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兴公又如何?
既然他是以少主的身份参加,还不是只能跟独孤复他们一起,坐在最后面一排,遇到有的庄园主声音小点,还得聚精会神,稍不注意,就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
听了半天,米亦竹有些悲哀的发现,一股绝望的情绪正在庄园主中间蔓延。
就连一向极为强硬的武老庄主,在听到那些遭受袭击的庄园主描述的惨状后,脸上都有些动容。
“是谁干的,大家都心知肚明,无非就是想让我们臣服而已,行,还是不行,今天总得议出个结果来。”有人大声喝道。
米亦竹看过去,端详了半天,嗯,不认识!
独孤复在一旁低声介绍,说此人是个典型的骑墙派。
骑墙派么,看看热闹就好,现在一反常态,变得如此积极,米亦竹觉得这个庄园主大会果然有点意思。
刚才大家都在踊跃发言,表达自己的忧虑,可现在轮到大家表明立场的时候,又都沉默了下来。
自由了几百年,没有人愿意第一个开口,说出那句充满耻辱的四个字:甘愿臣服。
“武老庄主德高望重,又是庄园主大会的主持,要不,还是先听听武老庄主的意见!”沉默了一小会,有人忍不住开口。
米亦竹看过去,又是一个生面孔。
这也不能怪米亦竹,毕竟他认识的庄园主,也就只有那么几位。
“也是位骑墙派!”独孤复在一旁轻声替米亦竹解惑。
米亦竹皱了皱眉头。
由墙头草发言,虽然有些意外,可也再适合不过,任谁也看不出端倪。
“呵呵呵——”居中而坐的武老庄主笑了起来。
众人都是精神一振,知道抉择的时候到了。
“我老了,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已经没几天可活。逍遥了一辈子,总不能在临死的时候,给自己的脖子上套一副枷锁。至于我闭眼以后,你们爱怎么办,我也管不着了!”
武老庄主的语气有些苍凉,似乎心里对眼前的局势也觉得无能为力。
强硬如他,居然都用上了拖字诀,这让庄园主中的强硬派们,眼神更加黯淡。
“董氏庄园位居庄园之首,既然武老庄主不肯表态,那就请董庄主给大家指一条明路。”
这次米亦竹没有转动脑袋,听声音就知道还是刚才那位墙头草。
“李庄主言重了,董家虽然土地多些,可我的手中也只有一票,哪里谈得上给大家指路。而且我除了是庄园主,还是孤城的学士,事关重大,我不能先表明态度,还请李庄主见谅!”董庄主坐在武老庄主旁边,客客气气的顶了回去。
“既然都不愿意表态,还要这庄园主大会何用!”李庄主霍的起身,愤愤的大声喝道。
“李庄主如此激动,不知您打算是战?还是降?”米亦竹的耳朵旁边,突然有个声音幽幽的响起。
米亦竹瞬间露出了一丝微笑。
李庄主猛的转头,射过来的目光仿佛打算把说话的人给吃掉。
“混账!庄园主大会上,岂有尔等说话的份!”等看清后,李庄主勃然大怒。
独孤庄主转过头,见说话的是自己的儿子,立刻沉着脸呵斥了几句,然后吩咐他向李庄主致歉。
独孤复表现得十分乖巧,急忙起身,拱手弯腰。
好歹也是未来的庄园主,李庄主也只好大度地表示下不为例。
“不过——”第一排的庄园主中,一个颤巍巍的声音响起。
同武老庄主年龄差不多的,也就只有晏老庄主了。
“刚才这小家伙虽然没什么规矩,可问的问题倒是不错,李庄主这么积极,不知你是怎么想的?”晏老庄主说完后,还将手头的拐棍在地上杵了杵。
在场的,谁不知道晏家现在同独孤家好得恨不得穿一条裤子,独孤庄主不好替儿子撑腰,可架不住晏庄主想出手相帮。
李庄主脸色一变,正想反驳,突然看到坐在独孤复旁边的米亦竹,脸上随即浮起诡异的微笑。
“盛兴公今日在场,不如让盛兴公先说!”李庄主说完后,居然还朝米亦竹微微躬身。
米亦竹听后笑了起来,说自己是王氏庄园的少主,今日是以少主的身份旁听。
换句话说,今日这大厅之内,只有米少主,没有盛兴公。
李庄主无奈,又把苗头对准王庄主,没想到居然还有两位墙头草出声附和。
“人老了,就不中用了,说的话都没人听了!”不等王庄主开口,晏老庄主慢悠悠的冲武老庄主感叹。
武老庄主点了点头,深以为然。
李庄主的脸色慢慢的变得通红,死死的盯着晏老庄主的背影。
老家伙在这种场合以资历压人,不管李家的实力有多么强悍,也不得不乖乖的低头。
“李家认为,宁死不降!”李庄主说完后,表情极为严肃,脸上渐渐弥漫着杀气。
不降就不降吧,还非得在前面加上一个死字,好像生怕大家不知道不降的后果!
