉得男人怎么能缺了暖床的婢子?
儿子暂时不愿娶妻纳妾,也不收其他的婢女到房里,她只能给儿子和温语柔制造机会。
顾母起身过去,抱了顾骁在怀里,“骁儿今晚跟祖母睡好不好?”
顾骁不到三岁,遗传了他亲爹的精明,只想让爹爹和娘亲更恩爱亲密一些,所以很开心地应着顾母,“好,骁儿最喜欢祖母了。”
他向来嘴甜,顾母每天被他哄得,不是亲孙子,但也越来越疼爱他。
顾轻舟和温语柔对二老行了礼,便从二老的院子里退了出来。
外面还下着雪,顾轻舟撑着伞,看不到,但那伞还是大半地倾向温语柔,他自己肩头落了白雪。
两人踩着雪往他们的院子里走,走得不快。
温语柔的手被顾轻舟紧紧地包裹在掌心里,他的掌心宽厚,带茧,还很温暖,一会儿就把温语柔冰冷的手给暖热了。
然后他走到温语柔另一边,换了手去牵温语柔的另一手,继续给她暖着。
府里亮着灯火,在大雪里朦朦胧胧的,意境很好,温语柔侧过头看着顾轻舟的脸,他披着的披风上落了几片雪花。
温语柔喜欢这一刻两人牵手走在雪中的时光,感觉好像两人能白头偕老。
却在这时,顾轻舟的话语顺着风雪飘过来,“柔儿,你还喜欢司徒景行吗?你还想不想跟他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