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曹龙象离开,周围的官员才开始围上前去。
这位圣眷正隆,总督盐道改制,这管的哪是盐拿呐,分明是白花花的银子。
一众人纷纷对着林如海拱手抱拳,各种阿谀奉承的话,纷纷脱口而出,他也是见过世面的,推脱了各种邀请,带着家人朝着林府而去。
早年在都中任职兰台寺大夫的时候,也曾在都中置办房产,就在都中有名的翰林街上,这翰林街住的基本上都是文官。
上至内阁大臣,下各司衙门行走,但凡是兜里有钱的,都会来上一套房产,讲究的就是个体面,要的就是一个氛围。
庆隆帝赐的宅子就在林府隔壁,是以前朝廷抄没犯官的房产,现在赐给林如海,可是一件惠而不费的事情。
林如海回了林府之后,先写了帖子,连带着一些土特产,一并送去了荣府,说是路途劳累休养几天,再去拜访。
毕竟是丈母娘家,谁家都可以不去,贾家是非去不可的。
然后就闭门谢客,任是谁都不见。
林黛玉有些不太明白。
“父亲,您都升官了,为何闭门谢客,谁都不见呢?”
林如海看着林黛玉,瞧着她一脸的认真。
“玉儿,今年你已经七岁了,你母亲的孝期还有一年多,这次为父虽说是升了官职,得了总督盐道改制的差使。
皇上又是如此恩遇与我,为父不能出一点差错,现在能来见我的,要么是之前的同僚,要么是在盐道吃利的贵人。
人人趋利,天道也,在盐道改制没有完全定下来的此刻,谁都不能见,你就在府里修养,就是你外祖母家里尽量也不要去。
利益动人心,为父已经对不起你的母亲,不能再对不起你,我们父女二人一定都要好好的,千万不可出了差错。”
“女儿明白了,要是德王殿下来了怎么办?”
“放心吧,德王殿下最近不会来的,他懂为父的。”
“哦,知道了。”
曹龙象听来喜说,林如海从码头回家,就闭门谢客了。
不禁点了点头,不愧是在银子堆里历练过的,如此的通透。
曹龙象又去了一趟醉仙楼,交代了再筹一百五十万两银子的事情,而后非要妙玉扮了女菩萨的装饰,高乐了几趟。
便去了工部衙门。
工部尚书左梦龙听闻曹龙象来了,赶紧出门迎接。
“下官左梦龙参见王爷,王爷金安。”
“左尚书,这不是折煞小王了嘛,您可是朝中肱骨重臣,小王何德何能受此大礼,快快请起,父皇要是听说左尚书对小王行礼,怕是要责罚与我呢。”
“王爷,礼不可废,请入内用茶。”
“请。”
进入尚书的公房,分宾主落座。
左梦龙拱手问道。
“不知王爷拨冗前来,所谓何事,有什么用到下官的地方,还请王爷吩咐。”
“左尚书客气了,小王此来确有一事麻烦,前些日子等太上皇和皇上恩典,特许本王今年就可以修建王府。
这事是左尚书的管辖范围,小王特意来请左尚书帮忙一二。”
“王爷客气了,修建王府确实是工部之事,只是修建王府非同小可,而皇上并未有圣旨口谕传下。
王爷可否容下官请了皇上的旨意,再做定夺。”
呵呵,好家伙,这工部是归齐王协管的,本来以为好好说话,给自己把事办了,什么都好说,但是你要给本王穿小鞋。
嘿嘿,那就对不住了。
“左尚书所言极是啊,要是小王矫传了圣意,那可就不好了,还是请示一下皇上的比较好,免得耽误了工部的大事。”
“王爷果然深明大义,下官佩服不已。”
曹龙象没说话,默默从怀里拿出一块金牌,正是庆隆帝赐的那面金牌令箭。
“左尚书,这可是否可行啊。”
左梦龙一看,如朕亲临四个字赫然就在眼前。
卧槽,不就是刁难一下你嘛,至于玩这么大,这东西可是有临机专断权限的,说句不好听的,砍了自己都没地说理去。
‘噗通’
跪了。
“臣,恭请圣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左梦龙。”
“臣在。”
“现在小王的王府,能建了吗?”
“能建。”
“起来吧。”
说着,将令牌收了起来。
“臣领旨谢恩。”
“左尚书,还有什么为难的地方吗?”
“回王爷的话,下官这就安排下去,不知王爷的王府选址在何处?”
曹龙象简单的说了一遍之后,就告辞而去。
工部尚书左梦龙擦了擦头上的汗水,琢磨了半天,随即打发人叫来了营缮司郎中贾政,和营缮司主事秦业。
一番见礼之后。
“贾郎中,德王殿下的王府修建,全权托付于伱,需要什么尽管与本官讲,一切都不是问题,你们营缮司一定要此事作为重中之重。
尽快的画好图纸,嗯,呈递德王殿下,殿下同意之后,尽快开始施工,可曾明白?”
