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一路上就没有停,也不知绑匪们从哪里找的路线,一路上不见收费亭的影子。时而通衢大道,时而乡间土路,坑坑洼洼,颠簸异常。
老二见顾诚没什么小动作,心中嗤之以鼻,认为有钱人就是贪生怕死,所以警惕心大为减小,这会儿正懒洋洋的靠在椅背眯眼。
“三位大哥,你们说下究竟是为什么抓我?好歹让我有点头绪吧。”顾诚试探道。
老二睁开眼睛:“为什么抓你?我倒想问问你,光头党上下跟你顾老板没仇吧,你为什么要对我们的产业进行攻击。”
顾诚心一沉,果真是光头党啊。
顾诚几乎都不想再说什么了,毕竟自己做的事,自己清楚。
将光头党产业全部铲除,这仇恨,可谓是不共戴天。
现在对方还有枪,气势汹汹特意到丰源市绑架,又费尽苦心乔装打扮,估计光头党筹划很久了。
自己让他们这么重视,到了江城还能有好果子吃吗?
瞟了前面的老七一眼,这厮手里的枪口就没离开过自己。
心中暗骂,顾诚问道:“你们是光头党的人?”
“没错,光头党就是我们几个创立的。辛苦大半辈子,浴血拼杀,才打出了一份家业,因为顾老板你,却全部没了。”
“全部没了啊!联合公安扫除光荣村的店,股市上恶意收购,盖个房又欠银行钱!现在公司破产,多少仇家趁机报复!顾老板,我们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让你这么肆无忌惮的打压。”
“好!你做得了初一,我就做十五,你把老子弄得没饭吃被人追杀要跑路,老子就先拿你出出气!”
老二越说越激动,竟然直接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照着顾诚胳膊刺下。
“啊!!!”
闪躲不急,右臂上部突然被匕首刺入,顾诚痛入骨髓,忍不住的尖叫起来。
一低头,就看到胳膊流出的暗红色血液,顾诚痛不欲生。
“叫什么叫,真是个娘们!”前面开车的老五,不屑的训斥道。
老二的手握住匕首,脸上还是淡淡的笑容,但让顾诚看起来,就觉得分外瘆人。
“顾老板,感觉怎么样?是不是很痛!”
“你知道吗,为了公司,当年兄弟们受过多少次这样的小伤!就因为你,流下的鲜血白流了,死去的兄弟,都白牺牲了!”
老二阴测测的笑着,又抽出一把匕首,在手里比划。
“二哥!”看着顾诚的老七,瞧见这幅情形,忍不住出声劝阻:“别戳了,离得还远,把他弄死对老大不好交代。”
“嗯。”老二闻言,停住动作,恶狠狠的盯住顾诚:“就让你小子多活会,到了江城,好好在兄弟们面前处理你。”
顾诚剧痛侵袭,几乎不能思考,但听了他的话,顿时泛起心如死灰的感觉。
合着光头党根本没想让自己活下去,现在不杀自己,是为了到江城好好折磨啊!
必须得赶快想办法逃出去!
面包车在蜿蜒的公路上行驶着,又翻过几座连绵起伏的山头,顾诚根据路边的招牌,判断出已经离开了丰源市地界,进入江城市的辖区。
秦州市,丰源市,乃至江城市,彼此都有接壤的地方。
相对而言,泉县去丰源市的距离,要比丰源市去江城远一点。
胳膊是钻心的痛,顾诚感觉自己的血液一滴滴的涌出,带走了身上的力气,照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自己就会因失血过多而死。
顾诚再不敢多说什么,生怕招来虐待。
而面包车里的三个绑匪,却大声咒骂着,让顾诚将前因后果听个明白。
原来,自从光荣村金帝会所的产业被人查封,光头党众人就开始调查此事,调查背后使力的人。
只可惜顾诚只是下达命令,具体事都是手下去做,所以一时半会儿没有找到他。
随后就是安生集团多方位的精确打击,股市上将李超地产公司的钱卷走,现实中联络多方关系,既搜集犯罪证据,又在建筑公司捣乱,没过多久,李超的公司就危在旦夕。
关键时刻,光头党赖以发家的银行贷款也不顶事,顾诚这边掏钱贿赂了银行高层,不但不给李超贷款,反而催他还账。
步骤很复杂,一来二去,光头党多年基业一夕倾覆!
