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之上久久寂静之后,右侧首位走出一人。
只见此人束发长髯已然花白,双眼却仍旧炯炯有神。一身火红色官服,官服上绣着虎首赤发,长尾如糜,四蹄如鹿,背有六翅,额生二角的瑞兽兽。
身处大殿后方的官员看不清此人具体从哪个位置走出,但一看到这妖兽,都对此人的身份了然于心了。
瑞兽白泽,此乃南魏朝一品文官官服敕绣祥瑞之兽。南魏朝最高的官员就是一品,当朝也只有两位一品文官,其中一位是兼任左相的吴启,那么能在此刻站出来的也只有当朝右相——张出若。
张出若不急不缓地走到大殿中央,在刚才启奏的三人身前两步停住身形。转过身,朝着皇上微微行礼,语气淡然道:
“启禀皇上,依微臣看,无名的行动是否与南岭刘府有关并非现在的重点,此事如常行健所言,应当追根溯源,但上来就查南郑栾家也有失妥当。
应当先查清楚无名为何要杀害连山城主将,若事情果真与连山城主将的渎职有关,再查南郑栾家是否与此事有关,同理,若果真是无名随意杀害朝廷命官,那就彻查刘府在这件事中是否在幕后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别看这张出若说的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但实际上就是个和稀泥的,先从连山城查起,那得费多长时间,而两家要想脱离此事,只需要证明在这件事中无名或者连山城主将与自己没有关系就行了。
就查连山城这点时间,无论是南郑栾家还是南岭刘府都足以将自己抽出此事了。
张出若此刻出来说这话,打的也就是这个算盘,不想让任意一方因为此事受到打压。
别看这件事表面只涉及到南岭刘府与南郑栾家,但往深了讲,这就是南魏朝堂的党派之争。
如今南魏的朝堂大体上可分为四派,一派是以南唐李家为首的投降于南魏的前皇室派,一派是以吴启为首的左相派,一派是由各类当朝皇室宗亲组成的刘氏派,最后一派便是以张出若为首的右相派。
当然了,这四派之中与其他三派泾渭分明的只有前皇室派,其余三派虽然在一些政事上会有歧义,但基本还达不到互相打压的程度,尤其是右相派,一向是以和稀泥为主,刘氏派则与左相派走的最近,这两派与前皇室派经常打得不可开交。
此刻张出若又亲自出场和稀泥了,不想让南郑栾家代表的前皇室派和南岭刘府代表的刘氏派打起来。
站在大殿最末位的官员们心中开始有些兴致缺缺了,平常情况,只要右相派一出来和稀泥,基本就意味着这次事情不了了之了。
这次还是张出若亲自下场调解,那此事的和平结束好像更是板上钉钉之事了。
甚至已经有些官员开始对常行健感到惋惜了,这位颇具胆识的文官,这次过后恐怕要被前皇室派疯狂打压了,而常行健还不是其他三派中的成员,否则他出言的时候不会所有人都震惊了。
大伙都觉得常行健这番表现,应该是想博取刘氏派的赞赏,从而加入刘氏派,这种事在朝堂之上常有发生,不过南魏朝有右相派,想通过这种方式站队一般都收不到什么好的成效。
毕竟常行健这么做了,刘氏派虽然确实会对他有所赏识,但他毕竟还不是刘氏派之人,若是前皇室派疯狂打压,刘氏派未必会大力保他。
出人意料的是,左侧武将首位也走出一人,此人身形高大,即使是宽大的黑色官服也难以盖住他健硕的肌肉,官服之上,绣着一头狮首豹尾,瞳孔血红,獠牙凶利,身披青白红黑黄五彩斑纹的神兽。
这神兽名曰驺吾,乃是南魏朝正二品武官官服敕绣瑞兽,南魏朝中一品武官只有吴启一人,正二品的武官官职都由五行军五部主将兼领。
左侧出列之人正是五行军五部主将之一,名曰薛长青。
南魏逢战乱之际,朝堂之上一般是见不到正二品以上武官的,今日薛长青上朝之时有不少官员还生出过疑惑,不过听闻薛长青昨日正好回都城禀报事务,大伙也就打消了疑虑,可没想到此时薛长青居然站了出来。
薛长青步履坚定地走到张出若身旁站定之后,微微施礼,铿锵有力道:
“启禀吾皇,五行军前些日子正好在彻查东北方山寨势力,已然查实连山城主将纠结党派,架空郡守,纵容当地土匪势力连山寨发展壮大,危害百姓。
五行军本想一同剿灭东北山寨,没想到无名义士抢先一步,将连山寨与连山城主将一同剿灭。
此等见义勇为之事,皇上当予以嘉奖,以彰南魏维护百姓之心。
此外,让连山城郡守暂领军事实乃吴主帅亲自传命,无名义士代为传达。
微臣所示,皆已掌握十足证据,皇上稍后可一一派人查验。
不过当下有一件事更为重要,便是常行健所言,彻查南郑栾家。
我五行军已然查到连山城主将与南郑栾家渊源颇深,连山城又曾属南郑势力范围,彻查南郑栾家合情合理。”
话毕,一股无形威压从薛长青身周散发,笼罩了所有上朝官员,令人惊叹的是,薛长青并未爆发元气,这是久经沙场磨练出的杀气。
薛长青虽然比张出若位低半品,但话一出口,气势已然全部倾向于他这边。他不仅话语铿锵,关键还有他已然掌握十足证据。
刘皇的心扑通扑通跳了起来,吴启从前并没有过多打压前皇室派,可今天薛长青居然如此有针对性的说出这番话,莫不是吴启准备开始清理内患了?
是了,昨日暗线已经传来的消息,金台城已破,南野很快就要统一了,是该清理内患了。
想到这,刘皇的手微微握了握,心中满是激动,前皇室派一直蠢蠢欲动,他又有哪一天没想过要清扫家门呢?只是南魏正逢外战,右相张出若又是个喜欢和稀泥的,他自认凭自己和刘氏派压不过前皇室派。
不过今天不一样了,外患不日将平,接下来,是该算算旧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