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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夜才下过雨,霜降来得毫无预兆,好像是在某一个晨曦到来,尖翘殿檐淌落下来的雨露开始变得冰冷,裹挟着冰雾,快被凝冻成霜。
而于太子而言,这仅仅只是月沉日出,周而复始。
但这一日又是不太一样的。
因为这是顾岑离开以后,林边寒第一次梦见顾岑。
梦里的顾岑披着他在江州为她挑选的那身红衣,她站在船舷边上,手臂被鲜血染红,疾风暴雨将她淋得浑身湿透,雨从她身上冲刷而下,血雨腥风般,令她的周身迅速血流成河。
但林边寒看着顾岑却觉得心里没那么空了,他甚至按耐不住走上前,拉住顾岑的手,握得很用力很用力。
这让他觉得顾岑死在白林一事简直才是荒唐可笑的梦。
他低头亲吻她侧脸,他听到顾岑说了句话,模模糊糊的,被大雨淹没了。
但他又好像听清楚了,于是也跟着说了句很奇怪的话。
他看着顾岑说:“你不是回来了吗?”
不知道为何,林边寒能感觉得到,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自己的心口子仍旧空茫茫的,仿佛从始至终那两个字都没有贴近过林边寒。
因为下一刻,顾岑用清冷而不世故的那双眼眸看着他,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她缓缓地推开他的手,说:“微臣不是,每一次,都能回得来。”
……
“殿下,这是五王爷从寒北传回来的信,五王爷说东临那边战况压迫得太紧,年前应当是赶不回来了。还有,他让您当心……三王爷。”
林边寒漫不经心地抿了一口幽香的茶,神色慵懒的支着额,听苏成禀报了一会,指尖轻轻折合的信略微一转,扔进了暖炉里。
“让孤当心?”林边寒冰冷一笑,慢慢地坐直了身躯,道,“他自己别在寒北被人算计了,还操心到孤头上来。”
苏成隐隐约约从太子口中听出了一丝诡谲,他很想问,太子殿下这话是指的二王爷吗?毕竟这几个月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外界甚至有在传言太子殿下要一个个清扫林家兄弟。这不,继林边想被抓,林之鹤被太子查令过,这还没过多久,向来花天酒地不问政事的二王爷突然一改态度,说要随林莫出征,关键是皇帝还答应了,就连林莫也因为有兄长陪同,在上月就高高兴兴地出征寒北了。
就在苏成心情复杂地想着这些事情的时候,太子殿下低头看着杯盏里浮沉的茶叶,没什么情绪地问了一个问题:“过去多久了?”
苏成先是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太子殿下指的是顾岑走了多久一事,稍作斟酌,回答道:“回殿下,有……三个月了。”
太子静默了许久,一口饮尽尚且烫热的茶,放下杯盏,淡淡地说:“也没有多久。”
顾岑跟他的那两年,起初顾岑也总是叛逆,抵抗,不愿臣服他。她总爱不自量力地逃跑,但每一次,不管顾岑跑多远,躲得多隐蔽,林边寒总能透过她印体气息对他的依赖,找到顾岑。
久而久之,也许顾岑自己意识到了这一点,索性不再跑了。
这一年,秦昭从深秋到寒冬。
三个月,林边寒用尽一切手段,不管用什么办法,都寻不到她的印体气息。
她不在。
顾岑,消失了。
其实也没有消失很久,其实消失了也与他无关。
就只是碰巧梦到了她所以想了一下而已。
他在心里如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