从江城鼎鼎有名的社会团体,沦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得意时,无人敢撩光头党的虎须。但看到它堕落了,过去被欺压的人,意在争夺底盘的人,生意的竞争对手,等等各个层面的敌人,都争先恐后的踩光头党一脚,分一杯羹!
火拼,接二连三的打架斗殴,外力的侵蚀,内部的分裂。
几天功夫,盛极一时的光头党就成为一个传说,再也不可能翻起一丁点浪花。
非但如此,而且仇家众多的光头党党魁们,连姓命安危都成了问题。
内部成员过百人,外围成员上千人的光头党,在没了经济来源后,顿时四分五裂。
李超这个老大,手下只剩了十多个忠心耿耿的弟兄。
其他人,要么自立山头,要么纷纷鸟兽散去另依新枝。
在顾诚因叶萱村斗事件忙碌的时候,气急败坏的李超,做好跑路去国外的准备,就下令尽全力找到迫害他们的幕后主使,报仇雪恨再离开江城,离开华国!
具体过程顾诚没听到,但看现在情况,他也猜到结果。
很显然,光头党最后查出来,是自己在其中捣鬼。
就是不知道,光头党怀疑到夏冰凝没有。
听着三人骂骂咧咧的话语,顾诚低着头,小心谨慎的等待机会。
时间过得很慢,一秒一秒的流淌着,顾诚最后坐的全身麻木,胳膊虽然还插着锋利匕首,但似乎都不再滴血。
貌似,强悍的身体素质,终究有点作用。
又经过一个小村落,汽车行驶在山岭中,前面的老五开口说道:“二哥,我下去撒泡尿。”
“恩,开了大半天了,都下去活动活动。”老二答应着。
然后汽车咯吱的停到路边,顾诚也被老二推下车。
那老五身披一件和尚衣服,往上一拉,解开裤袋,对准野草地就开始撒尿。旁边的老七也有样学样,把手枪插在腰间,去解皮带。
“我也尿尿。”顾诚嘴里说着话,眼睛却飞快扫视周围情形。
路是盘山路,自己背后是山壁,前方是山坡,山间草木繁盛,树林成片,崎岖不平,无疑适合躲藏逃离。
再看身边三个绑匪,老五舒坦的撒尿,老七也没抓手枪,而唯一监管自己的老二,也神色轻松,麻痹大意。
顾诚胳膊插着一把匕首,两手又被手铐铐住,怎么看,也不像能反抗的样子。
但是,顾诚是不会去江城甘心受死的。
既然知道去被抓回江城会死,哪怕现在有一丝逃离的机会,顾诚都要把握住。
两手垂在身前,假装要拉裤子,顾诚腿却微微弓着,蓄力待发。
突然地!
顾诚返身扬起双手,被靠在一起的两手并拢,高高的冲着老二的脑袋砸去,只听“噗”的一声闷响,好似敲破西瓜,老二直挺挺倒向地面,脑袋炸开。
说时迟,那时快,顾诚不等其他二人反应过来,大步一跨,跃到准备撒尿的老七身边,手一伸,就抓到他盯了很久的黑色铁块。
一抬手,顾诚就打算射击。
谁料老七的反应也很快,加上他身材矮小,动作灵活,居然在枪支被夺后,直接弯下腰,一头顶向顾诚胸膛。
“啪!”
一股大力袭来,顾诚两手被铐,难以掌握平衡,竟然倒退了几步才勉强站稳。
而手中的枪支,也因为手抖而抛落在地,子弹并未击中任何人,而是打在湛蓝的天空中。
不好!