“下官明白,一定竭尽全力。”
“下官遵命。”
出了左梦龙的公房,贾政拉着秦业。
“邦成兄,德王殿下王府修建一事,可谓是大事,还请邦成兄全力助我。”
“政公,下官一定不负重托。”
二人回了公房,先是调取了曹龙象选的那块地的资料,又让大匠去现场勘察测绘,又请了山子野来设计园林,忙的不亦乐乎。
曹龙象回宫后,先去了东暖阁复旨,又与庆隆帝说了一小会儿的话,就告退了。
现在万事俱备,东风也不欠了。
只等待狂风暴雨降临,林如海能扛过去,从此以后仕途之路将一马平川。
若是抗不过去,那就身死道消。
一连三天,曹龙象待在宫内没有出来,林如海也是一样,林府的大门都没有打开过,朝堂之中很多大臣也在等待,看看这林侍郎究竟如何烧第一把火。
庆隆七年八月二十八,诸事皆宜。
早朝之上林如海舌战群儒,历数盐道顽政,洋洋洒洒数千言的奏疏直达天听,列出盐道改制的十三策。
督察院都御史张智霖、户部尚书刘三省、内阁首辅夏炎纷纷力挺,其余各部及各司衙门头头脑脑见状,也纷纷跪呼。
“陛下圣明,善政也。”
庆隆帝见着朝堂之上如此齐刷刷的赞同一片,那是非常的高兴,以往的时候,可没有这么齐心。
不过说到底,还是要感谢曹龙象。
曹龙象虽然没有出宫,但是却给林如海去了一封信,盐道改制重点不在产盐、运盐、提炼,而在于销盐。
建议他将销售权分为三等,省、府、县三等,另外,天下商帮淮扬第一,其次闽越、再次晋陕、其次川蜀,当属大周商帮四大天团。
淮扬商帮走的是货运南北,吃的是运河,闽越商帮靠海,主做外贸,晋陕把持着北方鞑靼和辽东的商贸,而川蜀则是控制着南亚诸国货运要道。
淮扬商帮占盐道六七成的生意,盐道生意那是稳赚不赔,而且明里暗里钱就像是流水一样,谁不眼红这里面的利润。
尤其是晋陕商帮,每年往关外卖盐,都是从淮扬商帮嘴中捡一些边角料,尤其是在朝中也是有一定的力量,朝中内阁次辅吴怀仁可是晋省出身。
曹龙象正在听着来喜描述早朝的壮观局面,夏守忠来了永福宫。
“王爷,皇上有旨,召王爷东暖阁议事。”
“遵旨。”
曹龙象跟着夏守忠往东暖阁去。
“老夏,今个朝上很是热闹啊。”
“王爷,今天皇爷心情不错,内阁几位阁老、六部尚书都在,还有忠顺亲王,齐王、亲王、义忠亲王和北静郡王也在,哦,林侍郎也在。”
“哦,老夏,红阳教已经解散,但是以后的例钱还在。”
“多谢王爷体恤,老奴一个阉人,也就这点念想了。”
“好说,好说。”
进了东暖阁。
“儿臣叩见父皇,父皇万安。”
“起来吧。”
“谢父皇。”
“好了,人都齐了,都说说吧。”
督察院都御史张智霖站了出来。
“皇上,盐道巡检历来归属督察院,所有盐税捐输都是各地巡盐御史监察,此次盐道改制臣都赞同,堪称千年之未有之变。
让大周子民都吃上精盐,可谓是千古大愿,吾皇圣心仁厚,乃大周子民之福也,然而,臣以为采用拍卖之法,恐有损朝廷威仪。
大周自立国以来,以仁孝治国,自古士农工商各司其职,若是太过追逐利益,恐有损教化之德。
吾皇圣命,请皇上明鉴。”
户部尚书刘三省,走上前来。
“皇上,张督御此言,臣不敢苟同,正是因为士农工商,各司其职才有大周欣欣向荣,士国之栋梁,农国之根本,工国之重器,商国之利也。
其四等皆为大周之民,为官者牧民一方,所为之事皆是朝廷为民之计也,盐道改制之初心也是为了大周百姓牟利,所谓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何来逐利一说,如此千年之未有的善政,在臣之眼里,何其堂皇大气,让一些劣商在朝廷管控之内,此乃爱民之举。”
两人都很有意思,虽说是针锋相对,但是进一步把盐道改制的事情敲死了。
工部尚书左梦龙上前一步。
“皇上,张督御和刘尚书所言皆为国之考虑,大善,但臣有一问,现在百姓用的是粗盐,若是提炼精盐,工部也有其法,五进一出。
若是全部换为精盐,有两处弊端,一是产盐之地劳作必定要增加产量,但是大周盐户有定制,恐难以足其产量。
另外据臣所知,市面上粗盐十五文一斤,若是都换成精盐,价格必然升高,百姓恐怕吃盐也是吃不起的。
