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永信看时,见这小伙子方头大脸,面色红润,中等身材,魁梧壮实,只是下巴略短,让人觉得这张脸上部件组合得不是太完美。
见店伙向他招呼,甄永信笑了笑,说道,“不要什么,我来找崔掌柜有事相商。他在吗?”
“在,在后屋呢。”小伙子指了指柜台拐角处的门洞,示意甄永信从那里进去。
甄永信顺着门洞进去,穿过门洞,到了崔家的后院。
崔掌柜见甄永信来了,从屋里迎了出来,张罗着把他让进堂屋,看茶递烟,说些恭维的话。
“我这两天清闲,出来走走,顺便想看看贵公子,也好心里有谱。”甄永信坐下,接过崔掌柜递过的茶杯,小饮一口,抬头说道。
“那是、那是,”崔掌柜紧着奉承道,随后问甄永信,“犬子正在柜上看店呢,先生刚才进门,没看见他吗?”
“没有啊,”甄永信听后,摇摇头,说道,“我刚才进门时,柜上只有一个伙计,并没看见贵公子。”
“嗨,甄先生,那就是犬子,是我和老伴的一块儿心病。”崔掌柜说道,“这不,刚过完年,生意清淡,伙计们还没回来,我就让他一个人顶在那儿,忙时,我就上去帮着顶一顶。”
甄永信听过,心里纳了闷,问道,“崔掌柜不是说,令公子下 身有些毛病吗?我怎么刚才看他差不多和我一般高?”
崔掌柜见甄永信说出这话,得意地笑了笑,说道,“甄先生有所不知,我是让他带着一只小板橙去的,也好往来取货方便,你刚才看到的,八成他是站在小板凳上了。”
“是吗?我再去看看。”甄永信听过,也来了兴趣,起身就往外走,崔掌柜随后也跟了出去。
来到店里,崔掌柜冲儿子喊道,“大头,过来,赶快拜见甄先生!”
刚才还在柜台里站着的小伙子,答应了一声,倏地像掉进一个深坑里,只有脑袋露在柜台上,迅速地出了柜台,拱手向客人作了揖。
甄永信这才看见,小伙子的下 身,着实比常人矮了一截儿。
“忙吧,忙吧。”甄永信和年轻人寒暄了几句,劝小伙子回到柜台里。小伙子得话,迈着小碎步,回到柜台后,走到刚才立身的地方,登上板凳,兀然又高大起来,重新像一个正常人了。
中午,崔掌柜留饭,甄永信稍作推辞,就留下来,一杯酒喝下,甄永信开了口,把自己的打算掏了出来,“崔掌柜,兄弟有个想法,说出来,你要是做了,公子的婚事,兴许会好办些。”
“甄先生说吧,只要我能办到,一定照办。”崔掌柜殷勤地说道。
“这事不难,崔掌柜一定办得到,”甄永信又饮下一杯酒,开口说道,“我劝你在柜台后面,照着公子站的小板凳的高度,架起一层台阶,这样一来,公子就能在柜台后面往来自如了。”
崔掌柜眨巴了一下眼睛,说道,“这样好是好,只是方便了他,其他伙计可就不方便了。”
“嗯,”甄永信说,“我也不是要你做成固定死的,你可以做成活动的,用的时候安上,不用的时候撤掉,你看怎么样?”