顾诚急迫万分,那边撒尿的老五,裤子也不提,直接便朝手枪跌落的位置跑去,弯腰捡枪。
而跟前的老七,又丧心病狂的抽出一把刀子,朝这边刺来。
“艹!杀不了他们了!”
顾诚暗骂一声,立刻扭头朝山下跑去,连蹦带跳,三两下就跑出了十多米距离。
按照原计划,能够夺枪杀人,最好不过。如果不能,就赶快往山下跑,借助陡峭的山脉与茂密的丛林逃脱。
“啪!”
身后传来枪响,顾诚心一跳,赶忙弯腰低头变换方向,拼命狂奔。
“啪啪啪!”又是三声,子弹嗖嗖的打在石头地面,打在林间树木上。
“妈的,这帮孙子,真是无法无天!”
顾诚此刻才深深的感觉到,武功再高,一枪撂倒的感觉。
枉费自己身体素质异于常人,又学了些拳脚功夫,若是跟人对打,一点也不担心,可惜遇到持枪歹徒,就完全没有招架之力。
若是有幸逃生,一定要弄到一堆武器!
顾诚胡思乱想着,急惶惶的无方向乱窜。
接下来山林寂静,顾诚听不见枪响,只有自己穿越草木的刷刷声。
他心中一喜,估摸对方是打光了子弹,无法继续射击。
然而,还没等顾诚高兴多久,清脆的枪声又响起来。
“站住!再跑我就打死你!”
老七尖利的声音在山谷回响着,惊起林中鸟雀。
顾诚心跳剧烈,爆发了十二分的力气,死命往前狂奔疾驰。
衣服瞬间就被树枝藤蔓划破,胳膊结痂的地方,还插着匕首不敢拔,缓缓渗出鲜血,滴落在山野的落叶地面。
“啪啪啪!”
又是三声枪响,顾诚只觉得突然腿上一痛,顿时站立不稳,扑倒在地。
腿部被枪击了!
心中大骇,顾诚手撑着努力站起来,刚走了两步,就发觉一条腿根本没有知觉,又摔倒了。
“艹!我不甘心啊!”顾诚大吼着,青筋暴起。
好不容易杀掉一个绑匪逃脱,又被人用手枪打中。
只怕,这次真的是凶多吉少!
“叫你跑!我让你跑!跑你妈啊!”
老五片刻间就到了顾诚身前,伸脚猛拽他。
“呼哧呼哧!”老七也到了跟前,一手拿枪指着顾诚,一手扶住树干,使劲喘气。
“你还真能跑啊!要不是换我开枪,说不定你真能逃脱。”老七喘会气,便踢了顾诚几脚解恨。
“五哥,把他带回去吧,咱们赶快上路。”
“嗯,艹他妈,真沉!”老五应了一声,直接抓起顾诚一条胳膊,拖在地面往汽车走。
山坡坑坑洼洼,有的地方覆盖泥土草木,有的地方则**着石头,顾诚穿的本来就是休闲装,几步路就磨破了,然后他的皮肉,就开始承受惨痛的折磨。
右半边身子,顿时就传来火辣辣的疼痛,将手臂的刀伤压过去,将腿上的枪伤压过去,顾诚只觉得好似置身九幽地狱,承受着无比痛苦的煎熬摧残。
在崎岖山坡被拖行一会儿,顾诚才感觉一丝舒坦。
到了公路。
公路平坦些,相对摩擦也小点,然而,身后亦是一道血迹。
两个绑匪,骂骂咧咧的拉着顾诚,来到面包车跟前。
面包车边上停了一辆蓝色私家车,边处站着一个男人,正心惊胆战的打量着地面的尸体。
“快跑!”顾诚看到居然有不怕死的观众,连忙好心的吼叫着提醒。
“妈的,这下非把条子给招来!”老七骂了一句,然后就扬手开枪。
“啪!”
子弹击在男人脚旁,溅起小团尘埃。
“啊!”