故而臣以为盐道改制之事,仍需商榷。”
这话一出,好几个人都看了看齐王,工部可是他协管的,这难免是他的意思,只见他双目微闭,老神在在,看似清风云淡,实则心中暗喜。
恐怕是盯上薛家商行的股子了。
在这等着呢。
庆隆帝听完眉头皱了一下。
“德王,你说说看。”
皇帝一点名,所有人都看着曹龙象。
“父皇,儿臣能力微末,此次盐道改制,关乎大周黎民百姓,不敢胡言乱语,但心中也有一些想法,算是抛砖引玉,供各位批驳。
张督御所言极是,一国之民,岂能人人向利,但利有大小,为国为民之为大利,个人谋私皆为小利。
盐道乃是国之税源重地,所取之利皆为大周,大周利益高于一切,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舍小利而从大利,国之义事业。
父皇,儿臣以为,所有中标者,根据其税捐数额,可由内务府颁其皇商身份,以资鼓励,为国为民者当赏。
户部左尚书所言,儿臣以为乃是老成庄重之虑,目前大周黄册人口,不过一千八百万户,在册人口九千八百万人,而大周在册盐引产量不过八千一百万担。
这盐本来就不够吃,但是儿臣所知十五文的盐价数年不曾涨,为何,因为还有数千万担私盐在流通,国之蠹虫。
儿臣有一法,可将盐产量提升两番,粗盐提纯提升到二进一出,彼时盐价还能控制在二十文一斤以内,对了,这是精盐的价格。
另外儿臣有一个建议,专门成立盐道衙门,归属户部、督察院管理,这样能更好的协调各司衙门的协助。
父皇,儿臣一些浅见,还请父皇明鉴。”
曹龙象一一批驳了张智霖和左梦龙,正在大家哑口无言之时。
忠顺亲王站了出来。
“皇上,臣帝以为德王思虑周全,但是盐道运转提炼之事归于薛家商行,恐有不妥,薛家虽在内务府挂了采买的职务。
但盐道事关大周黎民生计,臣弟请皇上三思。”
这时齐王也站了出来。
“父皇,儿臣以为忠顺王叔所言极是。”
曹龙象看了看自己这个好大哥,无语的笑了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傻。
庆隆帝也看了看自己的大皇子,没有任何表情。
“哦,众爱卿对此事可有看法,不妨都说说。”
这时内阁辅臣杨斌站了出来。
“皇上,据臣所知,盐道运转耗时费力,损耗甚大,精盐提炼之粗盐采买也不是小数目,若是由薛家商行一家担次重任,会不会力有不逮。”
义忠亲王这时站了出来。
“皇上,那薛家在金陵号称丰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铁,想必钱是不缺的,但是为了避免薛家商行独行其利,臣以为可再选三两家共襄盛举。”
这时秦王站了出来。
“父皇,儿臣以为义忠皇兄说的对。”
几个大臣看着皇室的人在争锋,都低着头,不说话。
“德王怎么看?”
“父皇,儿臣以为运转提炼之事,归于薛家商行一家确实不妥,但是薛家也有其优势,遍布全大周的商行据点,运输之事自然不容多虑,所谓轻车路熟。
另外提炼之法是薛家商行所有,乃是盐道改制的根本,儿臣以为可以设定一个经营年限,按照投入产出,前七八年应该无所盈利。
不若给二十年的专营之权,其后再根据情况再说,另外既然行了运转提炼之举,那自然是要限制其牟利数目。
儿臣以为每担精盐利润不得超过十五文钱,这样若是还有人想参与,应该是大力提倡才是啊。”
这时内阁首辅夏炎站了出来。
“皇上,老臣以为德王殿下所言极是,盐运全国确实需要重资投入,二十年专营之利合情合理。
只是提的成立盐道衙门之事,此事确实有利于盐道管控,只是此事事关重大,还是要再斟酌再三。”
夏炎这话一出,次辅吴怀仁跟着也出来的。
“皇上,臣附议。”
庆隆帝看了看其他人。
“众爱卿,可还有异议?”
“臣等无异议。”
“既如此,那就授予薛家商行二十年专营之权,盐道衙门一事待议。”
“遵旨。”
“关于销盐一事,林爱卿,你说说看,众爱卿再议一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