催掌柜为了儿子,刀山火海都无所谓了,这点事儿算什么?便应承下来。
吃过饭,临走前,甄永信又叮嘱崔掌柜,赶快把台阶做好,说保不准哪天就能用上。
出了正月,甄永信渐渐忙碌起来,找到家里的,外面预约的,连连不断,天天不得空闲。
二月初四,甄永信坐火车到普兰店去。
普兰店有一户白姓大户人家,托人求他去给看看房身。因为这家主人年前死了老婆,而和他相邻的哥嫂,也在过去不到三年时间里相继去世,白家人就疑心是自家的房身有问题。
这家人住在普兰店南山前坡的一片空地上,孤零零地两个紧挨着的院落。
到了那里,甄永信先到后山上眺望了一会儿下坡处的地势,又往南走,来到一条小河边儿,往坡上看了一会儿。
最后来到这户人家的门前,掏出罗盘,把脚下的地面摊平,铺上一面黑白相间的八卦图,把罗盘放到上面,调好水平标尺,校正了乾坤兑离的方位,站在图边儿,一边看图,一边顺着图示的方向往远处看。
不到半个时辰,就找到了妨害这户人家罪魁。
“那座坟地。”指了指白家房后的几座坟丘,甄永信振振有词地对白家主人说道,“人瞅鬼,两相安,鬼瞅人,不得安。”
“有什么解法吗?”户主白老 二听后,神色紧张地问道。
甄永信未置可否,而是围着白家的院落又转了一圈,一边转,一边左看右顾,末了,才说道,“解法倒是有,只是得下些工夫,修两面挡煞,后门一面,前门一面,方能逼住邪气。”
说完,甄永信又和白家主人一起进了院里,来到里间的炕上,要来纸墨,在炕桌上画出了挡煞的建筑施工示意图,并指出挡煞的具体修建位置。
白老 二拿起施工示意图,看了看,觉得复杂而神秘,注解艰涩难懂,心里不托底,小心地问道,“甄神仙,要是我不要这房子了,想重新盖一处房宅,先生看,这附近,哪处房身,更好一些?”
甄永信听过,迟疑了片刻,重新走到街上,向四下里望了一会儿,来到西南边儿的一块洼地,重新摆好八卦图和罗盘,经过一番勘舆,站起来对白家主人说道,“此处最佳,看,”
甄永信手指西边儿,讲解道,“这条小河,从山里流来,在此放缓,是聚财之兆,”
又指了指东边,接着说道,“那边是山口,此处是这一带每天见日出最早的地方,紫气东来,乃是祥兆,”
又指了指北面和南边,说道,“后有靠山,基业夯实,前临溪水,送财聚宝,是这一带最佳房身。”
把白家主人的疑惑完全破解后,一行人回到白家,主人封了酬金,就开始吃晌饭了。
虽说是乡下人,白家毕竟是大户人家,饭菜风味不俗。甄永信尝了一口小鸡儿炖蘑菇,感觉鲜美无比,连连称道,“好,好,手艺不错。”
白老 二客气道,“农家饭菜,哪比得上城里的山珍海味?先生将就着吃吧,吃饱就中。”
“不错,真的不错,”甄永信指着那碗小鸡儿炖蘑菇夸奖道,“我还是头一回吃这么好的蘑菇呢。”
“这是荆条蘑菇,本地特产,味道确实鲜美。”白老 二接话道。
乡下人也不避讳,一个姑娘在下 面端盘端碗侍候着。这姑娘二十上下,眉目清丽,杏眼含波,面色白里泛红,仪态端正,有大家闺秀气质。
甄永信猜想是白老 二的女儿,喝了口酒,当姑娘又端上一碗酸菜炖排骨时,甄永信冲着白老 二夸赞道,“令爱品貌不凡呀,有贵妇之相。”
白老 二听后,连忙纠正道,“先生错了,这是家侄女,”又指了指对面陪酒的汉子说道,“这是家侄,外屋灶上做菜的,是我侄媳妇,我孩子还小,内人走后,家中一些大事小情,全靠侄子们帮衬。”
说过,白老二又叹了口气,苦笑着晃了晃头,叹息道,“我这侄女,命苦哇。早早就没了娘,跟着爹又没了,这些年,跟着哥嫂过活。四年前订了门亲事,男方家在皮口,比她年长一岁。可那婆家太穷,聘礼总也凑不齐整,孩子硬是出不了门,跟着又赶上给爹守孝,就把孩子给耽搁了。”
“我说就该把皮口这门亲事给辞了,兔子不拉屎的地方,穷得叮当响,把俺妹子耽搁成什么样啦?”白老 二话音刚落,一个年轻女人就边嚷嚷着边从厨房走到炕前。
这女人也是一个俊美的丽人,眉目清爽,口齿伶俐,腰间系着围裙,右手握着刀铲,到了炕前,冲着白老 二嚷着。
甄永信猜测,这女人就该是白老 二的侄媳妇了。
果然,对面坐着的白老 二侄子狗剩,这会儿坐不住了,埋怨媳妇多嘴,冲着媳妇说道,“去做饭去,一个老娘儿们,瞎掺和什么?”