男人吓得往后一跳,就朝车里钻。
老七见状,又要开枪,务必将路人射杀,免得走漏风声。
“咔哒”,手枪扳机按动着,却没有子弹喷射。
“又没子弹了!艹!”老七骂了一句,立刻朝私家车跑去。
“赶快开车!去报警!就说我是顾诚,要去江城!”
顾诚焦急万分,连连发出求救的信息。
拎着他的老五,听到他喋喋不休的喊叫,心下震怒,当下一把抽出他胳膊插的匕首。
“扑哧!”
胳膊的伤口,涌出暗红色的血液,瞬间洒落在柏油路面,让人触目心惊。
顾诚眼前一黑,顿时感觉心神涣散,毫无力气。
“老实点!”老五见他不再叫嚷,才得意的笑起来。
顾诚眼睛有气无力的睁着,凝视远方。
望了会儿,他万念俱灰的心田,生起一颗希望的幼苗。
驾着蓝色私家车的男人,已经一溜烟的跑掉了。老七滑稽的撒腿追撵几步,就无可奈何的放弃追逐。
其间山路上并无车辆经过,显然,光头党选择的路线都比较偏僻。
虽然不知道那男人在这种危急时刻,能否记住自己的话,但顾诚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着。
顾诚狼狈不堪的被拖到面包车前,原本昂贵整洁的衣服破烂成布条,浑身上下混合了鲜血与污泥,汗水与尘埃。
老七看老五到了,就说到:“妈的,这小子跑的还真快,紧赶慢赶没追上。走,快开车,说不定这小子真报警。”
“二哥咋办?”老五指着近处的尸体问道。
老七闻言瞧去,顿时皱起眉头。
老二的死相十分凄惨,身体虽然完好无损,但脑袋好似敲破的西瓜,里面红色血肉白色的脑浆,跟豆腐脑一样撒了一地。
要是突然见了,保证连人都认不出来。
“这能往回拉?还能咋办,就扔这儿,警察会替他收尸。”老七吐口唾沫:“五哥,不是小弟没信义,咱们现在是自身难保,哪里有时间去帮二哥收尸下葬,走吧!”
老五盯着尸体看了十多秒,认真的点点头:“好,听你的,不管了,走。”
说罢,老五就上车发动,面包车急速行驶起来。
一边观察路况,老五一边对七吩咐:“你可别大意,把他看紧了,千万不能再让他跑。”
“放心!他挨了一枪,腿上一块肉没了,路都走不成,还想跑,哼!”老七毫不在意的回答。
“还是谨慎点好。”老五看着已经昏迷的顾诚,告诫道:“你没看二哥那形象,一下子敲破脑壳。我吃饱了都办不到,这小子手被铐住,一只胳膊还插着刀,却把二哥送上西天,他绝对练过!”
老五神情严肃的下了结论。
老七惊讶不已,他们这几个弟兄,都各有各的长处。
老五曾经跟随国术大师学习,拳脚功夫强悍,当年是打黑拳出身,创过连续十九场不败的记录。
自己受限于身材,专门去跟人学过打枪,枪法十分好,但对于搏斗就比较陌生。
能让一贯嘻嘻哈哈的五哥严肃起来,说明这个顾诚顾老板,真有两下子功夫。
幸好,我带了把枪!
老七暗自庆幸着,去丰源市时候,本来兄弟们都不愿意带枪,说是麻烦怕见警察。还是自己据理力争,才藏了一把枪。
一来考虑到顾诚有有个女保镖,貌似搏杀很厉害。二来也是见光头党大势已去,有些无所忌惮的念头。
老七眼神灼热的看着手中黑色手枪,十分爱惜。
就凭这把手枪,他上刀山下火海,拼杀数次,立下赫赫战功,成为光头党排行第七人。
死在他这把手枪的人数,没有十个,也超过五个了。
车窗外的天空,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黯淡起来。
西天卷起一片片黑色云雾,吞噬掉赤红色的夕阳之后,怒吼咆哮着将整个天空浸染,空气也变得沉闷发热,让人烦躁不安。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