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在没有新郎接亲的情况下,迎亲的、送亲的人一道,向金宁府方向驰去,车夫不停地挥动着鞭子,所有的马匹都浑身流汗,在正午前,赶到了金宁城外。
到了城郊,新妇下了车,换坐一 剩八抬大轿,在唢呐的引领下,向西门口崔家走去。
到了崔家大门前,放过鞭炮,大轿落地,在男 傧 相的引领下,新娘牵着同心结,走进了洞房。
事情是新郎自己给弄砸了。按照甄永信事先的嘱咐,新郎在夜里熄灯前,是不能从炕上下到地上的。为了防止意外,家里人甚至在新郎的裤裆里,塞满了足以吸干一瓢水的棉絮,以备新郎不时之需。
不料惊喜过度的新郎昏了头,一见到新娘,就丢了魂儿,当婚礼的司仪带着一帮人,在洞房里闹腾一番离开后,新娘关心地探问盘坐在炕上的新郎病情怎么样了?新郎就忘记了媒人的嘱咐,说自己根本就没病;当新娘追问他没病为什么不去迎亲时,新郎就 胀 红了脸,说话也变得语无伦次了。
新娘还以为新郎生性害羞,不爱说话,就没再往下追究。
可是当新娘耍娇说,自己有点渴了,让新郎下炕去倒点水给她喝时,新郎这会儿就忘记媒人的嘱咐,没有喊来帮工,而是自己亲自跳下炕去倒水。
透过红盖头的下沿儿,新娘看见新郎跳下炕去,便不见了身影,还以为他不小心跌坐到地上,直到新娘发现新郎像似跪在地上走路,心里才猛然一惊,掀起了盖头,仔细看时,发现了丈夫的问题,跟着,洞房里就传出杀猪一样的嚎叫。
正在院子里吃酒的人扭头看时,只见新娘已掀掉盖头,狂奔出屋,哭着呼喊道,“哥,咱回家去!”
那会儿,新娘的哥哥正在庭院里的筵席上,刚把酒杯送到嘴边,听到喊声,就扔下酒杯,冲了过去。这当儿,妹妹已狂奔到跟前,嗷嗷狂叫道,“侏儒!大头侏儒!”
哥哥放下妹妹,冲向洞房,看见一个红装打扮的侏儒,手里哆嗦着端着一杯茶,正站在炕沿下发愣。
“你?!”新娘哥哥问道,
“新郎!”侏儒嗫嚅着说道。
新郎哥哥转身返回院里,这时妹妹正要奔向门外,被门边的嫂 子一把拦住,嫂 子安抚她,“别跑,别跑,大喜的日子,别让人笑话了。”
“骗子!咱上当了,我要回家!”新娘在嫂 子 怀里挣扎。
宴席乱了套,街上看热闹的人,把大门堵得水泄不通。
新娘哥哥跑过来,一把揪住甄永信,举拳要打,被一群人抱住,拉开了,嘴里却不停地骂着脏话。
反观媒人甄永信呢,这会儿却出奇地镇定,一当看见新娘哥哥被人抱住,自己这会儿已经脱离了危险,就镇定自若地走上前来,一脸正气地质问新郎的哥哥,“老弟,你为何冲我发急呀?”
“奶 奶的,你骗我!”新娘哥哥破口大骂,一边挣扯着要爆揍眼前这个骗子,幸亏一大群人这会儿已死死地抱住年轻人,才让甄永信心里安实。
“我何尝骗过你了?老弟,你可不能绻着舌头说话呀!”甄永信委屈地反问道。
“这是怎么回事?那个侏儒。”新娘哥哥指着新郎斥问道。
“那不是你自己相中的吗?”甄永信反诘道。
“混蛋!你以为老子眼瞎?我相中的根本就不是他!”
“白老弟,你别忘了,崔家可就这么一个儿子,不是他,那又会是谁呢?”
