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早，霍嫣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了。
她很少有睡这么久的时候，窗外鸟叫声此起彼伏，暖阳打在房间里。
环顾四周，霍嫣心里骤然多了几分惬意。
不知道是不是快要离开这了，她突然发现这里的一草一木，一寸一方都让人留恋。
“娘娘，您醒了？”阿环推门进来，手里捧着一套青色的衣袍，不是王妃的制式，却很精致。
“这是什么？”
“哦，是王爷给娘娘准备的，王爷进宫去了，说是待会回来，陪您去霍府，看林姨娘。”
霍嫣愣怔的点了点头，想起了什么。
徐家倒了之后，徐凤便被抓了，连带他那个父亲，也都被连累。
如果不是看在霍府是她的母家，恐怕早就不复存在了。
她确实已经很久没有去她的阿娘了。
霍嫣换了衣服，只等着慕镜尘回来，可是刚出揽月阁，便看到远处地牢的方向，浓烟滚滚。
霍嫣心里一惊，急忙大步而去。
到了跟前才知道，地牢外的空地上，堆高了干柴，上面似是躺着个人。
“百芝……”霍嫣朝身旁的百芝喊道。
百芝应声上前，吞吐着低声道，“是慕震，七王爷。”
“什么？”
“慕震？”
“是，不过……只是尸身，头颅不在。”
霍嫣睁圆了眼睛，见木梯还在，疾步上前爬上了木梯。
确实是慕震，霍嫣心里咯噔一下，若有所思的下了木梯。
“娘娘，这事您别管了，王爷说了，要您好好休息，不必理会这些事。”
“慕震的头颅去哪了？”霍嫣问道，她心里已经猜到了什么。
慕震被杀了，是为了杀人灭口，将秘密掩藏。
可头颅呢？
霍嫣见百芝沉默着不肯开口，转身便走，“你不说，我便自己去问。”
“娘娘……”百芝喊着，疾步追了过去，压低了声音道。
“是王爷，昨夜带着长庭和慕震的头颅去了盛清园。”
霍嫣顿住了脚步，突然明白了什么，微微闭了闭眼，将眼底几乎要溢出的眼泪藏了回去。
慕镜尘为了她，掩藏了真相，编织了谎言，蒙骗了母亲。
他想让一切都由慕震来承担，他想，让她和沈叙之顺利的离开。
霍嫣狠狠咽下喉头的哽咽，定了定神，往外走。
“娘娘……要去哪？”
“不去哪，去门口，等王爷。”霍嫣低声喃喃着，带着百芝刚到门口，便看到了慕镜尘的马车。
慕镜尘倒是和平时无异，见霍嫣在门外等着，微微扬起一笑，“怎么在这站着。”
“不是说要去霍府嘛，我等你啊。”霍嫣强作一笑道。
慕镜尘点了点头，朝她伸手，将她扶上了马车。
“我叫人备了一些礼物，已经派人送去了。”
慕镜尘说着，轻轻拉过了霍嫣的手，“那件事别想了，我都处理好了。”
“你再陪我些日子，等沈叙之处理了白家人，我们便商议送你们离开。”
霍嫣微微抬眸，看着慕镜尘，露出几分苦笑，“我昨日一直在想，我的出现，是不是改变了很多人，害了很多人。”
“怎么会这么想，改变了很多人，确实是，可是害了很多人，不对。”
“如果有，那也是天意。”
“阿嫣，你知道吗？其实，从我离开京城去南境的时候，我就决定了一件事。”
霍嫣回过神来，朝慕镜尘看去，“什么事。”
“离开京城的时候，我就暗暗下定决心，等事情都结束了，我就陪你一起走。”
“我去你的世界，做你的王夫，看着你登上王位，统领整个乌灵大陆，我就在你的后宫，读读书，练练剑，学学你们的灵术，等着你处理完国事陪我。”
“我真的都想好了，到时候，等我们走了，我就把姜西朝的一切，都交给沈家，交给沈叙之，交给朝臣和陛下。”
霍嫣听着，心里突然一痛，瞬间红了眼眶。
她多希望这是真的，可是她突然明白了，这个想法永远不可能实现了。
“可是，对不起啊，我好像走不了了。”
“我千算万算，没有算到，白寻之竟然是沈叙之。”
“我不能将他困在这里，自己逍遥的陪你走。”
“他不属于这里，他应该回到他的世界里。”
慕镜尘说着，轻轻攥着霍嫣的手，从身后将人拢进了怀里。
“我走不了了，我母亲还在，小皇帝还小，军国大事还没有人能替我。”
“我以为的，最好的人选，如今也成了空。”
“阿嫣，我不能陪你，也不能做你的王夫了。”
“不过，我替你想好了。”
“白寻之是真的爱你，尽管之前种种已经发生，可那不是他的错。”
“如果你们回去了，他能置身事外，或者站在你这边，你就原谅他。”
“不管是让他守在你身边，还是让他做你的王夫，又或者，你让位给他，你做王后……”
“都可以，有他护着你，我也会放心。”
霍嫣听着这番话，轻轻闭上了眼，可眼泪却没有停下来，一缕一缕的顺着她的脸颊，落在慕镜尘的手上。
就那么一瞬间，她不想走了。
“我不走了。”霍嫣脱口道。
慕镜尘脸色骤然一沉，眉头皱紧，“你别犯傻，你父亲和亲人还在等你。”
“你的臣民也在等你。”
“在这里，你只是一个王妃，在你的世界，你是未来的皇帝。”
“你有你的责任，不可逃避的责任，如同我，也不能放下这里的一切随你走。”
霍嫣连连点着头，起身朝慕镜尘道，“我是认真的，沈叙之恢复了记忆，他不会害我父王的。”
“我可以把我的灵力给他，我可以让他成为乌灵大陆的王，无人可以匹敌的王。”
“不管是他做王，还是我父亲，都不会再死人了。”
慕镜尘静静的看着霍嫣，红着眼眶，轻轻抹了抹她的眼泪，“别傻了，如果天赐圣灵可以代替，乌灵大陆就不会发生叛乱，有今日的事了。”
是啊，就算她将所有的灵力都给沈叙之，他也不是天赐圣灵，也斗不过白家层层叠叠围杀。
如果真的能，也就不会有失忆的事了。
“诗雅离开的时候，我脑子里一直有一个声音在一遍一遍的提醒我。”
“那个声音在说，这是永别，这一生，你永远都见不到诗雅了。”
“我不想让那个声音再一次出现。”
她不想，慕镜尘也不想，可是，他们谁都改变不了这一切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