米亦竹觉得这位李庄主还是个妙人。
不过,米亦竹也将他从窝藏魔教的嫌疑人名单中移除,或者说,米亦竹从来就不认为这些墙头草会窝藏魔教。
那些损失惨重的强硬派,才是米亦竹一直关注的目标。
不过到现在为止,他们都还没有露出任何马脚。
李庄主话音刚落,立刻有人出声响应,独孤复在一旁不停的轻声解释,这些人,历来都是庄园的强硬份子。
不过遭受袭击的那几家,还无人出声。
有人要求立刻投票,米亦竹眼皮一跳,看了过去!
独孤复的声音没有响起,说明他也摸不透此人的态度。
董庄主询问武老庄主的意见,武老庄主说大家难得聚在一起,不如请董庄主尽尽地主之谊。
董庄主笑呵呵的应下,不一会儿,一群群侍女就端着托盘进来。
美酒在手,气氛就要缓和许多,有懂事的庄园主前来向米亦竹敬酒,米亦竹十分随和,笑着起身与他们碰杯闲聊。
其他的庄园主也都是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脸上的表情各异。
最让人奇怪的是,武老庄主在武少主的搀扶下起身,端着酒杯从董庄主开始,一个一个的碰了过去。
遇到相熟的晚辈,还和蔼的拍拍他们的肩膀,亲切的问上几句。
遇到平日里意见不合的,也笑着调侃几句,颇有一笑泯恩仇的架势。
等来到米亦竹的面前,武老庄主笑着谈起了年前与方老先生的相聚,感叹几十年来,这是自己过得最惬意的一段时光。
米亦竹的心里突然涌起一股不详的预感,于是他看向武老庄主的目光就带了关切。
武老庄主伸出手,拍了拍米亦竹的脸蛋,笑着说了句好孩子。
这个动作多少有些无礼,武少主在一旁抱歉的冲米亦竹弯了弯腰。
米亦竹哪有心情计较这个,他的心里愈发不安。
等到武老庄主一圈转完,回到正中的位子坐下,他伸出右手往下压了压,大厅渐渐的安静下来。
“做了这么多年的庄主,说实话,还真是没有厌烦的时候。”武老庄主说完后笑了起来。
大部分的人也跟着笑了起来,在这片土地上,庄园主过得比中原的皇帝还要自在,只要是精神正常,有谁会觉得烦?
“不过,我认为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两个字:自由!”武老庄主说完后伸出了两根指头。
听到自由二字,所有人都收了笑,静静的等待着武老庄主继续说下去。
“不需要讨好谁,也不需要看谁的脸色,更不用听从谁的指挥!”武老庄主说到这里,开始剧烈的咳嗽起来。
武少主的眼中闪过一抹痛楚,只见他急忙起身上前,轻抚着老父亲的后背。
等咳嗽稍缓,武老庄主拍了拍武少主的手臂,温和的冲他笑笑,示意他不必担心。
“自由了一辈子,不想老来还给自己套上一副枷锁,怎么办呢?我就只好先行一步!”武老庄主说完后大声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一大口鲜血从口中喷出,武老庄主仰面倒下。
众人急忙起身,想要上前查看,被武少主拦住。
“父亲来时,已在口中放了药丸,他说要是大家都倾向于投降,他就先走一步,做了一辈子的人,他不想当狗!”武少主说完后,将武老庄主抱起,轻轻的搂在了怀里。
早已是泪流满面!
有人朝武老庄主跪了下去,很快,大厅内除了米亦竹,已无人站立。
就连米亦竹,也将腰深深的弯了下去!
武老庄主在用生命提醒大家自由的可贵,武少主的那句不想当狗更是让许多骑墙派脸红,庄园崛起数百年,何时怕过西域诸国?何时又怕过孤城?
现在一个魔教就想让大家臣服,骑墙派们都悄悄做出了抉择。
投票!
死战!
董学士代表庄园主向魔教宣战:从今日起,血不流干,死不休战!
独孤复和晏胖子在一旁激动的浑身发抖,米亦竹十分冷静,他把目光投向站在柱子边上的蚕员外。
蚕员外此时已换上了董氏庄园护卫的服饰,感觉出米亦竹在看他,他也把目光转向米亦竹,轻轻的点了点头。