“我相中的,比他高!”新娘哥哥说道。
“你相中的,个子就这么高,”甄永信说得十分肯定,“我一点都没骗你,白老弟,你是不是要再看一次,才能相信?”
“再看一次就再看一次,要是的话,我把脑袋揪下摔个响儿!”新娘哥哥赌誓道。
“白老弟可别把话说绝了,再看一次,要是没错,我只求白老弟别打我就行了,你能做到吗?”
在得到新娘哥哥保证后,甄永信让人去把新郎叫到店铺里,自己和新娘子哥嫂一块儿跟着过去。
新郎这时被惊得呆若木鸡,木偶似的听人摆布,咧着嘴走进店里,迈上柜台后面的台阶,兀然间,一个萧洒英俊的小伙子,出现在柜台后面。
新娘哥嫂看得目瞪口呆,跑到柜台前往里看看,原来柜台后是用木板搭起的架子。
新娘哥哥看过,捶胸顿足,埋怨自己瞎了眼,当时没伸头往里边再仔细看一看,结果坑了自己的妹妹。
“白老弟,”甄永信走过去,假惺惺地劝道,“你也用不着这样,这门亲事,既然是我甄某人在中间保的媒,那我一手托两家,也不能亏了哪一方,你看这样行不?既然你觉得吃亏上当了,那我就再做一次主,帮你把这门亲事给辞了,怎么样?”
“辞了!我马上就把妹妹带走。”新娘哥哥叫喊着。
“那可不行,”甄永信说道,“咱们可是有婚约在先的,辞婚可以,可得人财两清呀,你得把崔家的彩礼和聘金交割清楚,才能把令妹接走。这样吧,我让你嫂 子过来,这几天陪着令妹,保证令妹在这里不会出事,等你回家把彩礼和聘金取了回来,再把令妹接走,你看这样成不?”
甄永信话音未落,新娘嫂 子就抢过了话茬,嗔咄丈夫道,“你抽什么疯呀?哪有这么办事的?你以为结婚是儿戏呀?再者说了,妹子要是回家了,往后还怎么嫁人呀?出一家进一家,那么容易吗?那聘金,咱都用到刚盖的新房子上了,现在 上哪儿去套弄出那么多银子?”
一番话,说得丈夫两眼发直,降下声来。
看准机会,甄永信又开口了,这回声音也低了下来,只有新娘哥嫂才能听清,“白老弟,交心地说,令妹嫁给这么个女婿,是亏了些,可是你想想,令妹一旦辞了婚,你能保证再嫁到这么好的人家吗?你现在都看见了,这么大的一个家业,将来都是令妹把持的,荣华富贵,享不尽的福啊!
“再说了,你这妹夫是矮了点儿,可是他样样不缺啊,过日子,做生意,样样拿得起,轧了这门亲,你两口子将来还愁吃喝吗?年轻人不懂事,出门子时不如意,哭哭闹闹,也是常有的事儿,可你这当哥的,也跟着凑起热闹来了,看把这筵席给搅得,满城风雨的,都来看热闹,这不是打自己的脸,让别人看笑话吗?想想看,白老弟,是不是这么个理儿?”
新娘哥哥肚子里憋屈,说不出话来,抱着头蹲在地上哭泣。甄永信又对新娘嫂 子说,“她嫂 子,你是个明白人,做事爽快,你说,是不是这么个理儿?这世间的事,哪有事事可心的?”
“可不是吗,”新娘嫂 子赞同道。
甄永信见新娘哥嫂已经有些回心了,趁机又劝说道,“她嫂 子,快去劝劝你小姑子,把令妹领回屋里,别让她再闹了。尽让人看笑话了。”
新娘嫂 子出了店铺,到院子里劝说小姑子,哄着新娘又回了洞房。为了安扶新娘,嫂 子答应陪小姑子在这里多住两天。
这样,经过新郎父母长时间奴颜媚骨地赔笑,新郎可怜巴巴地摇尾乞怜,甄永信轮番的心理攻势见了效,婚礼才勉强收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