“你倒是个爷儿们,”媳妇不服气,拉下脸皮,又冲着丈夫嚷道,“硬是把这么好的一个妹子往火坑里推。天下好人家的男人都死绝了?”
白老 二怕小两口儿把事儿吵大了,忙着安抚侄媳妇道,“好了,好了,狗剩媳妇,做饭去吧,也不怕甄先生见笑。”
见叔公发了话,狗剩媳妇这才忿忿地瞪了男人一眼,返回外屋做饭去了。
酒足饭饱,白家姑娘开始收拾桌子,手脚麻利,却不显慌乱。甄永信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趁白老 二侄子狗剩给客人沏茶时,甄永信干咳了一声,对狗剩说道,“你把令妹的八字儿报来,我给她批一下八字。”
“先生还会算命?”狗剩问道。
“略知一二。”甄永信客气道。
狗乘就紧着把妹妹的八字儿报了出来。
外屋的狗剩媳妇一听说甄先生会算命,也来了兴趣,拖着小姑子跑到炕前,打算也让先生给算算。
听过姑娘的生辰八字,甄永信微闭双眼,开始掐算。
过了一会儿,甄永信睁开双眼,眼里现出几分惊喜,对白家主人说道,“这丫头好命呀!”
而后捋了捋思路,慢慢说道:“姑娘六岁半起运,喜神是水,命中阴阳平和,四柱三现正财,有旺夫之相。二十岁前,命中多有波折,过了二十,大运通达。二十一岁动婚,婚后多子,四十岁后,必将大贵。福神在西南方,劫神在东南方。”
“你看看,”不等甄永信说完,狗剩媳妇就急着插嘴,冲着丈夫嚷道,“我说什么来着?不能嫁到皮口那边嘛!皮口就在东南边,那边是劫神,要是硬把咱妹子嫁过去,那不是把咱妹妹往火坑里推吗?”
说完,狗剩媳妇就问甄永信道,“先生给看看,俺妹妹嫁个什么样人家合适?”
甄永信见问,又闭上眼睛,掐算了一会儿,而后睁开眼睛说道,“姑娘属鸡,夫婿应该属龙,方能龙凤逞祥,这才能应验命中大贵,实在不中,属猪属蛇的也中,只是切忌属猴。”
狗剩媳妇听过,又插嘴道,“你看看,我说什么来着?不能嫁给属猴的,鸡猴不到头,可皮口那小子,不就属猴吗?”
狗剩媳妇这话刚说完,就急得不行,赶快报出自己的八字儿,也求甄永信给掐算掐算。
甄永信也不推辞,只用了一会儿工夫,就掐算完毕,开始批解道,“你的命也不错,只是和这位姑娘的比起,还是略有一些不足。”随后,甄永信就把一整套现成的话,说给狗剩媳妇听。
这娘儿们听过,略有些失望,却不甘心,又把丈夫的八字也报出,求甄永信也给算一算,指望能得到好运相伴。
结论和她的差不多,只是甄永信最后补充了一句话,多少弥补了她的缺憾。
甄永信说,她丈夫命中有贵人相助,而这贵人又是属鸡的,将来会给他们夫妻带来不少好处。
狗剩媳妇一听就明白,这属鸡的贵人,就是自己的小姑子,因为白家的亲戚里,只有小姑子属鸡,想到这一点,狗剩媳妇心里才稍稍平衡些。
待甄永信和年轻人呛呛了一通后,白老 二看准机会,吱了一声,“照先生刚才所言,我家侄女福神在西南,甄先生就是从西南边的金宁府来的,敢烦先生在金宁府那边儿,帮我侄女物色一个好人家?”
“是呀,”狗剩媳妇又抢嘴道,“金宁府是个大地方,人也开通,先生就帮个忙吧。”
甄永信听过,微笑一下,拿把了一会儿,开口说道,“我是一向烦厌儿女情 事的,帮得好,算是白帮;倘若稍出差错,反倒落得个满身不是。”
“瞧先生说的,”狗剩媳妇抢过话茬儿道,“难道先生就没听说过?成人一桩姻缘,胜造七级佛陀,先生要是能帮俺妹 子把媒做成了,别的不敢说,一个大猪头保准少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