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三天,林深把自己关在卧房之中,不停的奋笔疾书。
三天后,一篇仅仅两千余字的《守城方略》新鲜出炉。
倒不是有多难,实在是写毛笔字要了老命。
林深的毛笔字功底,只有小学三年级那一年艺术课的水平,算是知道怎么握笔,怎么运笔。
其后,便再也没有摸过。
大学毕业之后,更是连钢笔都几乎给扔掉了。
让连开处方都已经用上电脑和打印机的林军医,操着一支竹管一分钟一个字连写三天,差点把他累吐了血。
还好时间掐的还可以,昨晚挑灯夜战,终于写完了。
窗外,张老实正在与人聊得热烈。
“不是我吹牛,不管是北地的骏马,大宛的良驹,还是河曲马、利川马、甘孜马,只要能让我看看蹄子印,就能辨出个八九不离十······”
张老实不算武人,不过在边军里做马夫,经常与那些大头兵厮混,很有些武人的做派,跟卫王府派来的护卫倒是能说到一块去。
三天前,林深刚刚答应下来卫王府的婚事,晚上王府就派来了一队人马,把林家小院上上下下看护起来。
毕竟随着城外的百姓撤入城内,金人入侵的消息传的遍地都是,一时间满城都是无头苍蝇般乱糟糟窜来窜去找地方住的人。
林家虽穷,却也有一个院子几间房子。更何况,为了迎亲时的体面,王府可是先置办了不少东西放在林家。
万一闯进来些穷凶极恶之徒,扰了郡主的婚事,那就不知道有多少人要吃罪不起了。
你别说,这二十几个护卫一进来,连林家所在这道巷子都安静了许多,巷子里这些天偶尔窜进来的闲人一个一个被赶走,邻居们回家都放轻了脚步。
倒显得与别的胡同巷子不在同一座城里一般。
不只是护卫,王府就连下人也派过来几个,把林深的衣食起居都伺候了起来,也不知道林家这小小的院子,怎么能住下这么多人。
但林深却懒得理会这些,或者说,他根本没空考虑这些问题。
只要这些人别有事没事就进来打扰,让他安安静静把想写的东西写完就成了。
扭了扭脖子,又捶了捶腰,活动一下伏案三天已经僵硬了的肩膀,林深看向了刚刚拍门的太监。
太监姓王叫王千,四十来岁的年纪,白面无须,一身红色的锦袍,来的时候有人介绍说是卫王府内院副总管。
后世见多了男人光溜溜的下巴不留胡须,王千进来后,林深并不多以为意,只是随着王千开口,林深还是禁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与电影电视中的配音演员捏着嗓子给太监配音不同,总体来说,王千平时说话时的嗓音还是略微偏男性一些,只是偶尔才会变得尖细高亢,比如说现在给林深道喜的时候。
“林公子,呀,错了错了,应该是郡马爷。”
“奴才给郡马爷道喜啦~。”
王千边说边行礼,“啦”字拉出了长音,然后就眼睁睁的看着林深从凳子上跳起来打了个寒颤。
强忍着一脚把他踹出去的冲动,林深冲他摆摆手。
“免了免了。”
“王总管,我这个郡马是怎么来的,你清楚,我也猜到了,就别说这些没营养的话了。”
“今儿晚上拜了堂,还指不定能不能入得了洞房呢。”
“王府把婚事安排的这么急,定是有些不得已的苦衷。你要是得空,还是跟我说说这后面,王爷到底怎么安排的吧。”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林深虽然自诩有一肚子主意,甚至为了保住卫王,还写好了一份《守城方略》。但王府要他这个郡马的真正目的是什么,是不是就像前身林秀才想的那样,给他来个喜当爹?总得先问问清楚。
虽然他不认为王千敢在拜天地之前就把真正的原因告诉他,甚至拜天地之后会不会告诉他都不一定,但多问一句又不费什么事儿。
万一王总管脑子抽抽了呢。
“这个奴才可真不知道,就算知道也不敢多嘴。”
“奴才的任务就是把郡马爷伺候好了,安安稳稳的接郡主上了轿,拜堂成亲。
“若是真有什么安排,王爷到时候一定会亲自跟郡马爷交代的。”
果然,王千不管是真不知道,还是不愿意多说,反正是笑呵呵的回避了林深的问题。
不过林深总觉得王千最后一句话说的好像有些问题,难道找个女婿来当接盘侠这事儿,还得王爷亲自来说么?
他能抹的开这个脸?
“郡马爷,时辰眼看快要到了,要不要先用膳。奴才再让人去准备洗澡水。”
“行,你安排吧。”
王总管一招手,四个王府派过来的的婢女提着食盒鱼贯而入,在林深面前的小桌子上摆了个满满当当。
回春楼的羊肚儿,齐月斋的醋鱼,五方院的松枝口蘑,醇香阁的素炒三鲜······。
(不能再写了,口水流出来了。)
吃过饭,洗了澡,又换了一身里外衣服,穿上新郎官的吉服,带上簪花的帽子,林深对着婢女端着的铜镜左右照了照。
嗯,活脱脱一个蚕眉星目、粉雕玉琢少年郎。
白绢制成的贴身里衣,套着朱红的中衣和下裳,外面是绯红色的敞袍,烫金的吉祥云纹图样看起来既庄重又喜庆。
头上是一顶黑色烫金两侧簪花的乌纱帽,脚下也是绯红色的厚底官靴,另有一条镶嵌白玉的玄色带子扎在腰间,整个人看起来既俊逸又挺拔。
除了清瘦点,比前世那个转业后没多久就大腹便便的自己看起来帅多了,也白净多了,似乎个子也高了一点。
虽然陌生的脸庞让自己还有些不大习惯,不过无所谓,脸色是给别人看得。
“若非我是个男子,也一定要让人来找你提亲。”
用手指着镜子中的自己,林深朗声说到,惹得一帮端着铜镜的婢女错愕后纷纷回过头去,掩嘴偷笑。
“走吧,迎亲。”
早已准备好的响器班子顿时敲打起来···
迎亲的过程无需赘言。
虽然整个卫州城还处在金人南侵的重重重压之下,也偶有消息说在哪里哪里发现金人探马的踪迹,但毕竟金人还没有真正的杀至城下。
在经历了最初的混乱之后,城内已经逐渐的安定下来,林深和长歌郡主的婚事也是进行的热热闹闹。
新人成婚的院子是一个五进大院,还是卫王爷给两人准备的。
虽说院子不小,却依旧是宾客如潮,摩肩接踵,前三进里几乎都塞满了人。
不过除了林秀才读书时的听涛书院山长杜夫子,和点了他秀才的汲水县令魏大人,其他王千介绍的宾客,林深一个也没记住。
这倒也不能怪林深,虽说在部队有锻炼记忆力的训练项目,但他此时哪有心思静下心来一个一个去辨别。
倒是听了一耳朵的这个同知那个通判这个指挥那个校尉的,可转回头再看时······
呵呵,还是跟着王千继续去敬酒吧。
第三进院子正堂和左右厢房中十几桌走了一圈,虽说宾客都自矜身份略微端着一点,没有人故意去灌王爷女婿的酒,而且此时的酒度数也低,似乎跟东瀛的烧酒差不多点。可十几桌走下来,照样喝的林深有些醺醺然。
正想找个地方喝杯茶缓缓,一个王府下人跑过来,趴在王千耳朵边说了两句,王千便拉着林深走到一边。
“郡马,王爷要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