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的行程未再有波澜,林深他们如期赶到了洛阳府。
在太阳落山之前,看到尚未关闭的城门,众人心里都松了一口气。
若是不能在城门关闭前入城,就只能在城外再露宿一宿。虽说到了此地,安全性上已经不用再去过多考虑,但在初冬之时露宿在野外,那滋味可真不是寻常人能忍受的。
特别是几天前的夜里,大多数的护卫都还在冰冷的野地上趴了半宿。
虽说到了怀庆府时休整了半日,但也只是略微缓解了身体上的疲乏。
因为几个金人的装束太过奇特,他们在怀庆府入城时曾遭到阻拦。
当然,一把卫王府的招牌打出来,所遇到的问题便迎刃而解,但再想低调入城却已不可能。
有感于在洛阳也会遇到同样的问题,在怀庆府时,除了让护卫们和马匹修整,林深还让人给几个金人换上了周人的衣服,头顶的发辫也全都剃掉了。
故而洛阳城的城门官虽对卫王妃和长歌郡主一行为何要绑几个“和尚”投来关注的目光,但却一直未敢多言,清点之后便放他们入了城。
三五日之后,当卫王府新招的林郡马护送王妃和郡主前往洛阳,在路上偶遇金人哨探,抓获了六名还杀了一个的传奇故事自怀庆府传来时,城门官才醒悟那几个光头为何如此怪异。但林郡马等人早已隐身于洛阳城的深宅大院之中了。
洛阳城里,并没有卫王府置办的宅院,或者说即使有,沈良等人也不知道。林深便让人找了个客栈暂时包了个院子安置,自己则带着沈良等几个,按照卫王的吩咐,到城西石匠坊,找王妃乳娘兄长家的姻亲接头。
王妃乳娘本姓赵,大哥家的老三娶了洛阳城一户姓罗的绸缎商人的女儿。而罗家便也借着这个关系,搭上了卫王的大船,生意做得很是风生水起。
接头很顺利。
其实他们一进城,便被卫王妃和长歌郡主派出的人发现了。只是这人认得沈良,沈良却不认得他。
而且,按照卫王的计划,王妃和郡主到达洛阳的消息,还需要罗家把消息散播出去。
是以,林郡马初到洛阳,便打发人到罗家送信,而后罗家派人上门拜见王妃郡主,再帮着在洛阳城安置这一幕,在技术上还真是不能少的。
至于接头之后,假王妃如何变成真王妃,假郡主如何变成真郡主,这些细枝末节,便无需细言了。
总之,卫王妃等人入城后,经罗家人之手,住进了城西一处大院子,便逐渐的在洛阳城流传开来。
···
当天下午,林深便被卫王妃迫不及待的召见。
没办法。
虽然与汲水城之间还有飞鸽传书可用,但毕竟篇幅有限,很多东西必须要人来说才能更加清楚。
而且,卫王在传书中对林深多加褒扬,又加林深在途中竟然抓了金人的哨探,更让卫王妃一方面担心汲水城的形势,一方面又希望这个女婿便是黑暗中的一缕曙光。
而且,卫王妃和郡主到了洛阳城的消息一公开,定会有不少人来上门探望。王妃和郡主都是女眷,不便抛头露面,郡马无疑便是出面接待之人。这来往的人之间,有哪些恩怨,藏着什么猫腻,又该做什么准备,也必须跟林深通一下气才行。
第一次见丈母娘,甚至还可能一同见到自己没见过面的妻子,林深接到通报,赶快好好捯饬了一下,换上了一身衣服,到了王妃居住的院子。
等丫鬟通报过后,一挑棉帘子进了屋门。
一进门,一眼就看见一个看起来只有三十来岁,体态丰腴,相貌端庄的妇人站在圈椅前面,双眼和善的看着他。
卫王妃柳闻莺,光禄寺少卿柳存正二女,时年四十一岁,嫁与卫王已二十多年,夫妻感情和睦。
卫王妃身后站着两名侍女,却是跟着他一起从汲水到洛阳来的碧云和麝月。麝月,便是一路假扮卫王妃的那个。
林深上前两步,先端端正正的向着卫王妃行了个礼。
“林深见过王妃。”
“郡马不必多礼,快到这边来坐。”
卫王妃的语气很热情,但林深还不敢太过于放肆,毕竟是头一回见面,该矜持的还是要矜持。
谢过座后,挺直了腰板,坐在左侧一排椅子的上首位置。
“一路舟车劳顿,郡马辛苦了。”
“不敢,这都是林深应该做的。”
“金人南下,汲水城危在旦夕,郡马可有良策?”
按说在重要的内容开始之前,总是要先拉拉家常,聊聊天气、饮食之类的,这都是常规的动作。
只是卫王妃实在是担心卫王爷的安危,只客套了一句,便将话题引向正题。
本来让卫王妃和郡主到洛阳城,便只是卫王为防不测时的一个举动,没想到金人竟会在还没有打下顺德的时候,便想要另派一支偏师奇袭汲水。
虽说不知道金人的举动为何,但卫王妃和郡主却是因此逃过一劫,可也正因为如此,让卫王妃更加担心汲水城里的卫王爷。
于是刚一见面,便忍不住问计于林深。
林深到达洛阳之前,卫王爷早已将他的所作所为通过飞鸽传书告诉了王妃。到达洛阳之后,碧云和麝月也第一时间把这一路上的行程向卫王妃报了个清清楚楚。
凭着卫王信中所述,再加上碧云和麝月的的亲口诉说,对于林深的能力和才华,卫王妃早就信了七分。
此刻虽显得有些唐突,却也是没有拿林深当外人看待。
“呃。王妃···”
林深略一沉吟,侃侃而谈。
“从路上擒获的金军哨探供词来看,金军此次想要偷袭汲水的人马在九千上下,而汲水城内官兵仅只八千余人,便是加上民壮,应该也不会超出三万人。”
“这个数量对比,若是汲水城毫无防备,那自然是战无可战,毫无还手之力。城中便是空有二十余万的百姓,也只是案板上的鱼肉,待宰的羔羊。”
林深一边说,一边偷眼看着卫王妃的脸色,见说到此时,卫王妃脸色一变,面上一片灰暗,忙又话锋一转。
“但如今既然王爷已经收到讯息,汲水城上下定当会以逸待劳,坚守不出。”
“汲水城城高五丈,城墙坚固。城西和城北卫水环绕,不利大军展开。金人的九千人马虽是精壮,但若是用于攻城,则事倍功半。”
“所以,我预料,金人此番进犯汲水,定当会铩羽而归。只是···”
“只是什么?”
卫王妃听到后来,面色已渐渐回暖,只是突然听到“只是”二字,不由得心头又是一紧,连忙追问。
“只是最终是否如我所料,还要看顺德那边战况如何,另外,也要考虑汴梁朝堂上的动静。”
林深说完,房间内一时静了下来。
卫王妃明白临深的意思。
若是顺德城久攻不下,金军大军必不敢再向南行,那汲水城之战便会如林深所料。
但若顺德城破,而朝堂上却又一直定不下来方略是战是和的话,则汲水城的未来还真是难以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